舒忝桓接过周隽雅丢来的药瓶,闻言抬头,锐利的眼眸宛若刀剑直刺向对面的人,转瞬间他又挪开了眼神,左半边脸上的恨意一闪而过。“他站在沈羽阳那方又如何?”舒忝桓咬牙,心中却是满满的不甘。
舒忝桓的神色全部被周隽雅收在了眼中,周隽雅不动声色地走回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又拿了一个空茶杯给舒忝桓重新斟了一杯茶。舒忝桓越是掩饰就越表示他内心很担忧。从三十年前他将舒忝桓拉入伙开始,他就知道舒忝桓并不如外表那般坚定,舒忝桓的眼里心里全是白玄,纵然在白玄在那场大火中弃他于不顾而心生怨恨,但若不是舒忝桓爱白玄,这恨又怎会绵绵无绝,刻骨铭心呢?恨越深,爱越深,舒忝桓一直将对白玄的愧疚藏在心底不愿意翻出来。周隽雅缓缓地将沏满茶的茶杯推到了舒忝桓的面前,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舒忝桓不是一个意念坚定的人,一旦事情出乎他的意料,那他就要弃卒保帅了。
“白玄在武林之中德高望重,又是武林盟主,他说的话分量自然比我俩重些。”周隽雅抿了口温茶,提醒舒忝桓不要大意。
“三十年前沈羽阳屠杀了多少武林世家,我云浮山庄全庄一百一十人除了我和忝雅外再无活口,中原武林诸多门派遭他毒手,就算白玄站在他那一方,难道就能消除这血仇不成?!”舒忝桓觉得周隽雅太过小心。沈羽阳当年灭门诸门派、武林世家铁证如山,白玄为沈羽阳作证只会让白玄身败名裂,舒忝桓上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目中充血,他不信当年被灭门的武林人士能够放弃血仇转而相信沾有他们亲人鲜血的仇人之言。
周隽雅搁下茶杯,眼底藏着一抹不屑之色,舒忝桓之前说道血芙蓉一事,周隽雅就意识到了沈羽阳的背后恐怕还有更厉害的人物。隐药庐的顾漠青一直都在尊枫教教主身边,而当年顾漠青师父与越仲鹤的交情又不似一般,如果细想,恐怕这背后可能还会牵扯出当朝宰相越仲鹤。
在江湖上,周隽雅、舒忝桓可以掌握整个江湖,但是他们与朝廷宰辅相比,他们不过是平民百姓,民与官斗,弄巧成拙只怕会被说成是叛乱,这个罪名足以诛九族。
“不是如此简单。”周隽雅只觉得背脊寒意直升,舒忝桓看不清这暗藏的势力,但是周隽雅与舒忝桓站在同一艘船上,为了保全自己,他还不能立刻将舒忝桓踢下船,先要稳住舒忝桓再趁其不备出手,以求一劳永逸。
“你之前说顾漠青的师父用血芙蓉救了沈羽阳,而沈羽阳潜藏在越宰相的府中三十年。试想越仲鹤一位当朝宰辅,会察觉不到沈羽阳到底是何人么?”
“他不是江湖中人,怎会察觉得到。”舒忝桓手掌压住茶杯不屑回道。
周隽雅暗道舒忝桓大意,他继续解释道:“越仲鹤真的只关心朝廷么?他先与顾漠青的师父交好,救下了隐药庐的医仙一命,而顾漠青的师父又用血芙蓉救下了沈羽阳。几年后,越仲鹤将自己的小儿子送到了凌霄观修道,期间沈羽阳化身为仆人藏在越府,真的是如此巧合么?”
舒忝桓蓦然一惊,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关联。难不成沈羽阳早在三十年前就埋好了局?
周隽雅见舒忝桓面色突变,知晓对方一惊知道了其中的关键所在,下一瞬他又见舒忝桓眉峰倒竖,猜测舒忝桓意识到了当年自己因为一时冲动毁了其中关键的一步棋。
“当年我因为一时气愤砍断了曾玄衣的双手,越仲鹤是不是也早就知晓了?”舒忝桓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越仲鹤真的知道了是他砍断了顾漠青师父曾玄衣的双手,那么越仲鹤和沈羽阳到三十年后才开始动作,这又是为何?
“如果他们早在三十年前就知道了,为什么要等三十年?”舒忝桓问道。
周隽雅冷笑回道:“三十年……沈羽阳当年被我们伤得不轻,血芙蓉虽然能够保命,但是要治好沈羽阳的内伤非是一朝一夕。他们能等三十年,唯一的原因是——沈羽阳的伤势刚刚恢复。”
舒忝桓脸色又是一变!周隽雅说的不错,昨夜在金陵城外与沈羽阳交手之时他就发现沈羽阳的武功已经完全恢复,甚至可以说比当年还略胜一筹。当年他与周隽雅联手伤不了他,只能冒险诱使沈羽阳走火入魔,当时的武林高手连番与沈羽阳对敌才勉强能胜过沈羽阳。可如今,沈羽阳不仅武功还高于当年,他的身边也不再是一个人。
“本想把花间山庄的少庄主也一并解决掉,从此武林中再无花间山庄,不想这小子命大,居然逃过一劫。”周隽雅咬牙恨声道,花间山庄虽与他隽雅山庄并无纠葛,但因与隽雅山庄齐名,在三大世家中又为首位,周隽雅心中不服,原想借舒忝桓之首将花子亦击杀,不曾想花子亦命大,能从一次次的追杀中躲过。周隽雅心中恼火,对舒忝桓的信任又减一分。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店小二一早就被一连串的敲门声吵醒,昨夜好不容易将几个凌晨入店的人招呼好,这还没休息一会儿又被吵醒。店小二没起床气,但是看了一眼镜子里黑眼圈的自己,店小二还是有点郁卒。
“谁啊,一大清早的捶门!”店小二抱怨地打开门,一开门就见客栈掌柜黑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店小二冷不丁地吓清醒了。
“掌、掌柜的?”平日里聚来客栈的掌柜起得都比较晚,若非有店小二一直帮他看着店,聚来客栈只怕会日渐没落下去。
掌柜也知道店小二对这家客栈功不可没,但是原本准备给店内客人们的早餐只剩下一半了,掌柜心情好不到哪里去。他今日能早起不过是肚子的馋虫把他给叫醒了,掌柜睡眼朦胧地走进了厨房打开蒸笼盖后看见昨夜叮嘱放在蒸笼里的早点不翼而飞,蒸笼里只留下了三锭黄金,掌柜地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如此三次才确定自己眼前真是的三锭黄金而非是自己眼花。寻常人看见早点变成了黄金定然乐得合不拢嘴,然而掌柜的拿着黄金却欲哭无泪。客栈是做老实生意的,他现在的第一个想法是——今早恐怕无法向住店的客人们按时提供早饭了,这可怎么办?
“厨房、厨房有……有……”掌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用小偷来形容丢下了三锭金子换早点的人,他一边将手里的三锭黄金伸到了店小二的眼前,一边结结巴巴支支吾吾却还是在重复着这句话。
店小二低头看着三锭闪闪发光的黄金,咽了下口水,这三锭黄金分量不少,能出得起的也是阔绰人,不过……掌柜看到这三锭黄金为何是如此反应?
“厨房怎么了,掌柜的您别急,先喘口气再……”
“掌柜的可有什么吃的没?”店小二“说”字还没说完,一旁传来一个爽朗的男音。
店小二记忆力不错,立刻听出说话的人应该就是昨天凌晨忽然闯入店里的一个浑身泥污的娃娃脸男人。
顾漠青走到掌柜身边,娃娃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这无害的笑容一旦露出来,顿时将掌柜的烦恼和店小二的闷气给冲淡了不少。
“先生是要吃早饭么?”掌柜的下意识地收起了手里的三锭黄金,摆出一副笑脸问道。
顾漠青摸了下鼻子,点点头:“是啊,我们房间里还有好几个人等着吃早饭了,我寻思着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该好了,就下来问问。”
“好几个人?!”掌柜与店小二异口同声地问道。掌柜捏紧了手中的黄金,他记得昨天明明只有三四个人来住店,怎么忽然多了人?他带着疑问看向一脸茫然的店小二。
这次轮到店小二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今夜早些时候是来了几个人,这位先生也是其中一位,但是怎么又多了些人?”
顾漠青又摸了下鼻子,无害的笑容依旧挂在娃娃脸上:“呃……突然有些变故,就挤了一挤。”
也就是说突然多出来的人并没有从正门走了?掌柜和店小二心里如此想着。但是他们并没有猜中,墨宵尘和周薄言的确是从正门走进来的,不过没人注意到罢了。
顾漠青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半夜里虽然吃了些东西但是不抵饱,终于忍到天光大亮下来替几个要么补眠,要么还在昏迷,只有顾漠青睡了一觉吃了些东西有点体力。不过那也是到目前为止的体力了,再不给他点吃的顾漠青就快走不动路了。
“能先给我们准备一桌早饭么?”顾漠青苦着脸问。人家医仙都是巴不得有人赶着登门送礼的,自从被墨宵尘从太湖招出来,他就没享受过一天的好日子。他招谁惹谁了?
掌柜和店小二同时叹息一声,掌柜道:“厨房里暂时没吃的了。”
“……”顾漠青踉跄一下,幸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门边没让自己倒下去。他终于能够忍下来找吃的了,结果店老板居然说没吃的了,这真是客栈么?
掌柜连忙要去扶一把顾漠青却被顾漠青拒绝了,娃娃脸男人难过起来也让人心疼,顾漠青唉声叹气一声道:“算了,我出去买吧。”
“客官……”掌柜听见顾漠青如此说,连忙想要伸手去拉顾漠青,然而他却只抓到了一手的糕点碎屑。
掌柜摊开手看了一眼,眼珠瞬间睁得老大。桂花糕的碎屑,还有青团的,还有……怎么看着都那么像厨房里的那些糕点。
顾漠青揉了下饿扁的肚皮,唉声叹气地走出了聚来客栈。作为一个医仙,他不仅要看病救人,还得去给一堆人买早点,如果有人认出顾漠青来,顾漠青觉得自己的脸面无处可放。可一想到躺在床上的越池墨,顾漠青最终还是选择了替众人买早餐。
“不能吃太油腻的,必须得清淡点的,一碗白粥再配点金陵城地道的咸菜?”顾漠青一边打算一边在金陵城里的早点摊前来来回回。
小半个时辰后,顾漠青两只手里抱着一堆吃的,嘴上还掉了个鸭油烧饼,兴高采烈地往聚来客栈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