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静候佳音好似利刃在江柳心头。
巫教上下皆是震惊。
然而,这个命令才下达,门外巫教弟子急报,青玉堂褚候芳携抉衣少主私自离庄,还带走了他的亲信及家眷。
消息传来,四下惊起。
江柳更是面色复杂,他险些都要站不稳。
慕容棠下令道:“褚候芳叛教,罪加一等,下令巫教各分堂,绝不许褚候芳离开南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江柳铿锵有力的领命,而后率领拜月堂弟子前去追拿褚候芳。
褚候芳在巫教潜伏多年,他早已准备了周密的潜逃计划,如今眼看巫教易主,自己无法获得支持,再加上抉衣发现他是叛徒,还打算揭发他,褚候芳无论如何也不会留在巫教坐以待毙。
逃离巫教,回到正道,才是他的选择。
巫教位于巫族的腹地,周围群山连绵不绝,能走的官道只有一条,为了不被巫教的人赶上,他们选择了一条野路。
而这条野路凶险异常,豺狼虎豹随时有异动,随行的家眷皆是惊魂未定,日落深林,雾气蒙蒙。
抉衣的双手被束缚,艰难前行。
褚鹿边走边提心吊胆,眼看着越走越分不清方向,而这鸟林里,已经有了异端。
=====
江柳提着褚候芳的头颅回到巫教时,已是第二日正午,江柳将褚候芳的头颅交付于慕容棠,而他自己满是伤痕。
慕容棠没有多看褚候芳,他知道他已经给了君亭山一个交代,但慕容棠心里没有一丝痛快,有的只是被巫教的仇恨一寸寸包裹的无奈。
命人安葬褚候芳后,慕容棠询问江柳,抉衣的去向。
江柳说抉衣已经找到,不过他不愿意回巫教,现在安顿在镇上的客栈里。
慕容棠闻言皱眉,江柳不愿多说,只说自己已经完成使命,请求辞去总坛管事的职务,回拜月堂履职。
慕容棠心中明白褚候芳的事让江柳心中痛苦,不愿再勉强江柳,慕容棠痛快的放他离开。
“一个英明的领袖,常常不被人理解。”江柳道:“将来,也许你会被巫教接受,那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等所有人褪去了君教主的记忆,你就可以大展宏图。”
慕容棠轻笑着,“希望那个时候,你会再度回到巫教,辅佐我完成霸业。”
江柳微笑着,没有给慕容棠答复。
他走了,驾着他心爱的宝马,策马扬鞭,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未名庄。
慕容棠这一夜喝多了酒,尧清伺候他睡觉,慕容棠不愿,反倒是把尧清灌了几杯,小家伙酒量不行,喝了几口就倒,慕容棠抱起醉酒的尧清哄他入睡,等到尧清熟睡,慕容棠坐在床上看了他好久。
他心中比谁都明白,杀了尧清或者是放他离开,是他们彼此最好的选择,慕容棠心中越来越肯定极乐宫的长生不老是个谎言,而尧清口中那些尧致远所谓的未卜先知,不过是极乐宫的幻术,这个世间没有鬼神、没有未卜先知,没有神迹,一切的一切都是凡人自己的烦恼。
慕容棠半醉半醒,他举起掌悬在尧清的头顶,酒意让他清醒,也让他心中的恶被激发。
“义父……”尧清翻来覆去的挠着身体,慕容棠将掌法变为温柔的抚摸,他还是无法下手,一如他无法逼迫自己去学斩天决,只能让内力在自己的身体里胡作非为。
他不想让自己变成下一个君亭山,彻底丧失自己的理智,把一切都变为利用的手段,用情话蛊惑着那些心甘情愿爱他的人,为他万劫不复。
尧清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慕容棠,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又安心入眠。
这样的父子亲情、师徒情谊,如何能让慕容棠不动容,慕容棠抽出手点了点尧清的鼻尖,“小古怪,长大以后不得了。”
说罢,慕容棠起身,趁着夜色浓,慕容棠独自一人下山去了抉衣歇身的客栈。
屋子里还亮着灯,慕容棠知道江柳有事瞒着他。
于是,他以玉笛唤出屋里等候的人。
百敛出屋时,慕容棠的确是没有想到。
“竟然是你,你来这里,意欲何为?”
百敛叹息道:“我来接走抉衣,他是月湖的独子,也是我百敛的师侄。”
“哈哈哈哈哈。”慕容棠大笑道:“荒唐!生者不畏,死者何惧,你这个时候来带走抉衣,不会觉得自己太虚伪了。”
“就是因为没能让月影姐妹落得好结果,所以抉衣我一定要带走。”
“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慕容棠道。
“是去是留,不如听这个孩子如何评论。”说罢,百敛唤出了抉衣。
抉衣幽幽的从屋子里出来,慕容棠关心的打量他,看出他分毫无伤,就知道江柳是倾尽全力保护他。
“抉衣,随慕容叔叔一同回教,你可愿意?”慕容棠问道。
抉衣摇头,一言不发。
百敛道:“你已经看到了,他不会答应你的。”
“抉衣,你还在生慕容叔叔的气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会再回巫教了,我爹娘都已经被你害死,慕容棠,你是我的仇人,我绝不会和我的仇人一起生活。”抉衣道:“你所做的一切,老天爷都看的到,你会有报应。”
“如果我告诉你,你爹的死另有原因,你娘的身份也有因果,你愿不愿意相信?”
抉衣捂住耳朵,“我不听你的妖言惑众,任凭你说服江堂主,说服巫教所有人,我不听!”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你宁可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却不肯相信我,抉衣,好,我放你离开,还你自由,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巫教的教徒,我逐你出教,以后你别再回南疆,返教者,杀无赦。”
慕容棠边说边后退着,抉衣坚定的脸上却露出了哭泣的面容,眼看着慕容棠远离他,驱逐他,甚至与他断绝关系,抉衣的肩膀不知不觉开始抖动起来。
慕容棠转身离开,他肩上扛着一把剑,脚下是江湖,从前师父只教过他如何打赢对手,却没教过他如何打败自己的心,如何去承担他肩上沉重的责任。
他隐约有些明白君亭山的无奈,也许这样放抉衣离开,让他回到正派武林,是个正确的选择,他们这些善良的孩子们,是不适合做双手沾满血腥的事,肮脏的、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事,还是交给他来做吧,至少他能睡的安稳,醉的心安理得。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承诺
慕容棠正在未名庄的大堂内听着外面探子捎来的消息,尧清从屋外急着进来,喊道:“师父,有个美人来找你。”
慕容棠闻言在众人面前抬起头看向屋外,尧清让开路,姚敷便出现在了慕容棠面前。
慕容棠沉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慕容,你如今已是满鬓白发。”姚敷凝视着慕容棠,轻声道:“而我也已非昨日的姚敷。”
“过去的事,无需再提。你说说看,今日来这里的目的。”慕容棠问道。
“我是来杀你。”
“哦?是吗?”慕容棠反问,轻笑道:“有意思。”
“慕容,我不是说笑,我是奉靳艳君之命,前来取你的x_ing命,你身为玄冥教的人,怎么能做巫教的教主,难道你要重蹈覆辙?”
“若我说是,你又当如何?”
“拔出你的剑!”
“我不对女子出手。”
“慕容,我必须杀了你,为了我的孩子活着,我别无退路,你不必再退让,江湖没有知己,只有胜败输赢。”
慕容棠目光深沉的看着姚敷。
尧清在一旁天真的看着那位绝色的女子用一种复杂的目光遥望慕容棠,这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呢,尧清也说不清,但他觉得挺凄美的。
最终慕容棠还是起身与姚敷前往巫教的未名湖祭祀台比武。
两人武功不分伯仲,毫无退让,一往无前,这是尧清有记忆以来见过的最震撼的对决,那绝色女子的每一个剑招都如行云流水,连贯自如,尧清和巫教的弟子们一起看着这场决斗,直到他们二人打到无名山湖前的山峰上,尧清紧张的看着慕容棠。
他的整个心都要揪到一起。
他拼命的用目光追随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尧清的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直到有人从山峰坠落,跌入无名湖。
尧清急火攻心,大喊一声“师父”便晕倒过去。
尧清醒过来的时候,鸟儿正在枝头吱吱叫着。
尧清一个腾身从床上起来,此时的慕容棠正坐在窗前画着画,他的眉眼低垂,白发披肩,颇有些仙人的味道。
尧清坐在床上摇晃着自己的两条腿,凝视着慕容棠。
“醒了。”慕容棠如此问着。
“我……我是不小心……”
尧清话还没说完,慕容棠便笑着打断了。
“你是气血不足,后天不继,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多加几道好菜。”慕容棠边画着画边说道。
尧清笑着跳下床,飞奔到慕容棠的桌前,他的身体往前凑过去,笑道:“师父,你陪我一起吃饭。”
慕容棠抬头看他一眼,“教你的剑法练了吗?”
尧清点头,“昨天先生考过我,我是考的最好的。”
“不许骄傲。你还有许多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