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本座在东宫的时候问了那里的土地。那女人不是信妖魔鬼怪么,后来本座让那帮蠢货没事去她宫中逛逛,只要不出人命,随它们怎么玩。”
宸不赞同地摇头,“于她而言,只会变本加厉。”
谁他娘的在乎!
本座蹦了一脑门的青筋,正欲发作,何小宝忽然扑过来,“阿魇你那世陪在他身边,好玩吗。”
本座推开这个粘人的兔子,“好玩,慕采棠小的时候什么都怕,怕虫子怕鬼怕他姐姐还怕漂亮的姑娘,长大了却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然你以为他的才子名声哪里来的,还不是秦楼楚馆里传出来的,要不是碍着那丫头当了皇后,才子前面得加上风流二字。”
何小宝把自己笑成一朵花,歪在本座的膝盖上,本座抖了抖腿,没把他抖下去,也就懒得计较了。
李公子从二楼下来,看见本座,眼睛一亮,本座当即觉得今日不宜出行。哪知这个小老儿脸皮如斯厚实,也不管这桌上坐没坐人,指使着小二搬来椅子,一屁股坐到本座身边。
“小公子,许久未见了。你那表哥今日怎么没与你一起来?”
本座侧过脸,上下打量他。“他前日去潇湘馆偷看姑娘更衣,被路过的衙役逮住了,现在正在吃牢饭,你有何贵干?”
宸惊异地看过来,这头蠢龙,编排昴星君难道还要本座提醒吗。
“这……咳咳,”李公子不知信了几分,掩嘴咳嗽起来,“这位是?”
宸站起身,行了一个礼,这就让本座很不解了,他见着本座的时候行礼了吗!
“在下殷宸,是阿魇的远亲,来京城游玩,碰巧遇见了。这是吾之表弟,名唤何小宝。”
何小宝冲李公子眨巴着大眼睛,李公子喜上眉梢,连声说着这孩子讨喜。
“陈公子一家真是,一表人才,在下许久未见到像公子一家这样精致的人物了。”
这小老儿,不会又是来唠闲的罢。
“老板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公子倾着身子,凑到本座耳边,本座下意识往后一靠,躲过去,李公子责怪地看了本座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小公子知道上次与你们一桌的那位贵人……”
本座斜乜了他一眼。“这不刚讲完他,你敢在店里这么编排,应该就不怕人找上门来罢。”
李公子大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那那……那这……这是要小老儿……送命啊!”
本座觉得好玩,正准备再吓吓他,谁知宸开了口。
“老板不用担心,那位是个宅心仁厚的主,就算真听到了,也就是笑笑不会在意。”
本座盯着这个尽会拆台的下属,有些头疼。
【你认识他?】
宸看过来,轻轻摇了摇头。【不认识,但这个凡人家中敬着龙神,与吾有缘。】
嘁——几根香的缘也叫缘?
本座问他,“你既然怕,还留这张放作甚么。”
李公子说:“大家赚口吃饭钱都不容易,他娘还要吃药,小老儿不忍心让他卷铺盖走人。”
何小宝放下手中的果子,小声惊呼,“你真是个好人!”
李公子摆着手说:“不敢当,不敢当。”
什么好人!个傻兔子!这小老儿只是对这些捻七搞八的事情兴趣浓厚而已。
果不其然,李公子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想来小公子和那贵人熟的很,不知张放今日讲的,能对上几分?”
本座简直要被这小老儿气笑了。
“你也知道我与他熟的很,还敢来问我?”
李公子羞涩地笑了一下,看的本座头皮发麻。
“小公子与那位贵人,看起来并不对付嘛。”
啧啧啧,这位李公子怕是脑子里长满了胆子罢,很有意思,本座喜欢。
本座沉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李公子捻着胡须,笑眯眯地说:“这娘娘,真是靠慕才子上的位?”
“自然是真的。”
“这……那位贵人当真与才子是?”
“没那么龌龊。”
“哦哦!小老儿就说嘛。那是李将军和才子?”
“……”
“懂了懂了!”
“你懂什么了!也不是!”
李公子喜庆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来,这老头儿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哎呀不瞒小公子,”李公子又重新抖擞起精神,“老身年轻时曾和那慕公子有一面之缘,他去买种子,老身在隔壁店里看见了,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出尘绝逸的人物,打听了才知道是慕家的公子,后来老身还专门买了慕公子一副真迹藏在家中。”
所以你赶着今日使劲编排他是么?
本座倒不知道司木上辈子有那么勤快的时候,居然还亲自去买种子。
李公子说:“所以老身听闻慕公子命丧白马寺,心中悲恸,还专门去了慕府祭奠他。哪知慕府被封了起来,现在想想,可能正是那两天,今圣一直待在里面。这般情谊,着实令人动容。”
得,又绕回去了。
“可惜慕公子错看了人,那管家怎能如此狼心狗肺,看到自家主子有危险就临阵脱逃,知道死讯了干脆销声匿迹。要知道慕公子头七回魂,看见曾经相依为命的人这样待他,岂不是走都无法走的安生。”
……
……
……
这位李公子,莫不是命格家的鲤鱼精转世罢。
什么头七回魂,我与昴星君约在水鬼的茶棚里,他的魂魄离了身体,就一直在桥下排队。那是我送他的最后一程,慕采棠刚丧命,还留着些许尘世的样貌,与司木有那么几分不像,我离开慕府后就恢复了原貌。他为李璟挡的那一剑,其实没有必要,李璟八字极重,命硬得很,那一箭若是钉在李璟身上,纵然凶险,却也不会要了命。
昴星君不吃y-in间的东西,只靠在竹椅上,看着忘川萤火点点的河面,说要不然我们二十年后再来找他。
本座当时真真心神俱疲,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陪在他身边,凡人的寿命多短啊,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活到七十便可称作古来稀了。更何况,他总是福薄命短。昴星君想来与本座一样,没有办法一次次陪着他长大再看着他送死。所以第九世才想了那么个下三滥的路数,奈何慕采棠生前拒绝了他。
他那一世走之前其实并没有与我讲那么多话,只说公孙樾总想一个人担着所有,此刻自己若是再不去陪着他,害怕他心凉。
也就是这句话,把我钉在原地,看他搬出杨忠的软甲和佩剑,穿戴整齐,却始终讲不出那几个字。我问他你还会回来吗,他冲我轻描淡写地一笑,说当然,然后转身出了门。但其实结果如何,我早就知道了,只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当时当日,我脑海中空旷的什么都留不住,却不知为何唯有一个念头死死地徘徊不去。
百年前司木重回若水之际,昴星君是否就是这样目送着他离开的。
我不曾问过昴星君,既然我不曾问,他自然不会提起。我一直认为他欠我良多,现在想来,这样的说法着实有些可笑。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本以为昴星君不会再回来,本座将他们接到绾水街的宅子。宸在路上问本座,那故事里的人是不是都还活着。
“自然都活着,前些日子那废物皇帝还准备找陈荆,被太白唬住了,不然本座有他好看的。”
宸不y-in不阳地看了本座一眼,“那皇帝不认得汝?”
“他又没见过本座,如何认得?”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没事还得避着李璟些,这小子命里带煞,我当年去了东宫才知道他一个凡人,居然能透过慕辛的皮相看见本座。”
“公孙家的小皇帝看不见?”
呵,就他?
“那废物皇帝一辈子,仰仗的都是旁人,什么都想顾着,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幼时怕他那蠢货娘被砍了,还不知瞒下了多少事,你不会真以为那活物就动了一次杀心罢?”
“汝在气他。”宸肯定的说。
“本座气他作甚,他又算得上老几?死守太和殿?也是想的出来。他拿自己作饵想挑起三方相争——说到这里也真是笑死人,他的蠢应是继承了他娘的,他娘一家都蠢得无药可救,那国舅公居然想着篡位?不是本座说,他真觉得他剁了皇帝能在那位子上坐的安稳?还是认为公孙延他爹会帮他扫荡了姜易和李家军,就算那徽王真赢了,他想与公孙止争着做黄雀?那老葫芦怕是吃多了猪下水,一脑子肥肠,他妹妹蠢是一回事,见了他拿自己儿子开刀,会饶过他?——不是本座说,他们那场狗咬狗的仗简直打的惨不忍睹,就算李家军来不及赶到,后面也能掐出一台戏。公孙樾靠着那棵桃花树就足以吓得徽王亲军倒戈,你觉得徽王手下都是些什么货色?”
宸咳了一下,缓慢道:“没想到汝居然还清楚内里。”
他这是瞧不起本座?
“公孙延他爹害死了自己大儿子,过来‘讨公道’,顺便干掉那蠢货皇帝,篡个位。公孙止想借着他叔叔杀掉他弟弟,再带着禁军把他叔叔抓起来,公孙樾没子嗣,老大又是个瞎子,也该轮着他了。至于那国舅公,握着一支不听姜易命令的军队,本座一开始以为他和公孙止是一伙的,后来看,纯粹脑子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