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隆学长还在前面解着提示卡上的谜题。校舍的二楼确实有个废弃的职员厕所,多半是太久没人使用,厕所的小便斗上满是厚厚的泥灰。
吉安看学长姐们还刻意印上鲜红的血手印,厕所的地板上则点满融化一半的红色蜡烛,烛焰被风吹得忽明忽灭,惊悚效果十足。
厕所有三个隔天,门都是关着的,但吉安看见第三间隔间下明显有红色的液体流出,大概是事前就倒了血浆在里头。
如果是以前,吉安多半会觉得很逼真很恐怖,至少他身后两个男同学就吓得脸色如土。但自己死过一次,看过在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后,吉安反而觉得眼前的画面有点虚假,有种想笑的感觉。
吉安看其中一个学弟战战兢兢地靠近最里头的厕所隔间,伸手转了门把。门打开的时候还发出"叽——"的一声长响,把开门的学弟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门一打开,吉安就看到有个黑影落了下来,这回两个学弟都惨叫出声,站在最后面的长滨也低低地尖叫了下。
颙衍拿着手电筒照了一下厕所里,竟是个白衣长发的上吊尸体。
这回两个学弟是真的惨叫起来,白衣上还有红色的液体在流淌,一路滴到厕所的地板上,那具尸体是悬吊在天花板上的,顺着风还慢慢转过来面隔间外头。吉安看两个学弟都要抱在一块了。
"呜哇啊啊啊啊——"
"这、这、这、这个是真的吗?"
吉安倒是一看就知道那不是真人,只是灯光昏暗,加上布景营造的氛围,倒真有几分惊悚感。
长滨也看出来虚实,她在后面开口,"这个应该是假的,是人偶的样子,人偶下面好像有东西。"
长滨指了下上吊尸体下的黑色物体,颙衍用光照了一下,却见那是个老式的卷带式录音机,机体也从善如流地喷上了黑红色的血浆,其中播放键上还贴了红纸。
颙衍伸手按了播放键,录音机发出讯号不良时,经常会听见的那种"滋——滋——"的声响,好半晌才有人声。虽然刻意压低嗓音,但吉安他们都听得出来,那是富里学长的声音。
"各位新生……你们听到这段留言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并不是自己上吊而死的……我是被人害死的……既然你们发现了我,就有义务替我报仇……我现在告诉你们找出我死因的方法……"
录音的内容就是下个关卡的提示,吉安看其中一个学弟拿了纸笔在笔记。
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报仇"两个字的缘故,吉安竟觉得脑袋有点晕糊糊的,好像想起什么极重要的事情,像即将熄灭的烛焰一样,在他脑海深处跳动了几下,却在他能看清楚前就熄灭了。
吉安只觉太阳x_u_e的地方一阵疼。他忍不住"呜"的一声,单手按住脑门,在厕所隔间前蹲了下来。
颙衍吃了一惊,他往吉安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似乎顾虑其他人,没办法立即查看吉安的情况。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倒是学弟说话了,他在黑暗里睁大眼睛,似乎往吉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什么声音?哪有什么声音啦!"学弟都快吓尿了。
"就是好像有很轻微的『呜……呜……』的声音,像人的哭声,该不会是你故意吓人吧?"另一个学弟也毛起来。
"我哪有!我根本没听到什么哭声啊!你不要乱讲!"
两个学弟几乎是紧贴在一起,这时候录音机的播放结束了,厕所里又恢复一片静寂。
吉安的头痛也稍微缓解过来,他扶着厕所的墙站起来,一不小心撞到厕所里悬吊的上吊人偶,人偶整个翻了一圈,垂着额发的正面刚好停在学弟眼前。
"哇啊啊啊啊——!!"
"有、有鬼啊!!"
吉安看两个学弟再也忍受不住,手牵着手就逃窜出公厕。
颙衍担心他们安危,那着手电筒就要跟出公厕,但回头一看,不由得睁大双眼。
"福隆学长呢……?"
第22章
长滨怔了下,也跟着回头一看,刚才还在他们身后的福隆,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颙衍神情严肃,见前面两个学弟已经边尖叫边跑得不见人影,他用手电筒照了下一片漆黑的工寮走廊,对长滨说:
"走,我们先出去……这里有点不大对劲。"颙衍回头对长滨说。
长滨的表情看来也十分不安,她点点头,尾随着颙衍,吉安也跟在颙衍身边,三人捱着手电筒的灯光回到厕所外的长廊。
这时吉安听见一声叫喊,好像是刚才其中一个学弟的声音。"啊"的一声,也分不清是尖叫还是单纯在叫人,吉安看颙衍神色一紧,回过头来对长滨说:
"妳先待在这里不要动,真发生什么事,就照我刚才跟妳说的做。"
他盯着长滨的眼睛,长滨点了下头,长发下的脸显得苍白无血色。颙衍也没再多理会他,拿着手电筒便往外叫喊的方向奔去。
吉安跟在他身后,颙衍的表情相当紧张,似乎是真的担心那两个学弟。
明明不是太熟的同学,今天恐怕是颙衍跟他们第一次说话,但吉安却在室友脸上,看到和他告知自己是阿飘时,同样夹杂着担忧和关怀的神情。
这个人,只要对方不是坏人,都能够无条件地给予关心吧,吉安忍不住想。
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室友的心中,有什么特殊的地位。
颙衍会让自己缠着他、会愿意替他报仇,只是因为这个人生x_ing如此,无法对任何深陷泥淖的人撒手不管。
就像当初在系图前,看见颙衍捻香祭拜一样。明明那些摔车的,都是跟颙衍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
就连说要跟自己当朋友,吉安想起那个拥抱,恐怕也只是因为同情他的处境,想让他好过一点,才勉为其难这么做的。
他是需要帮助的人,颙衍因而对他伸出援手。只是这样而已。
吉安还在胡思乱想,颙衍却忽然停下脚步。吉安差点撞上他的背。
"不太对劲。"他听见颙衍说。
吉安一怔,他看颙衍神色严肃,这才意识到他们似乎走得太久了一点。
这校舍面积不大,从校舍门口到二楼的职员厕所,明明上个楼、再十几步的距离而已,但现在颙衍和他已经走了快一分钟,楼也不知道下几次了,却还没有走到校舍出口,吉安想应该不会是颙衍路痴的缘故。
"怎么……回事?"
吉安嗓音微颤,不自觉地缩到颙衍身旁。
颙衍停在厕所外的长廊上,没拿手电筒的一手捏了个奇怪的手势,放在鼻尖前,缓缓阖上眼睛,像在感应些什么。半晌吉安看他睁开眼睛。
"……迷阵。"他喃喃说。
"迷、迷阵?"
"嗯,我真是小看他们了,任何地方都有五行生克方位,东西南北中,各自对应镇地的五行和神灵。因此面南春暖、面北常寒、面东滋长、面西衰亡,万物根据方位,都有相应的命数和规则。"
吉安看颙衍退了两步,把背靠在校舍几乎倾颓的墙上。
"但是有个方法可以扰乱这些方位之数,那就是迷阵之术,经由人为的符咒和法术,可以暂时更易一地的五行相生,间接造成方位的混乱。如果一般人身处其中,就会失去原本对空间的方向感。"
颙衍总算看了吉安一眼。
"有人称之为『鬼打墙』,但讽刺的是鬼打墙往往不是鬼所为,而是人为。"
吉安脑袋一阵混乱,"人、人为?那是什么人?"
颙衍吐了口长气,"所以说我太小看对手了。纸扎人也就罢了,像那种y-in损的咒诅之术,外行人只要按照正确顺序,还是有成功的可能。"
吉安看颙衍缓缓垂下手,他竟关了手电筒,顿时校舍内一片漆黑无光。吉安感觉他伸手往西装外套内,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但迷阵之术相当复杂,不是一般人可以看看书就学得会的,看来这件事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
他深吸口气,又说:"跟紧我,吉安。"
吉安点了点头,像只乖巧的柴犬般按住室友的肩膀。但颙衍似乎并不满意,他伸手揽了吉安过来,直接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把他护在自己胸前。这姿势让吉安怪不好意思的,感觉很像他是颙衍的女朋友还什么的,明明他身高还比颙衍高了两公分。
吉安看颙衍松下放在鼻尖的手,双手背在身后,竟往前踏了一步。
说也奇怪,明明看似只是普通的走路,颙衍只踏了五、六步,吉安竟有种空间被撕裂的错觉,眼前的景物彷佛扭曲起来,变得像抽象化一样模糊不实。
吉安还听见颙衍口里念念有词:"天枢、天璇、天机、开阳、瑶光……"
颙衍一边踏步,一边仔细看着脚下的地面,好像在确认什么方位。吉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太阳x_u_e撞过来又飞出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不得不闭起眼睛,再睁开眼时,却发现他和颙衍已经置身于校舍一楼的楼梯口,校舍门口近在眼前。
"看来只有二楼有『鬼打墙』。"
颙衍的嗓音略带喘息,吉安还有点惊魂未定,他忍不住问。
"刚才那是……"
"那是禹步,是根据北斗七星方位设计出来趋吉避凶的步法。说起来太复杂,总之,我现在得先回去二楼。那两个学生恐怕还被困在那里,还有长滨。"
颙衍说着就往楼梯上跑,校舍里一团黑暗,颙衍没开手电筒,吉安感觉得出来气氛的严凝,他跟在他身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