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简单来说,这件事应该不是妖异之物所为。"
"不是妖异之物所为?那是什么?"
吉安听不懂颙衍的话。颙衍扛着富里,缓步走回宿舍,吉安看他低头望了宿舍门口一眼,才发现那里又有一撮头发,不禁"啊"了一声。
"又是……"
颙衍把富里搁到一旁,在头发旁蹲下来。吉安看他在暗藏玄机的西装外套内摸索一阵,拿出一张符咒大小的白纸来,将那头发扫进纸里,包起来收进西装外套里。吉安实在好奇颙衍的西装内袋里收了多少东西,虽然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机。
"这到底是什么?真的是头发吗?"吉安问道。颙衍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望着委顿在墙边,彷佛睡着一般的富里学长,微微叹了口气。
富里学长一路睡到隔天中午才醒来。虽然不知道颙衍给他下了什么咒,但看来富里学长真的睡得很好。这几周吉安看他每天半夜醒来,就算回到床上也是挣着眼辗转反侧,隔天整只眼睛都是肿的,吉安都很担心他的保时捷会出车祸。
第6章
但颙衍也没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吉安实在忍不住,在一次下课后缠住颙衍。
"所以富里学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安拉住他的衣襟,上一堂刚好是小考,周围一片哀鸿遍野。但吉安看颙衍神色如常,好像考试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
颙衍瞄了周遭同学一眼,有两个女生正在朝他招手,"衍,待会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好不容易考完大刀的试了。"
吉安看颙衍神色无奈,他抓住吉安的手臂,把他往旁边一扯。吉安踉跄地被他扯到暗处,远处那两个女生一脸狐疑地望向这里。
"我已经解决你要求我做的事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富里学长真的不是被鬼缠上吗?"吉安直拗地问。他现在发现对付颙衍,直来直往似乎更有效。
"不是,我说过了,妖异之物缠上凡人,通常需有因果。而且妖鬼的话,手法也不会那么迂回,虽然阳世间不乏那种寄身于人,欺骗世人的妖鬼,但多数妖鬼的脑袋都相当单纯,要害富里学长这样一个凡人,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张。"
"那是怎么样?学长到底是被什么缠上?"
吉安看颙衍望了他一眼,视线停留在他胸口那个护身符上。吉安因为怕丢脸,所以平常都把护符收在T恤里。但刚刚被颙衍又是拉又是扯的,护符竟然掉了出来。
"我说过了,不是妖异之物所为。富里不是修行之人,当然也不会是神罚天劫。"
"那是什么?"
吉安愣了半晌,颙衍眼神深邃,他终于恍然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人为?有人要害富里学长?"
颙衍抿了下唇,"那个人睡着之后,我搜过他的贴身物品和衣物,在他的枕头里,找到这个东西。"
颙衍说着,拿出了掀盖式手机,吉安愣了一下,"你办手机了?"
颙衍怔了下,耳根有些红,"啊,班上那些女生……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两个,某天下课强行带着我去办的。机型和门号都是她们选的,我实在不懂人类……实在不懂这些,她们本来还要帮我付初月通话费,我拒绝了。"
还有这种要电话的方法啊……吉安不禁感慨现代女x_ing的行动力,不愧是女x_ing婚嫁率第一高的教育大学。
颙衍不太熟练地cao作着手里的机械,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虽然分辨率颇低,但吉安仍然看得出来,那是个以红纸折迭而成的纸人,用麻绳子捆着,上头还有像是鬼画符一样,以墨笔写成的字迹。而麻绳子和纸人之间,还绑着一搓头发。
整个纸人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吉安看了颙衍一眼,颙衍就说,"这叫纸扎人,是茅山术数的一种,就是在纸人背后写下目标的生辰八字,以自己鲜血献祭,再请人以易术开光,点上五官七窍。最后再附上目标的发肤血液等等身外之外,这样纸扎人的精守就会与本人相连,对纸人做的事就会影响到本人。"
"简单来讲,就是像替身一样的东西。"颙衍又说。
吉安盯着手机模糊画面里的纸人,脸上还真的画有五官。但颙衍说的话有许多令他在意的地方。
"易术?精守?那是什么?"
颙衍难得露出觉得麻烦的表情,"说起来复杂,但精守大致就是一个人的元神所在,透过修行,元神可以炼成金丹,就是我说的精守。但以富里学长的情况,元神并未凝结,最多只能cao控他的灵元而已。"
吉安只好放弃弄懂那些细节。
"那到底是谁?谁会做这种事?"
颙衍凝起眉头,"一般用纸扎之术害人,通常不会都会把纸人藏起来,或者钉在常人难以触及处所,或是放在自己身边。因为一但被目标找到,只需将用以连结的毛发毁去,纸人便不能再对本人有所伤害。"
他把掀盖手机关了起来。
"而且我看过这个纸扎人背面的生辰八字,好像不是富里学长的。至少生日跟他学生证上的不大一样。"
吉安一怔。随即想到颙衍竟然连学长的学生证都看了,不知道背着他做了多少调查,心中有点不太爽快,明明委托颙衍调查这件事的是他,但吉安现在却有一种被室友拒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是富里学长的,那是谁的?"
但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吉安也慢慢摸清楚他这个神秘茅山道士室友的个x_ing。他是那种你越积极去靠近,他越会躲你躲的远远的类型。
反而要是稍微放松一点,拉开距离,比如吉安前阵子就故意数日不去找颙衍说话,结果颙衍反而主动来问他"你还好吗?"。吉安觉得那很像他小时候养过的猫,明明寂寞的要命,在主人伸手要摸他时还会假装自己不想被人类碰触。
"我不知道,纸人身上只能写生辰,没有写名字。纸人身上附的毛发,只怕也不是富里学长的。"
吉安点了点头,以他在宿舍门口看见那些头发的长度,这些头发应该是属于女x_ing的,手机里的头发无论色泽和长度,都和吉安发现的那些门口的长发如出一辙。
"但是放自己的人偶,在纸扎之术里极为少见,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做法。"
"为什么?"吉安好奇地问。
"我不是说过了,纸人等于是施术者的分身。不管任何修行者,都不会做出自己的分身,还把分身放在自己管领不到的处所,这等于陷自己于危地。"
"咦?那为什么对方要这样做?"
颙衍看了教室前人来人往的学生一眼,垂下视线。
"我不知道。我把纸扎人暂时先收起来,这种东西对施术者本人也很危险,凡是易术必定有反噬,从撰写生辰八字的手法,可以看出这个纸人是外行人做的,万一没有控制好,制作者被自己的术法吞噬也是常有的事。"
"吞噬?什么意思?"吉安一愣。
"各种状况都有。最糟的状况是,纸人反过来cao控施术者,纸扎人的魂魄与施术者本人调换,通常这种状况,纸人都会反过来让本人消失在世界上,好让自己取代活人生存下去。"
吉安听得背脊发凉,颙衍又思索地说,"要是能够知道全校学生的生辰八字就好了,但又不可能一个一个去问……"
吉安"啊"了一声,"如果只是生日的话,学务处应该会有。"
他击了下掌,"最近不是宿营吗?副理学长又是宿营副总召,如果以副理的名义,去跟学务处的学长姊借名册的话,他们应该会给。"
吉安看颙衍用手指抵着唇,看起来若有所思。
"唔,明目张胆地去借可能不太妥当,毕竟做纸扎人的,很可能就是这所大学里的人。你以富里的名义去借,要是被她知道了,她很难不联想有人在调查她。"
"那要怎么办?"
吉安问。颙衍不知为何瞄了吉安一眼,视线仍然停留在他胸口那个护身符上。
"如果名册在学务处有的话,你有办法把它拿出来吗?"
吉安愣了一下,"拿、拿出来?你是说去偷吗?"
颙衍抚了一下下巴。"也不用整个带出来,被发现不见了反而麻烦,你用我的手机,手机是有拍照功能的,找到名册之后一页页拍下来。"
"也不用每个学生都拍,大学里太多人。我想这件事,应该是今年的新生所为,所以只要拍新生的名册就好了。"
"新生?为什么?"
颙衍把自己新办的手机交到吉安手里。吉安看相片簿里已有不少照片,这人的学习能力还真是惊人,两个月前连贩卖机都不知道怎么使用的人,现在竟然已经会用手机拍照了。
吉安注意到他的穿著也有点改变。他不再把白衬衫扎到西装裤里,衣襬松松地垂在外头,多了点大学生的感觉。吉安发现室友的头发也长了,应该是故意不去修剪,他不禁有点怀念两个月前那个早上四点就跑去冲瀑布的好青年。
"你说富里学长心神不宁,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我实际问过学长,他之前也没发生过这种状况,是九月之后我们两个搬进宿舍后才开始的。"
颙衍说着,"学校的男宿最多只能住到大二为止,三年级以上得自己想办法。如果是富里的同学,大可不用等到现在,学长从入学就住在宿舍里,而且学长有说过,宿舍有段时间只有他和福隆学长两个人,那时候下手容易得多。"
"但为什么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外校也有可能不是吗?唔……副理学长在校外交游好像也很广阔。"
颙衍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机又拿回来,转到刚纸扎人的画面。
"你看一下这个纸人,有看到背后的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