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顿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就是瞧他不顺眼罢了。”
“为何?周大哥不觉得慕容公子生得好看么?”
“有什么好看的?”周衍哼哼道,“慕容飞好大的名头,今日一见,那相貌远不及我。”
“咳咳……”
许风吃完了面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被茶水呛着。
周衍还一本正经地问他:“难道不是吗?”
许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家大哥样样都好,就是……对自己的容貌未免自负了一些。
许风对着那张不丑也不俊的脸看了半天,终于勉强道:“周大哥跟慕容公子各有千秋,实在……难以比较……”
周衍蹙了蹙眉,好似还不太满意,跟许风说了几句话,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许风累了一天,这时也困得要命了,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他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是被周衍叫醒的,起来一看,发现周衍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周大哥,咱们今日就走吗?”
“嗯,临安城近在眼前了,还是先找到神医,治好你的手伤要紧。”
这样一来,等到慕容飞回来,定然要扑一个空了。
许风想了一想,觉得还是如此更好。他跟慕容飞越是亲近,越容易想起从前的事。何况慕容飞行事不拘小节,说不定就提起了当年之事,让周衍听出了端倪。
万一周衍知道了他曾身陷极乐宫的事……
许风想到这里,不禁吓了一跳。不知是被这念头吓着了,还是被生出这念头的自己吓着了,他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跟着周衍出了门。
此去临安并不算远,周衍路上却走得甚急,像是怕那神医跑了似的。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夜里找一处小村落借宿了一宿,第二天再上路时,临安城已是遥遥在望了。
正走在半道上,忽听得马蹄声声,由前方奔过来两匹骏马。那马儿风驰电掣,扬起阵阵尘土,许风往旁边避了避,与马上的骑手打了个照面,双方皆是“咦”了一声。
许风认出这两人是慕容飞的手下,对方也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叫了一声:“许少侠!”
许风问:“你们家公子呢?找到那面具人了吗?”
那两人面露焦急之色,其中一人道:“前日我们追着那金翅蝶进了临安城,原以为快要水落石出了,没想到……我家公子不见了!”
许风心下一惊,暗想莫非是那极乐宫的宫主亲至,捉走了慕容飞?他对那人又怕又恨,想到此处,不由得握了握自己的右手。
周衍却是不慌不忙,问那两人道:“出了什么事?”
慕容飞那手下道:“前日我们跟着金翅蝶去追那面具人,因怕被他察觉,并不敢追得太紧,到了第二日才进了临安城。那人狡诈得很,一路上多有迂回,我们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后来见他进了一家、一家妓馆。我家公子怕他跑了,不敢硬闯进去,便装作普通客人进去一探。谁知刚走进去,就呼啦啦跑出来一群妓子,将我家公子拥着走了。”
“然后呢?”周衍眯一下眼睛,猜测道,“你们没有即刻跟上去?”
那两个手下对视一眼,皆露出懊恼的神色。“我家公子相貌出众,向来受女子青睐,这也是常有的事。何况只是一群弱女子,我们料想出不了什么事……”
周衍轻哼道:“大意轻敌。”
那俩人好生尴尬。
许风道:“如此说来,那家妓馆定是有些古怪了。”
“不错,我们后来将那地方翻遍了,也未寻到公子。只好留了几个人在外头守着,我们俩回松江府去报信。”
慕容家就在松江府,他们这是怕慕容飞落进了极乐宫手里,要回去搬救兵了。
周衍将手一指,对其中一人道:“你回去报信。”
接着又指住另一人道:“带我们去那家妓馆。”
他跟这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这时使唤起人来倒是十分自然,而那两人竟也信服,商量了几句后,一人上了马扬鞭而去,另一人则同许风他们一块去了临安。
路上许风对周衍道:“想不到周大哥对慕容公子的事如此上心。”
“慕容飞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既然遇上了,你是定要出手救他的,不是吗?”
许风给他猜个正着。
想到周衍处处迁就自己,许风很是过意不去,但又隐隐地有些欢喜。
他们边说边走,不多时就到了临安城。因着年关将近,城里到处弥漫着过年的气息,东西两市尤为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许风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但因挂心下落不明的慕容飞,只能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遭。
他们要找的那家妓馆虽在风月之地,地方倒是颇为僻静,白墙黑瓦、临湖照影,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许风走近了一瞧,见门匾上写着“迎香馆”三个字。白日里大门紧闭,门外冷冷清清,只慕容飞那几个手下在暗处守着。
周衍同他们见了一面,探清了四周的地形,又做了一番布置。那几人不见了公子,早急得团团转了,见周衍成竹在胸,又一副上位者的架势,自然而然地听他吩咐。众人约定了行事的暗号,等天色暗下来,那迎香馆开门迎客,周衍跟许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周衍身上那件衫子甚是打眼,一进门就有老鸨迎了上来,他驾轻就熟地要了间厢房,又点了两个花娘作陪。两个女子都只十六七岁,脸上薄施脂粉,略有几分姿色,其中一个紧挨着许风坐下了,亲亲热热地给他倒酒。
许风不惯与人亲近,被她这么一碰,脸色已有些白了。
周衍手一伸,就将他提溜到自己身边来,道:“我这弟弟不胜酒力,还是我替他喝吧。”
说罢就着那花娘的手将酒饮下了。
他如此爽快,惹得两个花娘咯咯直笑,便将许风撇在了一边,只管灌他酒喝。周衍来者不拒,一杯杯酒喝下去,面上丝毫不见醉意。反倒那两个花娘,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凑,差点把许风给挤出去。
许风站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
周衍却朝他使个眼色,拉着他手道:“外头乱得很,你别一个人乱跑。”
许风想到慕容飞之事,只好气闷闷地坐回来。
那花娘调笑道:“哟,这是怕小公子走丢了不成?”
“我家弟弟年轻识浅,所以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周衍状似不经意地问,“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脸皮都薄,怕是来得不多吧?”
两个花娘登时笑作一团。
“哪儿能呢?多得是比他还小的。”
周衍就瞧着许风道:“但恐怕都不及我这弟弟好看。”
那花娘奉承道:“小公子相貌端正,的确是一表人才,不过昨日来的那位公子,才真是风流俊俏。姐妹们见了,没有一个不眼馋的,可惜后来进了妈妈的房里……”
另一个正倒着酒,听她说到这里,赶紧叫道:“丽娘!”
那叫丽娘的忙住了嘴,掩唇笑道:“瞧我,怎么提起了别人来?真是扫兴!罚我自饮一杯可好?”
周衍道:“三杯。”
丽娘也不推辞,果然一口气饮了三杯酒。
周衍道了声“好”,照旧谈笑自若,与她们说些风尘趣事。酒过三巡之后,两个花娘都有些醉了,周衍这才把话题绕回去,问起那老鸨的房间在哪。
丽娘醉得更厉害些,随口道:“最东边那间屋子就是了。”
周衍微微一笑,与许风对视一眼。许风立即会意,跟他同时出手,一左一右点了两个花娘的穴道。两个女子悄没声息的倒下了,许风如蒙大赦,急着出了厢房,去寻那老鸨的住处。
周衍取笑道:“风弟刚才那副样子,真是如坐针毡。”
许风并不看他,只闷声道:“周大哥熟谙风月,想来定是欢场老手了。”
周衍怔了一怔,说:“从前难免有逢场作戏的时候,风弟若不喜欢,我以后绝不踏足烟花之地就是了。”
许风给他好声好气的哄着,自己也觉得把话说重了。他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火气,或是在极乐宫中受了折磨,厌恶这等风流韵事,又或是周衍待他亲厚,他不自觉地骄纵起来了。
许风好好自省了一番,道:“是我的错,不该管着周大哥的事。”
周衍心道,我正求之不得。
但他只笑了一笑,没有说出口来。
一路上经过的那些厢房,无不传出些淫声浪语,许风尽量不去细听,脚下走得飞快,总算找到了最东面那间屋子。
周衍侧耳一听,道:“屋里没人。”
他上手鼓捣两下,就把那锁开了,推了门走进去。这屋子布置得华美异常,摆设样样精致,且又熏了香,与寻常小姐的闺阁无异了。只是地方不大,里面有些什么一目了然,并没有藏着慕容飞。
“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暗室?”
“先找一找。”
两人分头找了一番,自是一无所获,这时周衍忽然停了下来,听了听外头的动静,道:“有人来了,其中一个武功不弱。”
许风四下看了看,见没有藏身的地方,便想开了窗跳出去,周衍却翻身上了绣床,招手道:“风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