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呢?”松然问。
“都在后面。”沈落指指身后。
“哦,待会回去我看看他们。”百里松然止住眼泪:“那边,皇都的百姓听说你来了,又听说你应天主君走了,自发的全城出动。满城都是白色的孝番,你看怎么安排。”
沈落一听,长叹口气:“不要车驾了,我走回宫里去。”
长长的地毯由码头一直铺出去,红边白底情花飞舞的地毯如同一条亮眼却淡雅的浮云一样,铺满皇都的主道。
沈落白衣素袍,长带束发,除了那块乾元帝赏赐的金凤腰牌,再没有了装饰。
从码头缓缓的走出,身旁的伞神官同时张开雨伞,两百把白伞一张,如同一朵朵白云一样伴随在他的身边。
漫长的街道上,一律白衣或者黑袍的皇都百姓们看着他们期盼已久的太傅沈落单薄的行走出来,那一头白发,那一身白衣,那显瘦的身形,那脸无表情的脸庞。
沈落向一个冰凉的山峰一样,缓缓的走着。
沿途所有的百姓没有山呼,没有哀嚎,仅有的是缓缓无声的跪下来人群,是那一片赤诚之心,看着沈落从自己面前走过。
整个皇都街市,连商铺的招牌都悬挂了蓝灯笼,白色的孝帆铺天盖地。
“轻尘啊,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皇都的百姓,他们善良的接纳了我们,他们盛装的送别你我。”沈落一步一步的走着,从南城码头走到皇宫,整整一个时辰。
沿途的百姓看到他的头发,都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有种难以意表的惊讶,有种难以接受的震撼。
可沈落就这样真实存在,重新走回到皇朝的核心,俯视整个帝国的未来。
沈落回皇都的五天之后,土那王室的使团到达。
“宣土那使臣赫那东明,阿默尔汗,行端觐见。”早朝时,沈落在凤凰殿接见了他们。
“土那使臣参见大凤皇朝监国太傅殿下。”赫那东明站在凤凰殿里,感慨的看着白衣素袍的沈落。
第一次看到他,气质如霜,给人以一种巨大冰冷感。
现在看他,素衣素发,却坐着金凤椅上,浩瀚如深邃夜空,脸上毫无表情,眼睛却好像能一眼洞穿往昔。
赫那东明有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此刻他站在下面,就像是在仰视沈落,那种高度,非他们可以企及。
“来使有事情就说吧!”百里玉看土那主使臣看着沈落露出的深思表情,实在有点大不敬。
“抱歉!”赫那东明一鞠躬:“近闻殿下的主君去世,不想殿下竟然发髻全白,实在让人感慨。伊人已去,还望殿下保重。”
沈落点点头:“有劳贵使挂念,说正事吧!”
赫那东明敬佩的再一拱手,沈落虽然精明得让人生惧,却偏偏有一个直来直往的x_ing格,不太喜欢虚情假意的客套。
“是为了我国的太后而来。”赫那东明露出为难的神情,这一次出使,很多人都不愿意来,只有让他前来。
塔塔一族退回去后,大造舆论,说土那王阿尔巴无情无义,不顾太后死活之类的云云。
沈落一个手靠在金凤椅的扶手上,眼神空明的说到:“塔塔人发动的战争,其根源来自于土那一族的纵容默许。阿尔巴对于塔塔建国的支持,直接造成了两国的兵戎相见,这就是根源,你们自己抿心自问,这么多年以来,大凤可曾入侵过土那?”
土那的副使行端是现在土那监国阿尔山的儿子,他出来说到:“这是历史根源所造就的无奈,我国已经体会到了如此对抗的无益。还请太傅能放下仇恨,珍视来之不易的和平,让贵我两国重归于好。”
“和平?”沈落悠悠的说到:“现在西南西北,我都可以据守,反倒是你们。将面临我大军随时越境打击的窘迫,我国军队将一往无前的直逼土那王都,这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吗?”
“可那样做,贵国将面临我国四千万人的围剿。”行瑞说到。
“对,的确这样,谁打谁都是如此,竟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试行三年一战的方式,在土那国土开战,进行减丁战略,让土那彻底的衰弱呢?”沈落反问他。
行端一愣:“我想太傅是不希望兵戎相见的。”
“就如赫那大人说的,我因为夫郎去世而白发。如果不是被耗在了西南,我的夫郎或许都不会因为担心受怕难产而死,你说说看,我此刻看到你们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沈落没有情绪的话语,让人觉得更为的可怕。
“太后的事情,还请太傅赐教。”赫那东明回到,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上,或者不在土那的手上。
“赔偿五百万两,另外阿尔巴发布罪己诏退位。”沈落的话说出来,让满朝文武都有点惊讶。
“沈太傅,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强人所难吗?”一直没有说话的阿默尔汗也说到。
沈落抬起头傲然的看着他们:“那我不战不和,从此两国贸易中断,再没有什么盐茶贸易,你看怎么样?”
赫那东明再行一礼:“太傅大人,你知道盐茶对我国的重要,实在是断不得啊。”
“没有人会和自己的仇人进行什么贸易。”沈落看他一眼:“如果不是站在国与国的立场上,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什么可以谈的。”
“我们需要请示。”赫那东明回到。
“那你们去吧,我的条件在这里。”沈落一挥手,霸气凌然。
“过瘾,没想到第一次上朝竟然这么过瘾。”下了朝百里松然坐在梧桐殿唧唧咋咋吵个不停。
简从白他一眼:“松然,你就不能不在太傅面前吵吗,你没看太傅撑着脑袋嫌你烦吗?”
百里松然看看沈落,抱歉的吐吐舌头:“我只是兴奋,你说这个土那,既然知道我们的盐茶卡断了他们的脖子,为什么他们就还敢和我们开战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想着打下西南,塔塔一国就可以拥有茶叶的产区,这些物项与其在我们手里买,不如强取过来,这就是最简单的强盗心里。”简从说到。
说完他看看沈落,心里对沈落今天的气场真是感到惊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以一种自我的意识将对方的百千万种假设打乱。
任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
这个人是与生俱来的皇帝x_ing格。
这边厢,土那使团驻地,行端和阿默尔汗都急的来回的打转。
赫那东明把信函通过飞鸽发了出去,最少来回要七天之后才有消息。
“赫那大人,你看看这个沈落到底是怎么想的?”阿默尔汗问到。
赫那东明看看行端笑笑:“王爷,你什么想法?”
“我当然愤愤不平咯。”行端还是第一次来大凤,满怀心意想玩玩,顺便做一点事情,没想到今天在凤凰殿上看到的这位,简直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一样,让他心生恐惧。
“其实不是这样的。”赫那东明笑了笑:“你们一个是阿尔山殿下的儿子,一个是国师的亲信,难道看不出来沈太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赫那兄,你是我国的智臣,有话就直接讲,我们也好学学。”阿默尔汗说到。
赫那东明请他们坐下:“沈落太傅,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物,又权倾天下。你们今天看到了,大凤皇朝现在就是他说了算,说是半个皇帝为过吗?”
“不为过。”行端他们想到这一路听到的关于沈落的评价,此人在大凤之威望,直逼乾元帝。
“他揪着阿尔巴大王不放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阿尔巴大王默许了太后的建国设想,这是土那人支持的吗?”赫那东明问到:“我在西南,听到塔塔人高喊塔塔建国,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行端点点头:“的确是伯父的不对。”
“沈太傅是个爱憎分明,也是个手段非凡的人。看看他先是明守西北,暗中却瓦解我们北方。又是守西南,吞并西北以西。这个人,这个人有能力动员大军对我们进行灭国之战的。你们别忘记了,大凤人攻城,那是比我们厉害得多的。”赫那东明说到。
“盐好办,可以向西贸易,就是远了点。可茶就只有大凤有了。”行端说到。
“所以啊,沈太傅的提议对我们有好处,我说的我们是一心为了土那的国人。阿尔巴退位不是什么坏事,是代表了塔塔一族苦心的经营全部瓦解。”赫那东明直接说到。
“你的意思?”行端眼睛一亮。
赫那东明看着他:“国师不说,是因为他不能干预王朝的传承事物。而阿尔山殿下可以监国,不能取代大王,是因为他不敢落下一个骂名,甚至会有可能被塔塔人日后清算。”
行端点点头:“我父亲接任大王,可以让行诺大哥当王储,这样,塔塔一族是无法说我们的传承是错位的。”
“王爷高明,这的确是确保土那王室不发生清洗的最好办法。”阿默尔汗也点点头。
“那要不要专门就这个和王都沟通?”行端问到。
赫那东明笑笑:“国师的智慧早看到了这个,我们等消息就是了。”
说完他伸伸懒腰:“明天就出去玩吧,安安心心的看看大凤皇都,什么都别想,坐等消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