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崇玉为何能够毫无困难地逃出宫城,出逃的过程中为何会遇到一个帮助他的侍卫?现在想来,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个幕后之人,毫无疑问就是想要夺他x_ing命之人,就是前世到最后依然羽翼丰满、毫未受损的,他的弟弟。
可是,时到今日,薛景泓竟有些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皇兄?”薛成化张口问了他什么,薛景泓一怔,收回了心神。
薛成化正把一个精美的木盒放在他的面前,那里面摆放着一只几成人形的人参,一看就是天价难寻。
南燕的富贵人家有吃参进补的习惯,他们北渝却是没有。
薛景泓的目光不由锁紧,凝眸问了句:“怀王何时也学会了南燕人的风尚?”
他还记得,他这个弟弟当日是怎样对文文弱弱的南燕人不屑一顾的。
薛成化笑而不答,尖锐细长的眼睛微眯,漏出一丝冷光来:“只要是为了皇兄,臣弟万事皆可为。”
语罢再一眨眼,那冷光倏而不见,取而代之的,则仿佛是一副真挚笑意。
薛景泓在他面上扫过一眼,嘴角也爬上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成化一向善解朕忧。”
薛成化爽朗而笑,宛若真的与薛景泓是互相扶持的好兄弟。两人言笑晏晏,气氛和缓。
直到精致的晚膳已经杯盘狼藉,薛成化才告辞而去。
薛景泓似不在意地闭眸点头,待薛成化离开之后,眼眸才蓦地睁开,里面尽是冰冷神色。
如此又过了三日。薛成化日日前来请安,薛景泓日日留他用膳,兄友弟恭,暗流缓动。
到了第四日,薛成化一反常态,提起了朝政。
被处办的前户部尚书李之藻,告老还乡的前宰相杨廷筠,再到薛元泰,倒燕派的人物一个个接连挫伤,薛成化没了和薛景泓对抗的羽翼,终于坐不住了。
只是他张口却是一副严正模样:“倒燕派不除,朝廷永无宁日。为保我大渝江山稳固,臣弟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一句话说得,既突兀,却又在薛景泓意料之中。
薛成化这个人,就是这样,骨子里永远不会认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薛景泓点了点头,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似欣慰,又恍似讥讽。
他的弟弟想要他的信任,那他就给他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下次更新9.15~
第52章 将计就计
豫州牧宗裕挑起的惩处薛元泰一事, 既是对朝中元老贵族的挑衅,却又是打破倒燕派势力的一个突破口。
薛成化比朝中众人都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并且把目光长久地投注到了豫州牧的身上。
此人出现得着实突然,家世背景全然不知,来历长相也无从得到, 只知此人手腕强硬,一年时间,已使豫州改天换地, 今非昔比, 更是深得薛景泓重用。
薛成化知道薛景泓无比信任这个豫州牧。他俨然是薛景泓整顿朝局的一颗举足轻重的棋子, 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么如果在当下这个关键的时刻,这颗棋子出现了问题呢?
薛成化昼间日日向薛景泓请安问好,谈天说地, 到了晚间, 便派出暗卫前往豫州、命令手下臣属日日紧盯豫州牧的一举一动。
务必要找出这豫州牧宗大人的每一丝错处漏洞。
他不能直接推翻薛景泓, 就只好先扳倒薛景泓这一支有力的臂膀!
更何况这宗裕的来历如此古怪, 一定有可查之处。
此时距离北渝都城数百里之遥的豫州, 也确实不太平。穆崇玉已经有意无意地“巧遇”了不少形迹可疑之人了。
沈青提醒他, 这几日城中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有夹杂在难民中的,有隐没在市井小贩中的, 更有一些梁上君子,昼伏夜出。
穆崇玉不为所动。该来的总会来,且随它去。他暗中嘱咐了一位叫做尚平的年轻属下, 细细吩咐一番,然后几日以来都叫尚平跟随在自己身侧。
这尚平亦是当初在南燕时就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后来战乱被俘,再后来逃出北渝,一路以来尽心尽力,虽比不上沈青武艺高强,这份忠心却是不差的。
这日,穆崇玉只带了沈青、尚平两人外出巡视农民收成,回来途中,天色渐晚,几人拐入一条暗巷,忽见前面狭窄小路上堵了几个y-in沉沉的人影。
糟了!沈青头脑瞬间绷紧,拔出佩剑便与来人打在了一处,一面不忘死死护住穆崇玉。
可惜两拳难敌四手,他这边拼死护住穆崇玉冲出重围,那边却顾不了尚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贼人劫走。
沈青要去追,可谁知那本来死死纠缠的贼人忽然转了方向,掩住被劫走的尚平纵身一跃,便飞快地隐入到了夜色之中,不见了踪影。
穆崇玉看着那伙贼人远去的方向,深沉暗叹一声,眼底却是一片幽静的深潭。
*
薛成化没想到手下会探到如此一个惊天秘密,他眼眸里的神色变换了几番,最终酿成一滩狂喜。
他让手下连夜把人带过来。
y-in冷潮s-hi的地窖里,被紧紧绑住脖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在豫州被掳走的尚平。
尚平身上青青紫紫,面色憔悴,嘴角有一道血痕,唯一双埋在额发下的眼睛,隐隐透着明亮坚忍的光。
薛成化冷眼打量着他,伸出手去缓缓拨开了尚平挡在脸上的头发,然后手慢慢缩紧,掐住了他的下颔。
这张脸,他有印象。这个人,确确实实是当日被押入天牢的南燕俘虏之一,他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在南燕大败之时,这个人被押在队伍的前列,一次则是在穆崇玉逃离南燕之时。
那个时候,是他亲手把包括这个人在内的众多南燕俘虏放了出去。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此人!
薛成化脸上拧出一个y-in恻恻的笑。他收回了手,心里已是胜券在握。
当日他种下的因,终于成了今日的果。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薛景泓若知道那些南燕逃俘正盘桓在豫州的地界上时,会是什么表情。
不仅仅是南燕旧俘,这个尚平经不住严刑拷打,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那个颁布新政、还土地于南燕人、惩处薛元泰,让薛景泓无比信任的豫州牧,就是南燕旧主穆崇玉本人!
穆崇玉一伙为保x_ing命,偷偷潜入豫州,挟持了原豫州别驾高文璟,把持了豫州朝政,在豫州独断专行,为虎作伥。
妙,实在是太妙。
如果薛景泓知道了自己如此信赖的臣子已被偷梁换柱成了叛贼,豫州牧所谓的广施仁政实则是别有居心,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尚平虽跟在穆崇玉身边时间不短,可到底年轻,经不住折磨,被逼着写下了一封认罪书。
薄薄的信笺上被墨迹染得一片狼藉,洋洋洒洒数千言,把他们旧燕逃犯的一路“罪行”交代得清清楚楚,事无巨细。
他们是如何卧薪尝胆三年,不思回报,只想着如何逃出北渝,复国杀敌,他们是如何掩藏身形,跟土匪混迹一处,把北渝大将徐立辉打得颜面扫地。
以及他们在豫州是如何偷梁换柱的,打着广施仁政的旗号收买人心,培植兵力,只待势力崛起之时发兵北上,直捣帝都,势要把薛景泓的项上人头摘下,以祭死去的南燕士兵。
这样一封认罪书,大逆不道、罪有余辜,薛成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君主能够容忍。
一旦交上去了,所有苟活的南燕人都难逃一死。南燕人若面临此等灭顶之灾,薛景泓也就完了。
薛成化对那样的局面已经迫不及待。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便等在薛景泓的寝殿之外,只待更锣响起,殿门敞开,便让侍从通报。
薛景泓已衣冠齐整,见到他时面上神情没有一丝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薛成化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双手捧着认罪书递给薛景泓,手上还有一丝颤抖。
“这上面所言,臣弟已经派人核查,绝不会有半点虚假!皇兄若是不信,臣弟便叫尚平亲自到皇兄跟前认罪。”薛成化压低了嗓音,话语间半抬着眼睑,若有似无地觑着薛景泓脸色。
薛景泓恍惚是被认罪书上的内容震撼到,薄唇紧抿,浓眉紧绷,整张脸y-in沉到极致,不发一言。
薛成化心中暗喜。等了良久,才见薛景泓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闭了闭眼,把那封认罪书狠狠地拍在了几榻上。
薛成化顺势而跪,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不急不慢地一一道出。
他一要帮薛景泓认清这些“狼心狗肺”的南燕人的真面目:“彼旧燕匪众,忘恩负义,陛下对他们晓之以情,施之以恩,他们却不思回报,反行如此谋逆之事,简直罪不容诛。”
二要顺势表明自己的忠心:“养旧燕匪众一日,就是放虎归山一日,臣弟绝不愿看到我大渝江山陷入险境,更不愿看到皇兄陷入险境,故而臣弟在此发愿,愿为皇兄领兵十万,荡平旧燕匪众!”
依照这多日的观察,薛成化自已胸有成竹。他笃定薛景泓并未怀疑过他,薛景泓就像他想象中的一样,自始至终都是把他当做一个毫无心机的弟弟罢了。
薛成化嘴角不觉露出一抹微笑,浑然不知在他头顶俯视的薛景泓,眼里正藏着暗光。
薛景泓静静地看着薛成化的头顶,眼睛微眯。
十万兵力,不要说扫平崇玉的旧部,就算是拿下整个豫州、徐州、荆州,都绰绰有余。
薛成化恐怕不是要去替他除敌,而是要占山为王,除掉自己。
薛景泓缓缓起身,踱步到了薛成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来虚虚扶住薛成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