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絮闭上了眼,又感知了一番,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笃定道:“有,我已召唤它前来,稍等一会儿应该就能看见它了。”
潇玄南将手中的玄霜剑紧了紧,面无表情道:“待会儿到我身后来。”
荀絮却笑了:“无妨,这灵,应该没有恶意。”
半晌,在黑暗中出现了略带亮光的东西,潇玄南抿紧了嘴唇,无声的将玄霜剑握得更紧了些。
似是感受到了潇玄南的敌意,荀絮拍了拍他的背,用唇形对他道:“轻松些。”
那灵慢慢走近,荀絮和潇玄南终于看清了她的面貌。
那梦灵是个女子样貌,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一只腿还有些瘸,脸上也积了好些灰尘,除了一双眼睛还算有光彩,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看的地方。
荀絮看着她这个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梦灵的形态是由死之前的样子决定的,这梦灵,想来生前也过的很悲情。
那灵用眼睛瞅了瞅他们,唯唯诺诺,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最终,还是没有往前走,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荀絮轻叹了一声,拉着潇玄南微微上前了一步,微笑着朝那灵伸出了手:“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那灵瞅着他的手,又抬头瞅了瞅他,满脸的疑惑,最终还是上前,用黑的不成样子的手轻轻抓住了眼前的手。
潇玄南看着两只相触碰的手,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荀絮自然是没看见,他看着那只灵,问道:“你叫什么?”
“元……元冬。”
作者有话要说:
元冬是个很好的姑娘~元冬支线主BG*^-^*
第3章 元冬卷(二)
“元冬?”荀絮眉头皱了皱,“你姓元?”
“嗯……”
荀絮似是知晓了什么,却没有追问下去,他微微弯了腰,平视着元冬,开口问道:“你为何要进入沈将军的梦里呢?”
元冬眼睛暗了暗,头微微低了下去,一副自责的样子,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荀絮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稍微加强了通灵的力度,开口,声音似乎带着蛊惑:“跟我说说吧,这样做的原因。”
元冬抬了头,眼神有些涣散,半晌,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因为,我太挂恋他。”
荀絮有些惊讶,这灵,竟然与沈将军是这种关系吗?他收回了手,轻声问道:“为何?”
元冬抬头看向荀絮与潇玄南,道:“那我与道长讲个故事可好?”
荀絮:“好。”
潇玄南没有说话,却将双手抱在了胸前,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
元冬将眼睛看向远处,似是在回忆什么,半晌,终于开口:“明德四十八年,也就是我十六岁那年,我离开了我的娘亲,到了元府。”
“我的娘亲,用别人的话来说,是个妓|女,在十六岁之前,我从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小时候,别的小孩儿常常一起愚弄我,说我没爹,说我是妓|女的孩子,身上肯定患有不干净的疾病,可是我知道我的娘亲很好,我也知道我的父亲也很好,因为,他是我娘亲爱着的人,因为爱他,所以在那种环境下生我并养育了我。”
“十六岁那年,娘亲患上了很严重的病,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将我送到了元府,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父亲,他高大威武,眉宇间都透漏着一股英气,我抬头仔细地瞧着他,想,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那时我想,我的父亲,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在明德四十三年时,妖界和人间发生了一场战争,城中损伤严重,但天子不仅不救助百姓,反而赋税更加严重。”
“父亲虽为臣子,却也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我被接到元府的第二年,父亲扶着我的肩膀,眼神透漏着期望,他对我说,想不想结束这样被天子奴役的生活,我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中希望听到的回答,于是,我认真的点了点头,对他说,想。”
“他听到了我的回答,很高兴的拉起了我的手,我看着他的手,有些发愣,然后听见他对我说,让我去接近一个叫沈郁的人,他说,那个人可以帮他成就大业,我看着他,微微笑了,点了点头。”
“其实,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呀,知道父亲想推翻天子的统治,也知道……父亲会让我去接近沈郁,因为在一个星期之前,我听到他与别人的对话,他说,我是妓|女的孩子,应该更擅长勾引别人。”
“那时我有些难过,可我天生愚钝,想了许久,才想明白我为什么那么难过,明明之前很多人也说过这样的话,后来我想明白了,大概是因为不爱,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爱我的父亲,可我的父亲并不爱我。”
“可是看见父亲期待的眼神,我又觉得很开心,父亲还对我抱有期待,那我必然是要努力完成这件事的。”
“明德四十九年,在我父亲的暗中安排下,我第一次见到了沈郁,那时上元节,隔着许多的大红灯笼,我看见了他。”
“灯笼的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那一瞬间我有些恍神,我学识浅陋,找不到很好的溢美之词来形容他的相貌,只觉得,怎会有人生的这般好看。”
“我看着他,脸上溢出了一个笑,慢慢地走了过去,像安排好的那样,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衣角。”
“看着洁白衣角上黑乎乎的脚印,我的内心是不安的,那一瞬间我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倒霉,被我的父亲选中,继而,被我缠上。”
“我站在他的面前,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对不起,说我会帮他洗衣服。片刻,这人开口对我说不必,我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他,却看到了他眼中的疏离还有……小小的厌恶。”
“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委屈,若不是想着父亲还在远处看着我,我说不定已经觉得羞愧难当的离开了,但最终我还是咬了咬牙,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放手的样子,像只癞皮狗。”
“我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可能是觉得在大街上太不雅观,我听见他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我不懂当时是什么心情,明明他应允了我,我应该高兴的,但我却不开心,我想,在他眼中,我一定是个非常恼人的女子。”
“我跟着他到了沈府,他将外衫脱下给我,我拿着那件轻薄的外衫,有些不好意思,那件外衫上有淡淡的檀香,好闻的让我心猿意马。”
“我拿着外衫,向他告了别,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他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但是他没告诉我,我想,他是不愿告诉我。”
“果然,我是不招人喜欢的,从幼时开始就是这样,不招同龄孩子的喜欢,之后渐渐长大,不招父亲喜欢,现在,又不招这个人的喜欢。”
“一路上,我想了许多,最后走到了元府都没察觉,我到元府门前时,门已经上锁了,从开始住进元府开始,大家都不太爱搭理我,说我不干净,我一直以为,大家是有意识的避开我,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无意识的,大家也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拍了拍脸,给自己壮了壮胆,上前敲了敲门,好大一会儿,才有人来帮我开门,我对他们笑了笑,然后低头快速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上,我哭了,蒙在被子里,哭的很伤心很伤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哭,但哭完了之后感觉好多了,然后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将沈郁的外衫洗了,预备第二天给他送回去。”
“但第二天,我的眼睛有些肿,我本来就生的不太好看,眼睛肿了就更加不好看了,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沈府。”
“男人大多喜欢好看的女子,我想,我不好看,但至少,让他不要觉得我太难看。”
“父亲认为我是妓|女的孩子,所以会更加擅长勾引别人,可是,正是因为是妓|女的孩子,才让我更加自卑怯懦。”
“我害怕做错事情,别人一丝丝的不耐烦都会让我不知所措,我用尽全力的去让别人喜欢我,可我不知道,越这样越让人觉得我是个不用去珍惜的人,因为好像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主动离开。”
“而那日从沈郁眼中,我不仅看到了不耐,还看到了厌恶。”
“那么好看的眼睛,我却没有看见说书先生所说的星辰。”
“隔了一日,我去了沈府,将外衫还给了沈郁,将外衫交给他时,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对他说,我叫元冬。”
“他看了我好大一会儿,连眉头都微微的皱了起来,终于开口,声音偏冷,他说,他叫沈郁。”
“我抬头看他,佯装没有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笑着对他说,我时常会感到无趣,时常到他这儿玩玩可好?”
“他眉头皱的更紧,薄薄的嘴唇也抿了起来,他对我说,我与姑娘并不熟悉。”
“我笑意更深,说,我就是想与公子熟悉,才这样想。”
“我想,这世上一定没有一个女子像我这样厚脸皮,我明明已经知道这个人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但我还是说出了这些话。”
“我低了头,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果然不出所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抱歉……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