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不大,没窗没床,里面更是什么都没有,就连地上也只是铺了一层干Cao。挤挤的话可以睡两个人,但如果欧兰迪诺变成狼身的话,那他一个就能占满整间小屋,还不能乱伸腿。
其实欧兰迪诺也有过主动出击的打算,他想刚好趁魔王不在,自己来个趁虚而入好让多恩对自己打开心扉。
在欧兰迪诺看来,感情就和狩猎一样。你不去追逐看上的猎物,那有的是别人去追。自己不好好守住自己的目标,活该被别人截胡。在他看来,魔王和多恩解除契约甩手离开就是代表已经放弃了多恩,那就算自己出手也无可厚非。
可欧兰迪诺没有料到,多恩防备比想象的还难化解。
就好比最初,他本以为温柔心软的多恩会收留无处可去的自己,让自己住进他的家里。然而多恩却没有为此向他开口,哪怕是后来他在外头盖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多恩也只是礼貌的问他是否需要些什么生活上需要的用品,而不是邀请他进入自己的家。
就连吃饭,多恩也是做好后从自己屋里端出来送到欧兰迪诺的小木屋里。
多恩像是在执拗的守着什么不愿让人触碰的禁地,哪怕身上的伤口还没全好,他也每天将小屋打扫干净,准时去酒窖里收拾藏酒,准时做饭。
欧兰迪诺有一次去给多恩送自己猎回来的野味,放在门口后他没进门,只是瞟了一眼可以从窗户看到的餐厅。
屋里的多恩还在厨房里忙碌,而餐桌上却摆着两份餐具和食物,其中一份还多放了一杯红酒。
多恩还在等,他孤零零的期待着有个人会回到这间房子。然而每天每天,他面对的只有对面空荡荡的座位。
欧兰迪诺知道多恩不好受,但他看着这的多恩同样会感到难过。
不过就算如此,多恩在外也还是表现的十分温和友善。只是这份善意后,他眼中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让人觉得他的笑容空洞而苍白。
温柔的人总是坚强的,却也是敏感的,就像多恩。
欧兰迪诺聪明的保持了一个不会被对方厌恶的距离,哪怕他只能在屋外偷偷看着屋里的人,哪怕屋里的人从不知道有个人在屋外为自己守夜。
这天早起的欧兰迪诺没有去打猎,而是去森林中的湖里捞了几条鱼。他想着小魔法师吃多了飞禽走兽的r_ou_,也该换换口味,回来的路上他甚至绕了远路去采了一捧熟透的浆果。
晚夏刚过,正入初秋,别说是熟透的野果了,森林里的动物都肥了一圈。
然而回到小屋附近的银狼却发现,今天的小魔法师起得比以前早不说,似乎还有出门的打算。
他随手拔了一条Cao茎将鱼穿起来挂在门边,又把浆果丢到之前编Cao篮后,迎上打算出门的多恩。
“你今天要出门?”
多恩拉了拉山上宽出一圈的外袍淡淡的笑道:“我要去上课啊,休息了几天,落下了不少课程了……”
欧兰迪诺看着被一身黑袍衬的更瘦的多恩,紧紧攥住想要伸出去抱住他的手。
“伤口不影响的话,回学校走走也好。你稍等等我,我换个衣服和你一起去。”刚刚下水捉鱼,上岸换上的衣服都s-hi了大半。
多恩愣了愣忙说:“不用了,只是去上课而已,又没什么事,你不用跟着我的。”
“不行,你身上伤害没好透,而且最近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欧兰迪诺严肃的拒绝,“之前我听过路上人说有什么东西在猎杀魔法师,我不能让你就这么一个人出去。你现在没有使魔没有契约,要是被那东西盯上了……”
欧兰迪诺猛地收口,他看着多恩因为自己的话而苍白的脸色,更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反正,我必须跟着你。”欧兰迪诺飞快而坚定的补上一句,然后变回银狼的模样,这下连衣服都不用换了。
变回银狼的欧兰迪诺用头蹭了蹭多恩的手,撒娇似的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欧兰迪诺这么做其实颇有心机的,因为比起人身,多恩对他银狼的模样更有接受度。
只是他这个在地下厮杀数年,习惯于饮血噬骨生活的人,学着这副宠物似的作态实在是有点丢脸。
不过为了多恩,他能忍,也会习惯。
多恩摸了摸欧兰迪诺柔软的耳朵,最后只得无奈的笑叹一声。他不说什么,然后默许了对方跟在自己身边的行为。
这是欧兰迪诺第一次和多恩进城,王城里复杂的气味和嘈杂的环境让冥狼天生敏感的感官有些不适。可一想到之前听说关于魔法师被猎杀的事情,他就觉得这些影响根本不是什么事,自己只要保护好多恩就行了。
银狼警觉的盯着多恩四周,以至于那张本就不属善类的兽脸更加狰狞。这让来往于多恩身边的人都心惊胆战,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激怒了银狼被他直接咬死。
而学校里学生们的反应更是明显,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多恩突然就消失了那么多天,而且一回来身边就带了头凶神恶煞的银狼。不过惊讶之余更多人则是好奇,因为他们没看到之前总是跟在多恩身边的那条黑蛇。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冒着被银狼盯上的风险悄悄偷看过多恩的手腕,发现那蛇也没有藏在他手上。
真是太奇怪了,可就算奇怪,也没人敢问。
终于等到下课,和多恩同个教室的学生要么是急急忙忙的逃出去,要么是依旧保持着过度的好奇一步三回头的望着。
只有多恩和因为无聊而在课上睡着的银狼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安安静静的收起书本,安安静静睡醒,安安静静的离开教室。
离开学校时路过中庭的遗址,多恩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呆呆的看了一会。在这里多恩给初等部的小孩子上过课,他还记得那次伊维尔也来了,当时他给那些孩子讲的也正是关于伊维尔的传说。
多恩恍然的看着被郁郁葱葱的Cao木包围的遗址,也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伊维尔的距离到底是有多遥远。在身边时他尚未察觉,可这突然的分离除了给他带来压抑的痛苦,也让他明白自己和伊维尔从一开始就不是能够相配的角色。
可是,就算是这样,多恩也还是无法将自己和伊维尔一同生活的那部分记忆割舍。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多恩疯了一样在脑海中回忆自己和伊维尔发生过的一切,自虐般的想着他们的相处时的点滴,直到银狼在一旁叫醒了他。
多恩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但他多少也能从银狼担心关切的目光里猜到自己的惨相。
又一次,多恩想——若是真的没有遇见过就好了。
不识阳光的人不会觉得黑夜难熬,不知甘甜的人不会认为苦涩难忍。他若是从没和伊维尔有过过往,那边不会觉得孤身一人有多么难熬了不是吗?
苦笑一声,多恩低头摸了摸银狼的顺滑的皮毛。
“我真傻。”
银狼耳朵微动,他仰头去看时,小魔法师却是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情绪。
就这样,一人一狼沉默的走向回家的路。
路上,他们经过热闹的酒馆,拉比大叔搂着自己最疼爱的老板娘骄傲和酒客们炫耀自己的幸福满足。他们还路过售卖刷了一层浓厚Cao莓酱的红心蛋糕的咖啡馆,橱窗边就坐着一对甜蜜亲吻的情侣。他们又看过了嘈杂的街市,那卖水晶酒器的老板正面红耳赤的和一位抠门的客人讨价还价。
和往日一模一样的场景,细碎却又温暖,平淡而又宁静。
只是这一次,多恩无法将自己融入其中,他就像是一滴浮在水面的油珠,无论如何努力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而这,不过是因为身边缺了一个人。
多恩叹了口气,抬手揉揉酸涩的眼角。而他放下手的一刹那,一个熟悉的影子轻飘飘的从不远处闪过。
那仿佛被太阳祝福过的金色发丝,那双蔚蓝的眼睛,还有那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略带青涩的美好面容。
多恩的脑袋嗡的一声,他连招呼都没和欧兰迪诺打一声,就自己向那个人影冲了出去。
看到多恩突然抛开的欧兰迪诺吓了一跳,他连忙跟上,却被拥挤的路人拖慢了脚步。他不知道多恩在追什么人,更不知道多恩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他只知道这个路线很奇怪,像是要故意甩开他一样尽往人多又狭窄的地方跑。
终于欧兰迪诺没了耐心,他不在小心翼翼的躲避人群,而是放开手脚一跃而起,踩着一切可以垫脚的物体向多恩的方向追去。此时多恩已经脱离的他的视线,欧兰迪诺只能追着多恩的气味奔跑。
终于,银色的巨狼停在一条偏僻y-in暗的小巷口。
巷子里光线很暗,欧兰迪诺稍稍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里面的情形。也就在他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欧兰迪诺认得,那是多恩的血的味道。
“吼——”被血刺激到的欧兰迪诺本能的露出獠牙,他飞快的跑进巷子,却只看到一个纤弱的金发少年。
而那金发少年手中,正抱着失去了意识的多恩。鲜红的血液从多恩垂下的手臂留下,一滴一滴的在地面汇成一片。
“怎么还有条狼?真麻烦……”金发少年嘀咕了一句,然后抱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多恩轻巧的躲过银狼的攻击。一番纠斗下来银狼招招杀势,那金发少年半手未用,可他身上除了几道不痛不痒的划伤外竟没有一处中招。
“把他放下!”银狼凶狠的看着面前不知名的少年,眼中杀意翻涌。
金发少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不屑的瞥了眼银狼后说:“反正一个快死的东西,你要他做什么?你这条小狼崽子快些滚远吧,可别坏了我的好事啊。”
银狼听到这话后更是怒不可揭,然而那金发少年似乎根本不愿和他浪费时间。只看那少年嘴里嘀咕了几句什么,银狼就觉得浑身的魔力不受控制的往外流。不仅如此,越发无力的身体和发黑的意识也在告诉欧兰迪诺,他流失的不仅仅是魔力,还有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