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还是下次吧,你……”正要打发肖行之走,肖行之反而拽住他往一侧小巷逃去。
广岫知道他是要救自己,可他的能耐靠不靠得住尚未可知,道:“我有法子逃命,你别管了。”
“我不会不管你的。”肖行之辞色坚定,“那时候我还小不能为你做什么,眼看你受委屈,现在,我可以保护你。”
广岫心中一暖,便任由他带着在小巷穿行,本当是慌不择路,不想最后来到了一处大宅后门,广岫一看哭笑不得。
“我二哥府里有一座四时亭,有仙术掩形,最利藏身,你先进去躲躲。”肖行之敲响后门,并无人应,耳听追兵近了,广岫干脆一把揪住他翻墙而入。
在自家二哥府中肖行之并无忌讳,领着广岫就去找肖少钦。路遇下人,一问便知肖少钦就在四时亭。
广岫想起上次撞破春光,有些担心肖行之若见到自家二哥和男人那般模样会不会吓晕过去,有心提醒,却不知如何开口。
四时亭回廊收起,肖行之对着湖心扯着嗓子喊,广岫摇摇头,揪起他便越了过去。
亭中未施术法,可以过去。
亭内散落不少未完成的书画,肖少钦斜倚栏上,看风拂水面縠纹渐生,丝毫没有广岫幻象的香艳画面。
“二哥,你看我找到谁了?”肖行之迫不及待跑过去,“他是苏璟!”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广岫心潮涌动,五味杂陈。他打小便随母姓,即便是凭借信物相认,在肖家也没得到什么名分,只是个给大少爷新招的伴读罢了。
肖少钦显然没有丝毫兴趣,懒懒看了一眼:“苏璟是谁?”
肖行之想起来自家二哥自视风雅,打小就不像他一般跟谁都能玩得开,不记得也属正常,也不多解释,只让肖少钦收留广岫在此避难。
肖少钦对广岫如何变成苏璟不感兴趣,对收留他更没有丝毫兴趣:“这地方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来的。”瞥了广岫一眼,笑道,“倒是没想到,你竟会有求我的一天。”
广岫苦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求你了?
看看四周,广岫道:“云谨呢?”
肖少钦被触到了心事,面露怅惶:“阿谨他……丢了……”
广岫吓了一跳,之前还信誓旦旦保证他没事,这会人就给丢了?
他问道:“你丢哪了?”
肖少钦自嘲而笑:“你真蠢得可以,我若是知道,怎会不去寻回来?”
肖行之一头雾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五殿下……”
“谁蠢呢?”此时没人顾得上他,广岫反唇相讥,“好好一个大活人都能弄丢了,你不去找,在这倒是清闲。”
肖少钦面露纠结:“天涯茫茫,飘渺无极,该去何处找?何况……”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广岫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可既然信誓旦旦在珩王跟前保证了,若是云谨出了什么事,打的可是自己的脸,只好耐着x_ing子问:“人怎么丢的,可有眉目?”
肖少钦略有迟疑,没有说话。
见他这样广岫没好气道:“本还当你们有多情深意切,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若不诚心待他,何必拐得人家连皇子都不做跟你一块断袖?你们肖家的人,真是一个顶一个的无耻败类。”
他这话说来未过多思考,听得一旁肖行之尴尬不已。肖少钦眼中漫起怒意:“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广岫冷笑:“教训你怎么了?你打小爱装腔作势,十来岁就知道调戏小丫鬟,大冬天还拿把扇子自认风流,说好听了你是个礼部侍郎,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女人玩够了就换个男人玩,你他妈倒是潇洒了。云谨一个长在深宫的皇子,外头大把人劳心费力得找,你到好,说丢就丢了,他在你看来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么?”
广岫自认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正义之士,不知为何在这事上有些刹不住,大概是因为不忍看一朵鲜花c-h-a在牛粪上,大概是因为体内流了相同的血而不得已催发出的那么一丝责任感。
暗叹自己简直是捉虱子上头自寻烦恼,肖少钦已满脸怒容一拳砸了过来,他侧身闪避,随手揪住他胳膊,一使劲给丢湖里去了。
肖行之哪里料到事情会朝这地步发展,看着在水里的二哥又看看广岫,不知如何是好。
肖少钦在荷花之中扑腾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广岫皱眉,莫非脑子进水,坏掉了?
“苏璟,好一个苏璟。”肖少钦自水中跃出,一身s-hi透反而没了怒意,饶有兴趣看着广岫,“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偷看我姐姐洗澡被撞破后掉进莲花池的苏璟,此时挟怨报复,可尽兴了?”
广岫一张脸登时就绿了:“你放屁!分明是你二人整我!”
一提起这事他就恨得牙痒痒,那时这两姐弟便是一丘之貉,肚子里的坏水都一样多,他在肖家不足一年时间,几乎被整得怀疑人生。此时看着肖少钦自得的模样,简直想再把他丢进湖去。
他当年那些糗事肖行之作为他唯一的伙伴自然再清楚不过,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肖少钦抹去脸上的水,道:“多年未见,你本事倒是见长,教训起人来一套套的。你说我别的也就罢了,说我将阿谨当做玩物,却是万万不可。”他敛去嬉笑模样,难得认真道:“看你方才那般义愤,想必对他的安危十分挂怀。我若请你相助,你可答应?”
广岫道:“我会找他,不过不是帮你。连自己重要之人都护不住,我若是你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肖少钦并未计较他说的话:“我道行不够,追踪不到他的气息,你停云观出身,想必会有法子,是不是?”
广岫见他也是真心要寻人,态度也软和了一些,道:“你那些半吊子本事,有用才怪?他人究竟怎么丢的,说清楚些。”
听肖少钦说人是肖乾林命人带走的,他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你老子在做什么勾当吧,云谨落他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肖少钦秀眉深锁:“爹说过不会为难他……”
广岫继续哼哼。其实对肖乾林他根本没有什么了解,只是自然而然得偏见颇深,认为他根本是个人渣败类毫无可取之处,可经卫峥一事,他有些看不透了。
肖行之依旧是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看他二人皆是面露忧色沉吟不语,想问怕又会被无视,便也跟着忧心忡忡,思考他们之前的话中深意,恍然大悟:“哦,难道二哥和五殿下竟是……”总算摸到了点门道,只是在他一十八载单纯的人生中,那般大驳人伦的字眼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张了张口,硬是挤出了“两情相悦”这么文雅动听的词来。
广岫被他打断了思绪,不由笑道:“我的乖乖,莫非你那般痴迷于楚离,竟还不知道世间本就有龙阳之好吗?”
肖行之涨红了脸:“我……我对楚先生……不是那样的……”
广岫继续笑:“我知道,人家只是看上男人,你到好,恋上一个女鬼……”
肖行之缩着脑袋,发誓再也不胡乱c-h-a嘴了。
肖少钦此时到没心思笑话他,对广岫道:“你究竟有没有法子找人?”
广岫趁机摆起了谱:“想让我找人,你这态度可不够好啊。”
“你待如何?”
“告诉我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肖少钦面露迟疑,看了看肖行之,广岫瞧也不瞧,指诀运起弹在肖行之脑门,人就昏了过去:“说吧。”
见肖少钦依旧迟疑,他道:“你别看我瞧着挺闲的,其实忙得不得了,你若是不愿说,那我就不奉陪了。”
肖少钦一番纠结后,总算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要做什么。爹行事向来难以捉摸,我能做的,只是听命而已。”
广岫道:“把自己撇的还真干净,你帮着你爹谋权篡位不是挺得心应手吗?”
肖少钦道:“朝廷之事你懂的多少?想谋权篡位的不是爹,而是太子。”
“太子?”广岫一惊,想了半晌,愣是想不起来太子是方是圆。
“如今皇上身体硬朗,太子虽已获封号,继位却不知几年之后,他已开始有些等不及了。”肖少钦道,“我爹只是未雨绸缪,谋个后福罢了。”
广岫倒不知还有这一出,至尊皇权之争确实诡谲多变,那个太子处心积虑陷害最有实力撼动王座的珩王和云钰,想来确实是做得出犯上谋逆罪名的狠角。
如果只是皇家内部的争斗,他可没心思去管,反正谁做皇帝对他来说都一样。
事情似乎正朝着肖少钦所说的进行着,宫中不久后便传出皇帝病重,不临朝不见外臣的消息,能进入皇宫面圣的只有太子与肖乾林二人。
朝臣百官猜测纷纭,有些远见的已能大致料到事态的严重,可面前的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丞相,朝中已无人可与之比肩,这个时候谁站出来谁就是自找麻烦引火烧身。是以刚开始还有几个耿直之人嚷着要面圣,被以各种理由不是罢官就是远调后,已没人敢再开口了。
这个时候已有人意识到大将军卫峥的获罪失势其实并非巧合,只可惜一切已成定局,再难挽回。
就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刻,出雲使团大摇大摆进了缙朝皇都,还是一路闲逛着进城的。相传无数少女拜倒在了出雲七皇子苌楚靖尧的锦袍下,将获罪罢官的大理寺卿给忘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