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谓的皇族之血!
“阿谨!”肖少钦飞快掠去,试图将云谨自半空拉回来,无奈他受伤且道行不足,根本无法靠近。
广岫目睹这一幕,关于云谨的星图浮现眼前,难道命格当真无法更改?
谁又能从龙神口中抢人?
肖少钦不顾一切攀上摇摇欲坠的雪峰,追赶着云谨上浮的速度。云谨在他的呼喊声中缓缓睁眼,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身在何处是何处境。眼前的巨龙双目如星正平静得看着自己,恍惚之中让他想起了父亲。
同样的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却温暖宽厚,令人心安。
“阿谨,你醒醒,不要过去!”
耳边是肖少钦嘶声的大喊,云谨有些迷惑得转头看着他,亦看到了自己此时的身不由己,那些血液正在加速离开自己的身体,他根本无法控制。
“少钦……”云谨摇摇头,“你回去吧,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
“去他娘的宿命!”肖少钦继续攀爬,红着眼吼道,“你的命由我掌控!把手伸过来,我拉你回来!快把手伸过来!”
云谨眼泪夺眶而出,用尽全力伸出了手。他能看到手上所有的伤口都在往外流血,如无数纤细的红线连接到了龙神体内。
那是他与众不同的身份和象征,是他永远都无法改变的命运。
“逆子,你给我回来!回来!”肖乾林用尽全力喊着,慌张得也想爬上险峰,将那不争气的儿子给拽回来。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刻这般害怕惊慌后悔懊恼过。
广岫将卫翊交给卫翾,提身掠去,先将肖乾林那把老骨头给拽了回来,随后追了上去。却在此时龙神周围莹光大亮,照得他一阵眼花,险些一头栽了回去。
这烈阳般的强光却丝毫没有阻碍肖少钦,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只凭着心中的感知,纵身跃去,堪堪抓住了云谨的手。
云谨周围的莹光混合着鲜血如同烈阳烧灼着他的身体,他却越抓越紧,没有丝毫松懈。
“少钦……快放手!”云谨想要将手收回来,那头的力量却如铁箍一般。随后,他感觉自己被包围在了温暖灼热的胸怀之中,如同以往一次次的拥抱一样,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一切。
“我不会放手!阿谨,我说过,我们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肖少钦的话语在他耳边,就这么长驱直入撞进了心底深处。
他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转而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道:“好,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少钦……少钦……”眼看莹光化为灼日,将二人相拥的身影彻底埋葬,肖乾林跌在地上,眼睛大大瞪着,嘴唇微微颤抖,正如一个垂暮而无助的老人。
广岫实在扛不住那强烈的光而退了回来,将他拖离一旁,捂住他的眼睛以免被强光所伤,亦挡住那二人被彻底吞噬前最后的模样。
巨龙得了皇血祭养,重新化为光柱窜回龙陵深处,这片支离破碎的雪原终于重回死寂,天地一片肃杀。
广岫松开捂住肖乾林双眼的手,一片濡s-hi。他深吸一口气,抬目远望,想将眼中的s-hi意憋回去,视线还是一点点变得模糊不清。
一切看似已结束,却有许多的人和事都如同这片雪原一样,分崩离析,面目全非。
“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柳风屏目光深邃而哀伤。
谢墨面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这世间世事沉浮生死存亡,本就是如此。柳弟,若你曾目睹当年南岳国破,便会知道这些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了。”
柳风屏没有说话,一声叹息被压抑在喉间,良久才幽幽叹出,如同这一刻云卷云舒,风起尘乱,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第七十四章
此刻的金州乾阳山,军帐内的珩王突觉一阵心悸,跌坐在椅上,将帐内几位将领吓了一跳。卫湛上前一步问道:“殿下,怎么了?”
珩王摆了摆手说无妨,再次睁眼,眼前的地图摇摇晃晃,慢慢变得清晰。
虽说没事,他的心却跳动不止,十分不安。卫湛见他脸色不好便散了会议,让他好生休养。他独坐了一会,心中不安不消反增。
上次有这异常还是缙帝驾崩之时,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楚离端了药进帐,见他脸色煞白神色惶惶,道:“王爷,破城之事不可过急,还请保重身体为上。”
珩王深吸一口气,面色缓和一些:“我没事。”接过药碗喝尽,抬头见楚离脸色没比自己好多少,又道:“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你的风寒还没好,也得记着吃药。”
楚离点点头,拿了碗正准备走,珩王道:“你慢些走,留下陪我坐会吧。”
楚离便坐下了,忍了几声咳嗽在喉间,等着他开口。
珩王道:“云钰可回来了?”
楚离道:“尚未。”
珩王动动左臂,牵动伤口痛得直皱眉:“这位金州守将刚直不阿,一心将我看做乱臣贼子,这一箭真真叫我吃尽了苦头。云钰他不带一兵一卒,能有什么法子劝服?”
楚离道:“四殿下素来聪慧,想必会有法子。”
珩王点头:“也对,他的名声比我好得多,他的话想必会有人听。阿离啊……”
楚离眉头一皱,对这个称呼还是不能习惯。
“你原本好好的琴师,被我害得只能沿街卖画,这会又跟着我南征北战日日提心吊胆,本王真是……愧对于你……”珩王当真是十分自责,“你可怪我?”
楚离心中暗叹,这个王爷打起仗来毫不含糊,这会只是受了伤便这般婆婆妈妈起来,这样的话已不知说过几遍了,他当真是听着就觉得头疼,只是表面还是要好生安慰:“不曾有过,还请王爷宽心。”
听他这话珩王心里那点自责便又消了一些,又扯了一通金州防御如何牢固难破守将刘敏如何骁勇,寻思着日后要如何重用之类,倒未曾想过要报这一箭之仇。楚离看他的眼光不自觉柔和起来,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听他唠叨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外头来报,云钰回来了。
云钰缓步而来神情浅淡,从他的脸上根本无法看出此行结果究竟如何,不过他能安安生生回来已是万幸。肖长离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丈来远的距离。
“阿钰!”珩王快步迎上去,将他上上下下一番查看,“你没事吧?”
云钰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二哥你受了伤,莫要乱动才是。”
“无妨无妨。你去劝降那刘敏如何回应?有没有为难你?快和二哥说说……”珩王将云钰拉进帐中,肖长离便停在帐外,俨然一副四殿下忠实护卫的模样。
卫湛走了过去:“肖大人,此去刘敏军中情势如何?”
肖长离道:“刘敏x_ing情刚正,并无为难。四殿下机智聪颖,寥寥数语已动摇了刘敏对太子的忠心,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必有结果。”
卫湛道:“肖大人呢,今后有何打算?”
肖长离沉默了一会:“唯心而已。”
卫湛微微笑道:“好一个唯心而已,肖相虽走错了路,大人这一句唯心而已,还是当得一个忠字。”
肖长离没有说话,他素来不擅逢迎,现在也不例外。他不知道此时云钰在帐内一个劲说他坏话,说他是个讨人厌的跟屁虫。
“二哥,你究竟要如何处置他?”在自家二哥面前云钰不必摆通情达理温和宽厚的面子,抱怨道,“整日游魂一般,瞧着就烦。”
珩王笑道:“他跟着你护着你只因对你有愧,你让他恕些罪宽了心,自然也就不会再跟了。”
云钰皱眉:“我与他素无瓜葛,怎会对我有愧?”
珩王做高深状:“你再好好想想。”
云钰揉揉眉心:“不想了,想起他我便头痛。二哥,我近日总是莫名感到心慌,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京城那边如今只余三哥一人,云谨又不知下落,不知……”
珩王被他勾起愁绪,叹道:“谁说不是呢,可你我此时除尖着脑袋往前,还能有什么法子?”
二人难兄难弟亦嗟亦叹,对前途未来皆是茫然,除了排除险阻一心打进宫城将太子揪出来外,确是无它法可想,无别路可行。
好在天意眷顾,事情正如肖长离所料,三日后刘敏果真大开城门,将云钰和卫湛迎了进去。珩王自知自己这j-ian王乱臣的帽子戴得太久一时半会拿不下来,便没去凑热闹,留在军中整饬军队,等着拔寨进城的口令下来,好往大义灭亲整肃江山的征途更进一步。
等了半日没有动静,珩王索x_ing与楚离下起了棋,不知是心绪不稳还是棋艺不精,下三局输两局,赢的一局还是楚离有意相让,让他十分汗颜。
“阿离啊,麻烦你要输也输得像样些,这个输法,就差把字儿搁我嘴边了。”珩王不太服气,又将棋子放回去,让楚离重新下。
见他能把一盘凌乱的局分毫不差又摆回去,楚离一时实在无法判断他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只好继续陪他耗时间。
这一次肖长离没有跟着云钰,有卫湛在他能放心,同时也在思量着应该离开了。
无论朝局如何动荡,那个龙椅换了谁来坐,他先前只好好当他的大理寺卿,之后也打算好好做一个小县令。做什么,都不过唯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