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只觉云里雾里,敷衍地点了点头,自动过滤了老神棍的话,孰料邹衍又唏嘘道:“老朽观此卦象,自身竟是受天机所累,命将有劫。”
这话更玄了,浩然心想,你唬人好歹也敬业点,哪有算卦的也被求卦的拖着一起死的道理?然而见邹衍演戏却是演了十足,忽然间老泪纵横,唏嘘道:“我一生泄漏天机太多,该有此劫……”
浩然嘴角抽到天边去,猜测邹衍的“劫”八成会是夜观星相时被流星雨砸中,魂归离恨天一类,遂安慰道:“浩然若大事能成……定会铭记邹师指点迷津之恩,还是……还是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邹衍一吸溜鼻涕,道:“且慢。你既是奉秦太后之命出使游说,见过大王未曾?”
浩然摇了摇头,道:“我去寻龙阳君就是。”
邹衍道:“老朽修书一封,你送去宫内,大王定会接见你。”
浩然明白了,这神棍能混得风生水起,不是没有原因的。邹衍不仅仅是一个神棍,还是个政治、军事观察家。
秦国日渐强大,邹衍预计此次六国联军讨不到好,先下了赌注,暗中协助秦使,又依附龙阳君与魏王一同打压信陵君魏无忌,果然是老辣招数。
邹衍在丝帛上写了一封信,交给浩然,浩然收进怀中,忽想到临行前朱姬的吩咐,报复心理发作,折腾了这半天,也不能让她轻松,遂道:“敝国太后有意邀请邹师前去作客……”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邹衍却已大喜拍案道:“如此甚好!听闻秦太后倾国倾城……”
浩然彻底崩溃,生怕再跟邹衍多说几句就会控制不住,拔剑砍了他,瞬间一脚踏上轩辕剑,飞出观星楼,跑得没影儿了,远远还听到邹衍叫唤道:“何时动身——?”
当天子辛把浩然奚落了一番,便笑得打跌地回了使馆,浩然则卷着那匹布帛进了魏宫。
邹衍虽集神棍、政治家、老色鬼三职于一身,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大梁的人脉确实不简单。
浩然出乎意料,极其容易便见到了魏王,那时间魏王正在饮酒作乐,听得是邹衍遣来,便即撤了酒席,与秦国来使单独交谈。
然而魏王身边的大红人龙阳君却不在宫内。
浩然简单地提出了龙阳君的计划,与安釐王互一印证,谈到酉时方自告退。
回到秦使馆外时,浩然见到门口停着一匹花俏的马车,十分疑惑。
他走进厅内,登时气炸了肺!
“这是大梁有名的美酒,唤作‘英雄醉’;轩辕大哥觉得如何?”
龙阳君坐在厅堂中央的案前,并笑吟吟地不住给身边子辛劝酒,案上摆了满桌小菜。
子辛见浩然走进厅内,道:“回来了?谈得怎样?”
浩然道:“你……龙阳君,我今天特地进了魏宫,你竟……”
龙阳君无辜地说:“奴家原不知害得钟太傅扑了个空,罚酒,罚酒,赔罪就是。”
浩然郁闷到了极点,现下龙阳君倒成了主,自己成了客,这都什么跟什么事儿!
子辛起身,笑道:“龙阳君特地带了酒菜,想与我们谈谈魏无忌之事,偏生你还没回来,我们便先喝点酒……”
浩然伸出一手,阻住子辛,冷冷道:“你继续英雄醉罢,我去找白起,待你醉了再来扛你走。”
第18章 天诛周室
白起啜着小酒,吃起一碟酱卤猪耳,自得其乐。
浩然瞪了白起一眼,坐下,给自己斟了酒,伸箸去挟,白起忽然蹦出一句:“那盘,那盘,还有那盘……俱是客人带来的。”
“……”
浩然闷头喝酒。
白起道:“酒也是……”
浩然把筷子一摔道:“有完没完!”
白起放声大笑,道:“你怎的如此好骗?!”
浩然方明白过来,这酒菜是白起自己买的,自己被涮了,心里才好过些许,道:“你怎知我在想何事?”
白起为浩然挟菜,欣然道:“从前本君家里大妻斗小妾,闹得j-i飞狗跳,自明你那点小儿女心思,如今一眨眼便是数十年,当年红颜都尽化了灰,再看起来,却觉有趣得紧。”
浩然静了下来,忽然一想也是,这世上谁都怕妻妾斗,唯他自己是从不用担心的,龙阳君那s_ao包再使手段,再过个数十年,皮相也没了。且不说龙阳君其心是在招揽子辛,还是贪爱子辛那英伟模样,然而有资格陪着他的,天地间却独自己一个,遂也不再说什么。
浩然想了一会,笑道:“你说的是,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回前厅去坐坐。”
白起又道:“那姑娘亲手烹的小菜,滋味倒也不错……”
浩然匆匆起身,整了衣冠道:“龙阳君是个雄的,谢谢。”便朝前厅走去。
那一刻,白起犹如遭了晴天霹雳,定在案前,颤声道:“雄……雄的?!”
“在说何事?”浩然不请自来,朝龙阳君与子辛中间一坐,把凑到子辛面前的,龙阳君的一张桃花脸不客气地推开。
龙阳君热脸贴上浩然的手掌,登时涨得通红。
浩然笑道:“大王少喝点酒,多吃点蔬菜,当心三脂高。”说着取过酒壶,为子辛斟酒。
龙阳君正殷勤劝酒,浑没料到霎时吃了如此大一个鳖。眉目间忿色一现即逝,再展笑颜道:“正与轩辕大哥在议明日三军出征时,衔尾密杀周天子之事。”
浩然扬眉道:“哦?君上也去?”说着挟了菜,喂进子辛嘴里,子辛满意地咂嘴,喝得两眼通红,道:“好吃。”
龙阳君气不打一处来,蹙眉道:“此事由本君安排,本君自然得去。”
浩然笑道:“到时君上切记顾好自己,莫成了累赘。”
龙阳君眼珠一转,便即有计,道:“不若本君与太傅立一赌约如何?明日起自合纵大军抵函谷关前,谁先杀了周天子,谁便得答应对方一事。”
此约正中浩然下怀,只听浩然欣喜道:“正好,赌注呢?”
龙阳君笑吟吟道:“本君既已立了赌约,赌注当然便由太傅定了。”说毕那泛波秋目投向子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等浩然说那句;“谁若输了,就不得再见子辛。”
然而浩然师从千古第一大腹黑仙人,怎会中此诡计?
只见浩然装作沉吟半晌,举棋不定,最终方痛下决心道:“行,赌了!输的在地上爬两圈,学十声狗叫。”
“……”
这回轮到龙阳君遭了晴天霹雳,只觉先前实是轻敌了。
“狗、狗叫??!!”龙阳君樱唇圆张,浑不敢相信浩然之言,正要再想话来堵浩然时,却听子辛大笑道:“有意思!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龙阳君脸色瞬时青一阵,白一阵。
浩然又道:“你且别说,万一我输了怎办?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子辛醉得云里雾里,拍案道:“万一真输了,孤替你爬两圈,学三声狗叫便是,你叫孤做何事,孤便做何事,行不?”
浩然笑得肚疼,抬手道:“来来,君上,就这么定了,击掌为誓。”
龙阳君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在狂风中热泪汹涌而出,提着衣襟莲步疾奔,冲到黄河边纵身一跳。
浩然连声催促,道:“君上不敢赌?”
子辛摆手道:“君上豪气干云,更胜须眉,莫小觑了他!”
两人一唱一和,龙阳君思维已处于空白状态,抬起手,与浩然互击三掌。
第一回合,浩然完胜。
当夜龙阳君去后,浩然对着子辛又亲又抱,以明日需随军出征为由,服侍其更衣沐浴,推背松骨,做足全套,更亲自熬了醒酒汤喂下,宽衣解带两人搂在一处,更胜新婚旖旎,安心睡了不提。
翌日天未明,龙阳君便以魏王监军之名跟上了信陵君大队,六国来使出大梁,一路朝西。
浩然与子辛、白起坐在一辆站车上,各自乔装成龙阳君亲侍,混在侍卫当中,破晓时分方启程出城。
子辛酒量大,且宿醉方醒,那英武身形纵是放在战国时代,亦比大多数人要高。颇有鹤立j-i群之姿,此时一臂搂着浩然,两人依在战车前方,默默看着四周兵勇如潮,水似地涌入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