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答道:“她不是你娘了。”
嬴政与浩然俱是静了,浩然道:“她是你母后,熬过那时候不易,让她过点随心所欲的日子罢。”
嬴政缓缓道:“我也觉得……她不是我娘了。”
浩然心内五味杂陈,浑然不是滋味,明知朱姬不再是从前的那女人,却无法坦白告诉嬴政,然而仔细回想,若朱姬未曾被狐姒附体,又该如何?
只怕吕嫪之争,阉人之乱,一切还是大同小异,不管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实证明了,历史总会导向一个必然的结局。
嬴政忽道:“你闯了什么祸?”
浩然道:“我将一个远古的邪神放了出来。”
嬴政蹙眉不解,浩然将太湖中蚩尤脱困,回复人身之事朝嬴政解释,嬴政难以置信道:“子辛师父……就是你背上的那把剑?!”
浩然笑了笑,道:“王道之剑,轩辕。”
嬴政道:“那你……”
浩然道:“我是东皇钟,专克天地间诸般法器、法阵、仙术。”
嬴政翻身下榻,走近浩然几步,道:“你……难怪你二人从不会老!”
浩然心不在焉答道:“虽不会老,但总归是要死的。”正忖度如何岔开话题,忽地竹简上一行字映入眼帘,遂沉声道:“三公九卿制?”
嬴政答道:“李斯提出的三公九卿制,吕相极力阻挠,这折子就压着近一月,现朝野中无人左右得他……”
“吕不韦势大。”朱姬面容憔悴,倚着花园亭里栏杆上,朝子辛道:“都等你二人回来帮忙,这下可好,政儿一闹,满咸阳都知道了,浩然风风火火地过来,你咋也不拦着?”
子辛喝了口茶,苦笑道:“孤拦得住他?后院起火,本就是没法子的事。”
朱姬蹙眉道:“后院起火?”
邹衍提着一壶酒,穿过御花园,朝亭中走来,听到子辛与朱姬对答,遂停下脚步,屏息静听。
一团暗红的血雾翻滚着越过咸阳宫墙,朝御花园内渗入。
子辛将出行一事朝朱姬分说了,朱姬脸上尽是无法相信的神色,道:“浩然……真是不一样了。”
子辛道:“现孤也不知如何作好,昨夜浩然在政儿那处歇的宿,一夜不归。浩然变了许多,孤总把他作没脾气的小司墨看待,认真想起,却是错了。”
朱姬忍不住道:“若真说起来,这家伙原本就是个倔脾气……”说到这处,忽地蹙眉,像是察觉不寻常之事。道:“怎有股腥味?”
子辛道:“腥味?”
朱姬是狐,嗅觉比子辛灵敏得多,然而转头四顾,却寻不到气味来源。
邹衍只以为自己藏身被发现,笑着于花丛后走出,堪堪迈了一步。等候多时的血雾朝其身上一扑,邹衍登时双目睁大,双手扼着喉头,却发不出半分声音。
“喜媚。”朱姬朝蹲在湖边种药Cao的小女孩招呼道:“你闻到怪味儿了么?”
喜媚笑吟吟道:“没有呀——”
子辛满脸疑惑,道:“莫问那事,你且接着说。”
朱姬朝栏上一倚,幽幽道:“当年浩然还不知自个是东皇钟,就敢以凡人r_ou_身,去抱那烧红的炮烙,你可忘了?”
子辛眉目揪了起来,显是想到殷商时之事,朱姬又道:“那小子本就是个猜不透的人,阐截两教战得火热,他连老君的面子也敢不卖,元始天尊还是拿你相挟,方逼得他就范……”
子辛长叹一声,道:“孤不愿让他赴死。”
朱姬懒懒道:“谁想死呢,活得腻歪了么?你俩上首阳山来那会儿,臣妾便猜到大王那点心思。”
子辛道:“若让孤去死,留得他x_ing命在,孤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孤活了这数十年,王也成了,好日子也过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见了个足。”
“然而浩然也就十九岁,到殷商来那会儿,刚在那漫天漫地的尸山中爬出来未久,你未曾亲眼所见,不知后世是怎生一个炼狱。浩然甫离了那处,到得孤身边来,寻齐了神器,便要回去受东皇那厮摆布,你让孤如何甘心?”
子辛见朱姬像是在思索,又道:“孤犹豫不决,便是于你首阳山后殿,血池里听了伏羲琴所言,琴、鼎、印、镜、石。以前四器启失却之阵,女娲石置阵眼处,可补天,浩然本就是天地元灵所化,那混沌初开时……”
朱姬蹙眉道:“浩然元魂乃是天而化,女娲石可补天,那么说……”
子辛点头道:“女娲石可救其x_ing命。”
朱姬道:“你倒不疑蚩尤诓你。补完天呢?你怎办?我可没听何物能补地。”
子辛哂然道:“赴死罢了,孤本想问个明白,浩然便怒了,动火动到如今,幸亏蚩尤还在,来日碰上,总有分晓之时。”
朱姬心中一动,终于察觉亭子后有人偷听,遂笑吟吟道:“邹师这可来了,今儿开不得台,没法打麻将呢……”
邹衍于花丛后转出,讪讪道:“开台?”倏见喜媚蹲在园子里,便放下酒,乐呵和上前道:“喜媚!”
朱姬与子辛微觉诧异,胡喜媚入宫刚一日,邹衍消息怎这般灵通了?
喜媚茫然打量邹衍片刻,朱姬道:“这位是y-in阳家圣人,邹衍大师。”
喜媚这才笑嘻嘻与其见礼,邹衍忙道不妨,蹲下陪着一同种花。
朱姬笑道:“嫪卿昨日被吓得不轻,生了场病,现正躺在床上,起不得身,喜媚手短,够不着牌,三缺一了。”
子辛扑哧一笑,心知肚明是朱姬为避风头,不让嫪毐太招摇,无奈道:“你敛着点,现全咸阳都在议论这事呢。”
朱姬面容稍黯,道:“知道了,纸里包不住火,政儿早一刻撞破,我倒心安,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怕了。”
子辛道:“罢了,你活了几千年的人,心中本比我们有计较,自己看着办就是。”说毕喝完茶,起身要走,又道:“孤去哄哄浩然,索x_ing与他明了说,也免得总憋在心里不痛快。”
朱姬起身一福,笑道:“臣妾祝大王马到功成。脸上别带了耳刮子印回来啊。”
子辛前脚离了后花园,朝御书房行去,走不多时,身后却有一人匆匆追来,唤道:“剑……轩辕世兄请留步!”
子辛一听这称呼霎时诡异,道:“邹师?”
邹衍目中红芒一闪,便即消敛,子辛转过身来,邹衍道:“孤……本座日前观星,见天象有意,现指你一处去,可寻得一人,由此人可寻女娲石。”
第27章 徐福降妖
浩然屈脚倚在门前,侧头望向园内,四月Cao长鸢飞,百花绽放。
浩然道:“子辛碰上伏羲琴那会儿,都与你说了什么?”
白起坐在屋檐下,懒懒擦着一把剑,后道:“你自去问他不就明了?”
浩然沉默片刻,道:“本想着没了漫天仙道阻碍,这趟路本该顺得很才是,现看起来,竟是比先前回殷商那会儿,更是头疼。”
“我看看。”白起接过碎裂的昆仑镜与五弦齐断的伏羲琴。
白起沉吟半晌,便提剑去划手臂。
浩然色变道:“做什么!”忙上前抢了剑。
白起将血在那残破镜、琴两器上各涂了些,看了一会,木然道:“没用?”
浩然哭笑不得,为他治了剑伤,道:“莫胡闹。”
白起微扬颔,道:“人来了,你待如何?”
浩然转头时见轩辕子辛立于园中,一身黑色武服,分毫不掩其眉目英朗帝王之姿。
“钟浩然。”子辛阻住入房的浩然,道:“孤有话与你说。”
白起静静坐于庭廊下,耳内传来子辛与浩然的对答。
“莫再使x_ing子了,浩然。”子辛温言笑道:“这数日里,孤吃不好,睡不安,现与你认个错,饶了孤一回罢。”
浩然吁了口气,微抬头道:“殷受德,我是来寻神器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浩然直视子辛双眼:“我以为你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