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丹兀自沉思,目光瞥向铜先生脸上的面具。
众门客逾发疑惑,歌舞渐停,一并望向席前魂不守舍的太子丹。
“殿下……还好?”
太子丹短短片刻便思考完毕,笑道:“喝得胸口闷了,站会儿……”说毕抬手去为铜先生斟酒,那厅中数人注意力都集中于太子丹面前,只见空荡荡的席前,一只酒杯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而后田光方道:“是……殿下耍的把戏?”
太子丹笑答道:“不不,这位是铜先生。”说毕又轻推了推铜先生的肩膀,低声笑道:“先生,田壮士问你呢。”
铜先生“嗯”了一声,转头望向田光。
说时迟那时快,太子丹疾电般出手,将铜先生的面具扯了下来!
第38章 故友相逢
太子丹劈手便将那鬼面摘了下来!
“……”
铜先生扫视厅内众宾客一眼。
所有人都愣住了,上百道目光定在这筵席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身上。
铜先生眯起双眼,沉思许久。
众门客屏息……
铜先生嘴唇动了动,开口。
众门客同时吸了口气。
铜先生儒雅道:“散了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遂摇晃着脑袋,不作答,随手将那面具抢了回来,戴上。
……
陌生人再次消失了,登时殿内瞠目结舌。
太子丹嘴角抽搐,再次伸手,取下铜先生面具,怒道:“铜先生!”
铜先生悠然道:“呵呵,干嘛。”手腕一折,又将面具夺了回来戴上。
太子丹摘面具,铜先生戴面具,一来一回,倏然间交手五六次,铜先生怒道:“不戴了!”
那时间满厅宾客方回过神,纷纷恐惧大喊道:“鬼啊——!”继而拔腿就跑,散得无影无踪。
唯剩个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田光,此刻站在筵旁的田光,握剑那手还不易察觉地哆嗦着。
同一时间:上党。
李牧眼望浩然片刻,手按长剑,不信任地问道:“子辛呢?何以你独一人?太傅此番来赵有何贵干?”
说毕目光转向浩然身后的白起。
浩然缓缓上前,笑道:“一别经年,李兄别来无恙?如今我已不是秦国太傅,储君登基那时便已卸任,现前往……”
李牧看着浩然,自当年邯郸一别,浩然子辛救走异人一家后,秦国日益强大之闻便不断传来。异人登基,吕不韦把持朝政,继而嬴政为王,朱姬秽乱后宫……
西秦从那一夜起,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及至六国联军攻秦,咸阳门口被浩然子辛二人逆天倒算,东方六国无不视这两名太傅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想到此处,李牧悍然拔剑,怒道:“钟浩然,你杀我赵国儿郎近万,如今只身入赵,还想安然离去!”
浩然停下脚步,任由李牧之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微笑道:“李兄,还记得当日邯郸之事?”
当年藏卷室中遇李牧,亦如此时凶险,然而这一刻,自己背后再无轩辕剑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寒光嗖然掠过浩然耳畔,直取李牧双目!
李牧下意识的长剑圈转,挡开两枚暗器,冰晶飞溅,只见白起瞬间拦在浩然身前,冷冷道:“何人如此大的架势!”
浩然还未来得及解释,李牧已怒吼一声,挺剑上前,剑影中只见白起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手腕探了进来,扣起手指,于剑身上“叮”的一弹,李牧登时手腕乃至半个肩膀发麻,正拼力握剑时,白起又大喊一声:“去!”
紧接着抬腿,将李牧狠狠一踹,踹得他直摔出三丈外。
那周遭兵士发得一声喊,便要上前围攻。
浩然哭笑不得,拍了白起一个趔趄,道:“你……白起!你这蠢货……”
白起茫然道:“这家伙不是要杀你?!”
“……”
那一瞬间,所有手执兵刃正要围殴的赵兵尽数定在原地。
“??”
浩然莫名其妙地打量周围。
“啊啊啊——!”兵士们炸锅了,继而无数人朝关内逃去。
“……”
浩然明白了,道:“有这么……可怕?白起?”
白起漠然道:“不仅他们,东方六国的人都怕我。”
浩然总算见到了什么是人的名树的影,崇敬地拍了拍白起肩膀,又大声道:“白起来了——!快让路!”
轰的一声,关门洞开,无人敢守。
李牧吐出一口血,挣扎着从雪地中爬起,定定看着白起,浩然十分好笑,上前拉起李牧,认真道:“李兄,这次我不是来捣乱的。实话告诉你……”
一个时辰后,拖车再次从上党出发,沿通向邯郸的官道缓缓前行。
李牧坐在车上,一脸淤青,抱着敌意看了白起许久,方道:“他便是武安君。”
浩然点头道:“对,因当年长平之战,他被老子镇进首阳山血池中,不生不死地过了这许多年……李兄,我记得那时你曾说过,恨晚生二十年……”
李牧冷冷道:“休得再提。”
浩然扑一声笑了起来,知道白起李牧二人交手时高下立判,李牧已自知不敌。便岔了话头道:“那日我们离了邯郸……”
李牧忽道:“如今你便与子辛反目为仇?”
浩然哂道:“反目为仇倒不至于,丧家之犬已是定了的,待会你送我二人出关去,进了韩境,便需折回。免得多惹麻烦……”
李牧道:“你是秦王太傅,如今行踪不定,只怕各国俱要拿你作人质。”说毕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起一眼,忽略了坐在车尾喝西北风的傻子徐福,又道:“你可想好去何处了?”
浩然懒洋洋道:“你还未打消请我当客卿的念头?”
李牧忽道:“我助你寻神农鼎,你助我抗秦如何?”
白起冷嘲道:“空有良将,苦无明君,你赵国民风尚武,当年若非阵前换将,本不至于大伤元气,君主昏聩,请再多的客卿,又有何用?”
浩然笑道:“正是,莫非牧兄要请我回去当赵王不成?”
李牧听到这话,却不发怒,只叹了口气道:“大王新丧,新君懵懂,你好歹当过太傅,若能教出秦国君一半本事,亦不至于这般难办。”
浩然蹙眉道:“你倒是信我,赵王死了?!”
浩然颇有点感触,回想起自己初到这时代那日,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赵襄王,当时还扑着他滚下祭天坛去,不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李牧点头道:“沉湎酒色。”
浩然又道:“我离得早,不知咸阳和雍都两地动向……”
白起忽道:“嬴政计划先灭韩。”
李牧微一颔首答道:“我们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韩地小人稀,便于攻打……”
浩然摇头笑道:“不,我说按他那x_ing子,攻韩绝不因为好打。”
李牧蹙眉不解,浩然笑着解释道:“我那徒弟最是记仇,当年在咸阳城外,被墨家机关s_h_è 了一箭,险些死了,这回八成是先拿墨家开刀来着。若攻打韩国,你们赵国会出兵援助不?”
李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此刻国内正在争论此事。”
“三晋唇亡齿寒,赵国竟能旁观?”浩然饶有趣味道。
李牧不再作答,双眼布满红丝,一身破破烂烂的盔甲在寒风中更显不堪。
过了许久,李牧忽道:“你瞧不起大王,这我知道的。”
浩然只笑不答,白起躺在车沿边,看着漫天大雪,悠然道:“他谁也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