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翾顾自落子:“你出身停云观,却信佛家的六道轮回?”
广岫不以为然:“我不过停云观混混日子,管他道家佛家,爱信什么就信什么。我最信的,是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卫翾一笑,难得夸他一句:“不错。”
广岫抓耳挠腮,才不稀罕他这一句屁用都没有的夸奖:“不错个鬼啊你,快想办法!”
卫翾捡起一片白子,慢条斯理道:“鄙人不才,没有办法。”
“……”广岫手按在行云上,想着反正也杀不了人,砍他几剑应该没关系罢。
“四弟,你看就是这二人……”一个青衣年轻人走进门来,身后还跟了一个白衣人,皆是长身玉立挺拔英秀,看衣饰气度便知不是普通人。
广岫起身,踹踹卫翾,卫翾不情不愿站起来。
入宫一日,广岫已大致摸清一些,皇帝六子三女,大皇子云瀚与二皇子云宸已授封亲王,出宫另住。大皇子与云珑公主乃是皇后所生,地位最为尊贵。二皇子云宸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珩王殿下,臭名声比其余几位加起来都响,最好收集珍惜古物,只要被他看中的便是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手。前一阵被他得知一农户家中有只家传的青铜盏,欲高价购买不成,便一把火烧了农户家宅,强夺了青铜盏。农户家中高堂被生生气死,原本的四世同堂瞬间家破人亡,此举引得那一个村人人义愤填膺,集体告上了刑部,刑部不敢接一度镇压,反将事情闹大,最后大理寺接了案子,数度上奏,皇帝这才略施了惩戒。
除去这二位,其余几位皇子中最能闹腾的是三皇子云昶,最有才学的是四皇子云钰,容貌最出众的是五皇子云谨,,六皇子云麒乃是最受宠的靖妃所出,年方七岁,脾气蛮横霸道。广岫午后还见他用弹弓打内侍顶在头上的碟子,打瞎了某个倒霉太监的一只眼,见了他都是绕道走。
广岫暗中猜测来的会是哪两位,看那白衣者面如傅粉极为妍冶,容貌比女子更甚,想来当是五皇子云谨。
都说云谨男生女像,加上x_ing格软和不善言辞,在宫中颇不受待见,与他关系最好的,只有三皇子云昶。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放弃治疗了~~~
☆、第二十三章
广岫心中有数,躬身行礼:“不知二位皇子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哦?你怎知我们身份?”云昶打量他几眼,对云谨笑道:“必定又是你,太过招摇了。”
云谨苦笑。
“尔等不必多礼,听说你们今夜在此除妖,我们便来看看。”云昶在屋内走走看看,最后坐到卫翾对面,捻子落子:“你就是卫翾吧,不过刚来,我云珑妹妹就嚷着非你不嫁了,好生厉害。”见卫翾不语,他敲敲棋盘,“继续下啊,不必拘谨。”
卫翾便又坐下来与之对弈,广岫看看二人,道:“二位殿下,恕Cao民直言,这夜深露重的,二位千金之躯,来此怕有不妥,何况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
“看你二人除妖,这般有趣的事怎么说没什么好看的,真是大胆。”云昶斜了广岫一眼。
广岫赔笑,站到一旁去了,心想这白猫之幽魂最好再可怕些凶厉些,吓得他屁股尿流才好。
云昶翘着腿晃晃:“听说你是卫大将军之子,我怎地从未听过?我只听说过那个叫卫湛的,不过承袭父业,混了个少将军,战场都未去过几次,甚为平庸嘛。”
卫翾放下一子,面无表情。
“不过嘛,世事如此,所谓盛极而衰盈满则亏,世人,总是一代不如一代。”云昶思索一阵,落子,“若是你这次攀上皇亲,你卫家的门楣定是要大放异彩了。不过皇亲也不是好当的,空有一张脸可不行……”
卫翾不动声色卷走他一片残将。
此时云昶看出自己已显败势,心中有些不服气,落子更为仓促,忽然,他看到有一滴殷红液体滴落在棋盘之上,疑惑着抬头去看,竟见一个七窍流血的女人正倒垂在屋顶上,乱发几乎碰着他的鼻尖,血滴正顺着发梢往下落。
“啊!”他骇得几乎魂飞魄散,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鬼……鬼啊!”他拽了云谨便要跑。云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被拉得一个趔趄。
“妖孽已现行,二位殿下还是速速离去,这里交给我们!”广岫一脸的忠心护主,连推带拽将云谨给推了出去。
卫翾铁青着脸,将黑子扔在了棋盘上。
广岫有些想笑又有些同情,正要安慰几句,却见云谨又走了进来。
“卫公子莫要生气,皇兄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得罪。”云谨端端正正施了一礼,“我在这里代为赔罪。”
卫翾并无反应,广岫凑过去:“无妨无妨,殿下客气,吾等Cao民万受不起。”
“宫中之事还仰仗二位,自然受得。”
广岫问道:“不知殿下可见过鬼祟之物?可需吾等相助?”
云谨道:“未曾见过,多谢关怀。”言罢微微颔首,作揖告辞。
广岫看他身形融入黑夜,不由赞赏:“此人倒是不错。云珑公主说你比他还好看,可是看走眼了。人家是天人之姿,你嘛,最多算是庸中佼佼。”不放过任何机会寒碜卫翾。
一阵冷风刮入屋内,吹得门嘎吱作响,广岫看看外头,夜幕中唯有几只灯笼守夜,火光微弱。
暗影婆娑,风声凄凄,真像是个百鬼夜出的时候。纵是广岫亦有些心中打鼓。
忽见门外有一人影鬼鬼祟祟,他探头看看,还是关了门,懒得理睬。
无非又是些想来看热闹的吧,他二人在这一天里有半天是被宫中人各种围观过来的。
对于卫翾比他更受宫娥们欢迎这点,他颇为不忿。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女人的惊呼。广岫无奈,只得开门:“即便是宫中,夜间亦多有虫豸,快回去吧,除妖真没什么好看的。”
女人无法掩饰声响,在一丛茶花下挣扎半晌,还是没能脱身。广岫只好过去帮着她把长发自花枝中解出来。
女人看他一眼,慌忙得低下头去,转身就走,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干嘛挡着人家,不会想劫色吧?”广岫口没遮拦。
卫翾照例只做未闻。女人绕过一边,卫翾伸手一拦:“既已来了,何不看看?”
女人气息已是不稳,低声斥道:“你大胆!”
广岫有些懵,这算哪一出?
卫翾将手放下,淡然道:“它来了。”
女人身子一抖,惊恐得抬起头,云破月来,照出她惨白面容。
一声猫叫蓦地响起,女人尖叫一声,捂住耳朵瘫在了地上,不住发抖。
广岫朝屋内看去,地上血迹蜿蜒,随着猫的走动而绵延不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哭声哀绝,死死捂着脸,“我只是想摸摸它,是它要咬我的……”
广岫看看卫翾,大致已经明白,叹道:“你也说了,不过一只畜牲,你与它较什么真,这般残忍杀了它,着实……等等……”广岫察觉不对,“既然是你杀了它,它为何要来找云珑公主?”
卫翾没有为他解答,顾自回屋了,广岫对他也不指望什么,扶起女子,道:“既然它都不记恨你,你也别自责了,回去吧。”
女人泪流满面,抓住广岫衣袖:“我……我虽然害死了它,可是,我没有剖了它的肚子……我只是不小心摔了它一下,我也没想到它会死……”
广岫懒得戳穿她拙劣的谎话,道:“知道了。”
女人松开手,又看他一眼,这才慢慢离去。广岫回屋时,白猫正趴在桌上,已无鲜血直流的可怖,看去瘦弱而凄怜。卫翾轻扶着它的头,眼中是罕见的温柔。
“那女人说她只是摔死了它,并没有开膛剖腹。”广岫蹭蹭鼻子,“而且它为什么来找云珑?搞不懂。”
卫翾道:“畜牲与人不同,除非修炼有术成了道行,否则,是不懂什么的。”
广岫思索一番,坐了过去:“你的意思是,它只对云珑有怨,因为她始乱终弃?”用上这个词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却想不出别的了。
卫翾道:“或许,真的只是想她了吧。”
广岫取出一张符纸:“让它走了吧,但愿能投个好胎。”
白猫蓝色眸子抬了抬,伸出舌头舔了舔卫翾的手,慢慢消散。
广岫笑道:“看来你当真是招畜灵的喜欢,前有白狐,后有白猫……对了,你的小白狐呢?”
卫翾将手拢进袖中:“放走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吗?”
卫翾又不想说话了。
他将小白狐送归山林本当是再不会相见,却料不到世事无常。
也不知这白狐当真是傻呢还是瘸了条腿行动不便,没过几日就成了地方官员进献的灵宠。
看到被云珑搂在怀中的小狐狸时,卫翾的嘴角都抽了几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