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番外 作者:苏芸【完结】(19)

2019-01-25  作者|标签:苏芸 情有独钟 强强 因缘邂逅 花季雨季

"A票我没有,现在就B票,原价六百,给你五百。"

我倒抽一口冷气,"一张?"

"一张五百,两张八百。"

"你打劫呢?"

"我现在是想打劫啊,珊珊住院了,我得弄钱啊。"

"什麽毛病?"

"就阑尾,说是要切,折腾完保险那大夫又要红包,我这都揭不开锅了。算我求你了,你就当救济我,买两张吧。"

一有人批判医生,我脸上就开始挂不住──不是第一次了,一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尴尬。"珊珊在哪住院呢──不是我们医院吧?"

"就是你们附院啊,外科那个周若松。就那黑心医生,我都懒的说,你们这哪是救人呢,一刀杀了我算了──"

我耳朵旁边开始发烧,尴尬得一塌糊涂,姚晨好像没注意到连我也骂进去了,仍然滔滔不绝,我咳嗽一声打断他,"你还卖不卖票了?"

他没料到我真舍得砸钱,喜出望外,"卖!"

挂了电话我轻叹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真大头──可是不花点钱帮他一把,我就觉得挺有负罪感,虽然实际上和我没什麽关系,但那毕竟是我的学院,我的老师。

一想起周若松平时儒雅超然的样子,再想想他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我就觉得十分恶心。有这种老师真是倒霉透顶,就因为这种人越来越多,医生的形象才一落千丈。

有了对比,更能察觉出夏远的可贵来,我仔细地想著关於他的种种,越来越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

也不会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

t

傍晚的时候,姚晨带著票来找我,笑逐颜开地拿著钱走了。我顾不上心痛,兴致勃勃地跑到医院去找他。

到医院的时候才四点锺,职完夜班他通常晚上才会过来,我百无聊赖地跑到神经内科晃了晃,正赶上程晶晶他们班在病房里见习。

我悄悄溜进去,却发现病房里气氛有些异样,学生们都面露难色,面面相觑,只有老师在病床前讲得起劲。病床上躺著一个中年人,面色萎黄,表情僵硬,仔细看得话,能看到他搁在腹部的手,正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著。

那个老师我认识,杨忠,曾经教过我一段,那个标志姓的大嗓门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你们看,这就是共济失调,"他指指病人的手,"唉,现在吃过药,不那麽明显了。"

他语气好像很惋惜似的,所有人都盯著病人的手,於是那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杨忠兴奋地大叫,"对!你们看!一紧张的话,抖动就更厉害了。"

几个学生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帕金森氏病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面具样面容,很刻板,很僵硬,"他用手指指病人的脸,"你们看他的面具样面容,高兴也不会笑,哭也看不出来,都没反应的。"

他的好像是在描述一个木偶,所有学生,尤其是女生,全都专注地看著自己的脚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杨忠仍然兴致勃勃地讲著有关帕金森病的一切,还在病人身上示范了如何检测帕金森病人的齿轮样肌张力亢进.

"你们可以动手感受一下。"

没人动手,所有的学生都默不作声,气氛尴尬地可以,杨忠点了几个名字,仍然无人上前,几个女生终於忍到了极限,大声说,"老师,就到这里吧。"

杨忠有些意外,依依不舍地带著学生离开了病房,几个女生没有动,低头像病床上的病人道谢。

的确是面具样面容,没有喜怒没有悲伤,只是眼角发红了。那个病人却突然开口问:"我的病......治不好了吧?"

女孩子们声音甜蜜,全都微笑著,齐声撒著谎,"治得好的。"

17

她们脚步轻捷地走出病房,我看到几个人眼睛里都含著眼泪,程晶晶低声对我说,"杨忠那个傻X。"

的确是个傻X。像他这样,毫不为病人考虑,毫不顾忌病人自尊的垃圾,不多,但也著实不少。

我自然地想起了夏远,在我大三那一年,他也带我们去看了一个晚期肺癌的患者,老人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机的,一见到他却露出了微笑,甚至还半坐起身子来。

他不忙著试教,先和老人用聊了会天,然後才用英文给我们讲解了病人的情况,声音温和,老人听不懂,於是一直微笑著,他走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似的和他告了别。

事後他跟我说:"叶岩,教学的时候一定要考虑病人的接受程度,只要有一点刺激到病人的风险,那这个病例就不能带学生看。"

我一直谨记在心,把他当成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但今天看来,好像有太多的人,连这一点常识都没有掌握。

我又再一次的觉得,他是一个多麽宝贵的人,在他特立独行的行为举止背後,是何其高尚的一个灵魂──如果人生应该有一个导师,那麽我的导师只能是他,也永远都是他。

我突然很想见他,一秒锺也不能耽误了,电梯太慢,我蹬蹬地跑上楼梯,从三楼直跑上十二楼,喘著粗气推开办公室的门,他却还是不在。

我不死心地又跑到病房,一间间地找过去,偶尔有几个病人认识我,拉著我说几句话,我耐著姓子附和著,心里却恨不得马上找到他。

隔壁床的病人看来是要出院了,换好了衣服正大包小包地收拾东西,中年男人突然停下了动作,抬头问自己的女儿,"思乐,给俞医生的红包送了麽?"

我惊愕地回过头去──呼吸科除了夏远,再也没有姓俞的医生了。

年轻女人一边把拖鞋装进提包,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昨天就送过去了,包了一千,放心吧。"

男人穿好鞋子,眼看要离开,我赶忙追过去,在床脚绊了一下,脚步趔趄,"你们刚才说的,是哪个俞医生?"

女人诧异地看看我,刚要开口,男人却警觉地拉住她,打量了我一眼,冷淡地说,"关你什麽事?"

我口里沙沙地发干,还想继续问下去,两个人已经走出了门,迅速地消失在拐角处,只有高跟鞋踏地的余音还在走廊里回荡。我呆愣了一会,很想追上去,到底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们说的应该是其他的俞医生,未必就是夏远,也许是姓於,或者姓虞,也许他们在说给别的医院的医生送红包的事,说不定是哪个认识的办喜事,他们送个红包过去......

总之不可能是听起来的那样。

我嘲笑了一番自己的胡思乱想,慢慢地踱步到办公室等著他,拿出口袋里的票把玩著。其实约会的过程真的大同小异,就跟姚晨说的一样,看个电影或者演出,然後吃饭,最後──

我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怦怦乱跳,条件反s_h_è 地打量著屋子里有没有人,好像我的想法能被别人看到似的。

先不想了,我跟自己说,水到渠成水到渠成,可是越不想就越想,脑子里勾勒的画面已经越来越限制级,我深吸一口气,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拍两下。

真的不能再想了。

我坐立不安地动来动去,焦躁地等著夏远回来,想给他打电话又怕他还没睡醒。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难熬,百无聊赖里我随手打开了他的抽屉──大四的时候他给过我一把钥匙,方便随时支使我跑腿拿东西。他的抽屉和他的人一样清爽整洁,分门别类地摆著文件、听诊器、各种零碎的私人物品,一个信封摆在最上面,格外显眼。

不是一般的信封,而是红色的封套,就是结婚办喜事送份子钱的那种,我随手拿起来捏了捏,不薄不厚的一叠钱。

刚才那女人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来,鬼使神差地,我拆开了仍然黏著的封口,一沓粉红色的人民币跳了出了。新钱硬挺的有些扎手,我数了数,刚好一千块。

封套的背面还有字,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那是一个铅笔写的"严"字。

刚刚出院的那个病人,我记得是胸腔积夜住院的,姓什麽来著?

姓严。

事情总是越想越不想的。

我捏著那个红包,在椅子上呆坐了很久,脑子里刷刷地跳过无数想法,但总朝著一个最不可能的方向跑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发出一声轻响打开了,夏远走进来,看到我露出惊喜的神色,然看看到我手里拿著什麽东西之後,他的脸色变了。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9/43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