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尧随便翻看了几页,看是类似保密协议一类的东西,就直接签了。随后蒋颖将他带到另一间屋子里,扬手止住跟过来的邵明和杨书奇:“这里是审讯室,他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审讯室就跟电影电视里差不多,一间黑乎乎的小屋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盏灯,角落装着监视器。
不过这桌子上放了一叠厚厚的文件。蒋颖示意梅尧坐下后,也没说话。两人沉默无语地对视了大约二十分钟,她朝着监视器挥了挥手,自己却出去了。“你留在这。”
梅尧这才把目光落到面前这沓文件上:这些都是这个案子目前搜集到的、真正的调查资料。
第20章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梅尧大致将这沓文件扫视一遍,并归纳出一些简要的内容,但他并不明白,光凭这些东西,警察为什么会找到可以说是宣扬封建迷信的他——
死者:谢志豪,男,28岁,时空视点科技有限公司在职员工。
案发经过:1月5日晚上8点45分,市公安局江南区白象街派出所民警张永接到付利平报警,称白象街15-12号6-1户居民谢志豪在家呼救。张永及值班民警谢小春、王雕三人立即行动,8点57分赶到,敲门三下,无人答应,见门缝红色液体流出,疑为人血,遂破门而入。开门后,三位民警同时见到谢志豪衣物直跪在地,颈部缠绕红绳,悬于楼梯栏杆上死亡。谢小春民警当场晕倒。
现场勘察:6-1户为复式结构,楼梯处于大门右手边,现场位于楼梯下方。地上倾倒约3公斤j-i血,环绕死者。房屋四角置放四支正在燃烧的蜡烛,约剩16厘米、13厘米、15厘米、17厘米。现场血流所及处无杂物堆放,其余地方有沙发、两根椅子、大量花瓶及水杯碎片、一台外力损毁的扫地机器人、外力砸碎的转角玻璃茶几一座、厨房刀具四把、平底锅一件,呈堆积状散于房间各处。
悬吊方式:颈部缠绕由j-i血染红的麻绳,后颈打结。双膝跪地,双手垂于两侧。
尸体检查:死者高182cm。颈部有红色勒痕,脸部肿胀发绀,眼结合膜下出血,外耳道壁、鼻腔轻微出血。黑发,长1-3.7cm。头顶c-h-a有直径5mm黑色铁钎,没入7cm,总长12cm。右手有轻度挫伤,左手手背有刀口,长5.2cm。穿白色T恤,黑色棉裤,裤脚有灼烧痕迹。未见明显尸斑。
录音证物:(惊恐)“救命!”……
“噼噼啪啪”……
“当、当!”……
(绝望)“静、静姐……”
文件中另有一些刑警走访谢志豪邻居及同事所得的笔录,并没有太多发现。大都表示谢志豪这个人生活封闭、不太与人交往,但做事逻辑清晰、效率高,是个信得过的人。
梅尧揉揉脖子,敲了门。蒋颖早就在门口守着,一听见敲门声,便又进去,把门关上。
两人再次坐回一个小时之前的位置。这次蒋颖手里拿了纸笔,准备记录。
“资料你也看过了,那我先给你介绍下目前的案情进展吧。谢志豪是被勒死的,但他在被勒的过程中并没有挣扎,指甲十分干净。不过,就现场的情况看,死之前,他与人有过争执,没有肢体接触,用不断扔东西、甚至手持刀具作为攻击手段,在这个过程中误伤了自己的双手。根据付利平的口供来看,争执应该发生在8点42分之后。由于白象街派出所距离死者住处比较近,民警在8点57分就赶到了现场,这时谢志豪已经死了,整个过程只有十五分钟。在窒息状况下,需要5分钟才会导致死亡,那这个犯人就只剩十分钟的活动时间,其中还包括点蜡烛、倾倒j-i血等。这种蜡烛一般二十厘米长,光是燃烧到这种程度就需要10分钟的时间。整个犯罪现场十分干净,没有第二者的活动痕迹,我们也调了监控,没看到楼道有其他人的出入。另外就是那段录音。录音是其他游戏玩家录下来的,除了呼救外,提到了一个叫‘静姐’的人。我们也查问过与谢志豪有关系的人,即使名字中带‘静’字,目前可以证实与此案无关。关于这个案子本身,我们了解到的就这些。”
“很刺激的密室杀人案。”
蒋颖无视梅尧略带嘲讽的语气,神色郑重地说:“给你的资料里有一点没提到。因为警队不倡导鬼神,所以我们也没写上去。当时晕倒的民警谢小春平时常说自己能看到鬼。而就在那天他们打开门之前,谢小春突然喊冷,一开门就晕倒了。后来我们问过他他当时看到什么了,他说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不足以让你们愿意找我。”梅尧拍拍这沓文件,“这些案情也不足。”
蒋颖愣了下,神色一松,似乎和善不少。“书奇和我是朋友。这段时间为了这个案子我也比较焦虑,他猜到原因,就跟我提到了你。”
梅尧开玩笑地说:“杨先生这么上心我们的生意,我是不是应该邀他入股?”
“虽然书奇向我鼎力推荐,但一开始我们也没有涉足这方面的打算。就如你所想,我们不信这个。”蒋颖直言,“不过,后来调查时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惯x_ing思维让我们陷入僵局了。像你这样的民间知识,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我纠正一下,我做的事,‘民间’做不了。”
蒋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跟梅尧多做纠缠,按自己的思路继续陈述:“在这些证物里,本来还有一台手机。采集回来时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我们技术部的同事取出了里面的储存卡进行还原,提取了一些聊天记录和照片。负责这个项目的同事还原并打开死者微信里一张照片的时候,我就守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电脑突然黑屏。等电脑再打开时,1月5号8点到9点之间的记录就全部不见了。当时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三个同事,技术部的管理员也在,都可以证明这并非技术上的问题。因为只要有人做手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但我们都看到的那些记录,在再打开的时候,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这不是现在的科技可以做到的。”
“此后我们也跟网络供应商联系过,他们那边的服务器也没有这段记录。”蒋颖花了很大的勇气,终于问出一句话,“我们刑警大队,有鬼吗?”
梅尧差点没笑出来。“刑警大队煞气太重了,怕是阎王也不敢来吧……不好意思,我没在现场,真没法解释你们的记录消失事件。与其说是鬼,我个人还更相信是黑客攻击呢。”
看蒋颖眉头都皱成一团了,梅尧才补充说:“那根c-h-a在天灵盖的铁钎,在民间邪术里,叫分魂锁魄针,传说可以将人的灵魂锁住、引出来,而后炼化用在其他地方。不过这种邪术就跟民科一样,有没有用,很玄了。具体这根针是用来干什么的,我还得去现场看看。”他笑眯眯地说,“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即使嘴上说对不起,灵魂一样站得笔直。可如果跪着死,灵魂就不得不随之下跪,直到再入轮回,忏悔才能停止。”
蒋颖眯起眼睛,说:“所以,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仇杀。凶手对邪术、玄学方面也有一定的知识储备……看来我们得重新理一理谢志豪的人际交往履历。”
*
当天下午两点,梅尧和邵明由杨书奇开车送到白象街,三人找到谢志豪的住处。
这几栋楼占了四十亩地,是水利局的家属院,房子八三年就修好了。其中几栋由于是领导房,规格相对高,建成复式。谢志豪的父母早就搬走了,他不想和父母一起住,又一个人住了回来。
行至楼下,邵明忽然停下脚步:“咦?这地方要拆了啊。这片地可贵了,拆迁款起码十万起吧!啧啧,飞来横财,可惜谢小哥无福消受咯。”邵明面前的墙上贴了一排公告,全是细致到每家每户的拆迁事宜。告示纸角落上已经有些破损,落款是12月3日。
“邵先生您说笑了,水利局家属院的老房,和白桂园还是差了不少。”杨书奇说得很是彬彬有礼。
这句话戳得邵明肺管子疼。但念头一转,突然豁然开朗地笑道:“白桂园的房子我已经卖了,现在住在梅大师家里。他就在我楼下。”说着就把梅尧的肩膀一搂,“你是本地人吧,难道孤孤单单一个人住?”
杨书奇脸上有点僵:“我父母不太赞同我演戏,为了避免矛盾,我和谢志豪一样住在他们留下的老房里,就是对面的白象街一号。”
邵明抬头望过去。白象街一号,就在街对面,是九十年代末临江建的第一批高层电梯房。当时市里很多富人都在那里住,可谓身份的象征。邵明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J市人,但呆了这么久,对所谓上层社会摸得一清二楚。听杨书奇这么一说,本就看他不顺眼,现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就在他要找话怼过去的时候,梅尧说:“上去吧。”
谢志豪的家现在已经收拾干净了。门口烧了一些纸钱,进门仍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几斤的j-i血果然不是盖的,清理这么多天都臭得令人发指。
梅尧在房间内走了几圈,最后停在角落蹲下。邵明连忙凑过去:“发现什么了?”
“你想知道?”
“我都开店了,当然要多学习!”
“你看这里,”角落有些凝固的蜡油,下面刻着弯弯曲曲的纹路,看似地板龟裂,但又似乎有些规律,“这个叫赤灵咒,民间传说,写这种咒术,可以封固、引渡活人魂魄到另一个人身上,蜡烛烧尽,就能达到与人延寿的效果。”
“卧槽,这么厉害!”
“梅先生似乎在‘民间传说’四个字上加重了口气,是不是说,这个方法本身是没用的?”杨书奇也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