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邪气地笑了笑:“猜也是这时间了。”他抬手虚握,展行身上飞出一道光点,扑向他瘦长的手掌,被他拈住。
林景峰马上不悦道:“你在小贱身上下了蛊?”
张辉忙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只引路蜂,怕你们迷路了。”
林景峰点了点头,端详张辉,他们最后一次别过是在罗城,也就是说,当时张辉已经计划好,要请他们过来,定不会单纯地请客游玩,还抱着什么目的?
张辉道:“来了就好,上马吧,边走边聊,谢谢你们了,兄弟。”
林景峰眉毛动了动,心里颇不待见张辉的作为,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张辉亲自来接,多少还是给足了面子,此时他牵来三匹矮小的滇马,说:“山路难走,兄弟们多担待。”
展行迷迷糊糊地爬上马去,林景峰见那滇马特别加了手工马鞍,心里又承情不少,遂也翻身上马,跟在张辉身后,三人朝山里去。
“要不先在这里歇一会。”林景峰说:“你看小贱困的。”
展行忙道:“还行,我可以边骑马边睡。”
张辉笑道:“待会日出的时候你就不困了,这里漂亮得很。”
展行又问:“唐悠那小子呢?”
张辉略一沉吟,答:“他生病了。”
林景峰心中一动:“水土不服?”
张辉道:“是我没照顾周到,他……不提了,待会展行一到就能治好,幸好你们今天来。”
展行莫名其妙,张辉转了话头:“太阳快出来了。”
三人在山腰上曲折前进,那里有条不像路的路,两旁俱是亚热带阔叶乔木,参天古树在这里生长了数千年,原始森林在黑夜中安静沉睡,树叶s-hi漉漉的,染着黎明前的雾气。
展行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睡得打呼噜。
他们在静谧中行了许久,星光消褪,一轮朝阳出山。
刹那间千万道金箭穿过原始森林,百鸟在初晨翘首以望,张辉掏出一管竹哨,仰首吹响,天地间哨声悠扬。
林间飞起亿万鸟雀,在晨曦中散向天际。
展行被惊醒了,抹了把脸,诧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哪了?”
“山里。”张辉像个彬彬有礼的待客主人,礼貌点头:“怎么样?没白来?”
展行转头,大山中白雾茫茫,仿佛有生命的女神在阳光下温柔地离开,远处山下,他们来时的小村落已经成为稀稀落落的小黑点。
所有沉睡的山中景色缓慢醒来,春季雪白的溪水哗哗流淌,鸟鸣声不绝于耳,树叶的尖梢凝结出晶莹的,折s_h_è 着朝阳的露,嘀嗒落下。
每一丝微小的声音都如此清晰,传入展行的耳内。
展行情不自禁地赞道:“没白来,太漂亮了,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
“喏,吃吧。”张辉把两个野果在靛蓝外褂上抹了抹,递给林展二人。
饶是林景峰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为此景动容,问道:“这是什么山?”
张辉随口答:“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山,汉人们起的名字记不住,山就是山,故老相传,山是有魂的,这里的山与十万大山相接,连在一起。”
林景峰若有所思道:“估计是不通外界的地方,和我家那里差不多。你是什么族的?怎么脖子上挂的银圈是苗族的,又不戴苗人的帽子?你的衣服是彝族的吧。”
张辉点了点头:“我……不能算苗族,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族,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展行又问:“你哥也在家里么?”
林景峰:“?”
张辉目中不自然神色一闪,最后老实道:“还没有回去见我哥。”
林景峰蹙眉,展行解释道:“他哥就是张帅,上回咱们在胶州认识的那个,我还存了他手机。”
“你哥是张帅?!”林景峰愣住了。
张辉忙道:“不不,别打他的电话。”他阻住展行的手:“待会到村子里了,咱们和霍兄弟商量,再详细谈谈。我拿x_ing命发誓,绝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
林景峰满腹疑问,只得按下。
“你们的蛊是从哪学的?”林景峰生年只听有蛊,却未曾得见,张辉每次使蛊俱没有明确的手势,甚至一晃而过。
张辉不以为然道:“蛊在黔苗里,本来是女人的东西,迫不得已才用,见笑了。”
展行想起在柳州路口的夜里,被甩出车的霎那,张辉正是用了什么技巧,避免自己撞上石头,遂问道:“那天晚上,你念的是什么咒语?”
张辉比划道:“那是一种护体蛊母,虫王带着飞虫,让人免于摔下山崖。蛊分许多种,有虫蛊,Cao蛊,石蛊……”
张辉一路行一路说,朝展行与林景峰介绍黔滇一带的蛊道,多数词语汉文中没有意译,张辉只得用同音词代替。
林景峰听了一路:“那么说来,把所有虫放在一个瓮里养蛊的,都是骗人的?”
张辉道:“那种玩意确实有,但早就失传了。古时有位蛊婆叫花头,她把一百种毒虫放在同个大缸内,七天七夜,让它们互相啮咬,吞食,活到最后的那只就是蛊王。”
“还有让五毒……蛇、蝎、蛤、蜈、蛛这几种虫的巢母与巢王五对,入瓮后是十只,加一种特制的Cao药,令它们互相交配,最后产下同一种怪物,叫五毒兽。”
展行听着张大了嘴,张辉又道:“也失传了。”
林景峰:“据说东南亚的降头术就有一部分传承了蛊术,是真的么?”
张辉点头道:“降头就是苗疆巫术的支派,汉子使巫、婆娘放蛊。”
三人在路上辗转,时快时慢,时走时停,午饭时张辉只随手朝溪流里弹了点什么东西,鱼便翻白肚子浮上来,山中更有山珍,配以凛冽清泉,味道好得不能再好。
张辉烤好鱼,又特地说了一次:“没有毒,放心,我不会害你们。”
林景峰略一沉吟:“知道,你没有留指甲。”
张辉感激地点头,惯于使毒与放蛊的人多半有长指甲,弹毒,蓄毒时不见动作,张辉一双手指甲修得齐整,腰带只是一条朴素的布带,并非习于害人之人。
在山里足足走了一天,直至傍晚时分,他们从一条隐秘的林间小道下来,方抵达了另一个村落。
“到了。”张辉笑道。
他翻身下马,吹了声竹哨,村落里马上便有人迎出来,女人们叽叽喳喳地来牵马。
张辉道:“先去看看小唐。”说毕吩咐了几句,仿佛是让人打点饭菜,呵斥她们不要太热情,以免客人尴尬,女孩们便都笑着散了。
四个身着苗裔服饰的男人跟在张辉身后,一路走进村里,有老有少,沿路见面的村民俱是放下手头事务,朝张辉躬身行礼。
“哟,你还是他们的头儿。”展行揶揄道:“你是王子吗。”
张辉尴尬道:“别提了,不算回事。”
村内足有三四百间房屋,清一色的吊脚楼,又养着成群j-i鸭,上百滇马,方便与外界运送货物,山后是黄昏中的梯田,男耕女织,俨然一副武陵桃源的景象。
张辉把他们带上村落中央,最大的吊脚楼上,吩咐身边跟随的人退下,展行进了屋内,看到房里生着火,唐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展行惊道。
展行冲上前,掐着唐悠的脖子,猛力摇晃:“你醒醒啊!你不要有事啊!”
林景峰:“……”
张辉:“……”
唐悠起身和展行互殴,怒吼道:“老子在睡觉!摇你妹的呢!”
张辉道:“他被嫁了金蚕,我记得你有一件驱邪的宝物是么,展行。”
展行道:“有,是怎么回事?金蚕是什么?”
林景峰蹙眉道:“金蚕蛊?你需要这个么,在我身上?”
张辉接过方石,如释重负道:“这就好办了。”
展行马上道:“金蚕蛊我知道!吃一个升一级的那玩意!你升了几级?小唐同学,有好东西要拿出来大家分享嘛——”
唐悠抓狂地压着展行猛揍:“你当是玩仙剑呢!还吃一个升一级!老子都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