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行同情地点头:“记得,我院子里也有呢,给小师父用的。”
张辉说:“我看到他蹲在木桩前面,给练武用的桩子画画,上色,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觉得他挺可爱的。于是就……喜欢上他了。”
展行:“……”
张辉摸了摸头,摆手道:“算了,这么说挺奇怪,别问了。”
展行决定买个几大桶油漆,回去把自家院里的木桩全画成林景峰模样——“漠然”的双眼,面瘫,碎发,让他每天起来自己揍自己。
狄清在队伍后面小声道:“你们……嗯,林哥。”
林景峰低声道:“叫我景峰。”
狄清忽道:“景峰,请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林景峰眯起眼想了一会,道:“快七年了。”
狄清抿着唇,点了点头。
林景峰:“怎?你想问七年之痒?”
狄清忙笑道:“没有的事,挺……羡慕你们的,嗯。”
林景峰只觉得这小孩颇有点不知所谓,或许是不擅于与人沟通交流,但再见到张辉,狄清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不再是欲语还休模样,遂揶揄道:“你箭法不错,比小贱还强了。”
狄清睁大眼道:“都是辉哥教的,展行……他很强吗?”
林景峰想了想,答:“也不算很强。”林景峰实在无法给展行下一个综合实力评价,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本事嘛,没有。然而要说他弱,又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就是一只……张牙舞爪,却……人畜无害的……”林景峰斟酌很久,下了定义:“白痴……哈士奇。敌友不分,精力旺盛。”
狄清笑得打跌,理解地点头。
张辉带着三人进入王宫,卫兵退下,一名手执权杖的祭司上前咕咕地说了长篇大论,张辉也听不太懂,反复重复几句话。
“我让他允许我们去看国王。”张辉小声道。
展行:“他们看不出你是冒牌的吗?”
张辉答:“暂时还没,不过我觉得快了……”
那祭司一脸不悦,转身走了,又愤怒地朝林景峰喝骂,用手杖敲打林景峰的头,林景峰蓦地火了,正要还手,展行连忙喊道:“他是你爸!”
林景峰反应过来,躬身点头,乖乖挨打。
四人被带进王宫侧边,一个大胖胡子,呼哧呼哧地瘫在大胡床上直喘气,中年妇人衣着华贵,直挺挺地躺在地毯上。
那胖胡子正是霍虎,皇后成了唐悠,二人终于等到救星来了,霍虎眼泪哗哗地:“你们可算来了——”
张辉吩咐几句,当惯少祭司的人自有种颐指气使之感,侍女们退了出去,数人围成一个圈,开始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霍虎打了个n_ai嗝儿,胡须上沾满牛n_ai,听数人把事情经过分析完,问道:“你确定?”
林景峰无奈道:“八九不离十,我看外头快开战了,下一步得怎么做,你们有没有主意?”
霍虎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说:“哥以前听过,密宗传说中倒是有这么回事。”
“人死后若对生平不如意之事有所眷恋,会将怨念伏藏,交予下一位得到藏物的人。”霍虎比划道:“让人进入他所想的世界,改变他的做法,方能善终。”
张辉道:“你是说,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都是他灵魂里构造出来的世界?”
霍虎迟疑点头:“这不是过去,密宗将这个意识构造出的地方,叫做‘境’,你得完成他托付之事,再回到来处,方能离开这里。”
林景峰道:“你是怎么判断的?”
霍虎道:“喏,小唐。”
被唐悠俯身的王后拉开窗帘,说:“你看外头,看得出么?”他把一个东西交到展行手里,赫然是羊皮纸卷着的自制望远镜。
“你太彪悍了吧,才一天时间,连望远镜都磨出来了……”展行旋转镜筒,望向远方。
“什么也没有啊。”展行喃喃道。
唐悠:“对啊,本来应该有什么?”
展行:“不就是应该什么也没有的吗。”
唐悠炸毛道:“地平线呢?你再仔细看看?”
展行心里一惊,再次勘察远方,果然地平线不在,远处是一层灰蒙蒙的雾。
唐悠叉腰道:“很明显啊!这个世界有边界,他不知道在这外头发生过什么,思想只能抵达那么远……”
林景峰问:“我们要怎么离开?回到来处是什么意思。”
霍虎说:“那个地下洞x_u_e,你记得么?”
唐悠把望远镜劈手夺过:“怎么可能记得?这连卫星定位器都没有……罗布泊那么多遗迹……”
展行啊的一声:“孔雀河的下游!就在城外!”
话音未落,楼兰城内喧哗起来,到处都是飞箭,哈萨克族已经开始全面攻打楼兰城。
皇宫内外响起卫兵们的大声呼喝,有人冲进皇宫,嚷嚷着架上国王朝外走。
林景峰当机立断道:“到城外去,这里不能呆,马上要打起来了!”
人齐了,所有人掉头跑出皇宫,张辉把守卫呵斥开,整座城内箭雨纷飞,百姓慌张哭叫,四处躲避。
楼兰城门大开,骑兵蜂拥而出,孔雀河北岸哈萨克军对天放箭,大部队开始渡河。
两岸一片混乱,一场谋划已久的大战终于拉开序幕。
展行跑得气喘,呼哧呼哧:“我……这身体太弱了,要死了要死了……”
林景峰转身不由分说,横抱起展行开始狂奔。
“现在去哪!”林景峰大喊道。
展行:“罗布泊!孔雀河的尽头!”
林景峰横抱着展行,回头道:“虎哥他们呢!被冲散了,糟了!”
张辉护着狄清,挥开匕首一路朝他们汇合,被数十骑兵围困住,展行道:“你去救他!”
展行拣了一张弓,勉强拉开箭,一箭s_h_è 翻张辉身后偷袭骑兵。
哈萨克人认出了自己族的小酋长,各个手执长刀愤然大喊,上前接应,一人穷凶恶极捞起展行,上马就跑。
张辉奔至河边,展行一颠一颠被抓走了。
“不——”展行道。
“小贱!”林景峰吼道。
展行在那哈萨克骑兵大腿狠狠一咬。
“啊——”那忠心士兵登时惨叫,展行摔在地上,转身跑向河岸。
“等我!”林景峰喝道。
横里一根流箭飞来,s_h_è 中展行肩膀,登时血花四溅。
“小心!”张辉吼道。
“辉哥——!”狄清叫道。
场中万军霎时停了交战,展行冲向孔雀河,咚一声跳下水。
张辉越过林景峰,一个猛子扎了下水。
紧接着扑通,扑通两声,张辉与狄清同时入水。
孔雀河的洪涛隆隆声不绝,从天的尽头而来,淹没了整个战场。
“儿子呐——!”霍虎动情吼道,气喘吁吁地跑到河边,一跃进水。
上万楼兰军:“……”
唐悠提着裙摆冲向孔雀河,凄怆尖叫道:“王上——!”
楼兰军&哈萨克军:“……”
又是扑通扑通两声,楼兰国王和王后一起跳孔雀河了。
刹那间水流铺天盖地,湍急冲刷,将六人带往下游尽头的罗布泊,展行连着咳了几口水,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被一股巨力扯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轰一声,世界重归静谧。
再睁眼时,依旧是那个空旷寂静的山洞深处,水声散尽,展行轻轻喘息,从林景峰肩前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