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行对于古墓的了解不比林景峰多,但他胜在知道许多文化,历史,他有意在林景峰面前卖弄,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上午,林景峰知道在不开棺的情况下,展行能够判断出很多东西的价值。
这就够了,林景峰决定带上他试试。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多赚点,避免再出现先前白跑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反正这个人护照丢了,基本在中国就是一黑户,死了顶多三炷香的事,试试也无妨。
起码展行知道在外人面前,什么时候该闭嘴装傻,这点令林景峰十分庆幸。
展行在吃保鲜装的蛋黄派,目不转睛地盯着个小瓷瓶。
“你看到的这件东西叫宋代官窑瓶,紫口铁足。”林景峰说:“是我当初跟一个散队淘出来的,卖这家价亏了。”
展行说:“宋代的官瓷从来不当陪葬品,很明显是假货了,老板估计出点辛苦费还算多的。”
林景峰:“……”
林景峰不以为然道:“就算是假货,他再重新加工,也能卖出真货的钱。”
展行道:“那也是手工钱。”
展行摸林景峰狗头笑而不语。
林景峰略有点恼火避开,只觉此人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郁闷地说:“知道了,闭嘴。”
两名伙计把几件泛着贼光的陶瓷搬到院里,用脚边药剂瓶里的高锰酸钾溶液混了泥土包好,再埋在特制的木槽中。
他们在后院外站了一会,林景峰等的人来了,是先前流金堂掌柜为林景峰介绍的一名队长。
中年人,肤色黝黑的大叔,穿着十分干净,牛仔裤,军外套,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
“林三,你终于还是要跟团了。”中年人说。
林景峰冷冷道:“不要那么叫我。”
展行讶道:“你们认识?”
林景峰:“标叔这次得了什么消息?该不会又是去钻防空洞的活。”
被称为标叔的中年人哈哈一笑,并不掩饰,风趣答道:“上回只是意外。”
展行礼貌地微一欠身:“原来如此!你们既然认识就好办了!”说毕上前诚恳地与标叔握手:“你好你好。”
标叔一脸的莫名其妙。
林景峰:“不用理他,说吧。”
“坐。”中年人招呼道,流金堂的掌柜识相走开。展行看了掌柜一眼,知道他充当中介多半得了不少介绍费。
中年人的话题也十分简洁:“斗j-i台,李家湾,去不去?”
展行马上倒抽了口冷气。
林景峰捏着手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思考。
标叔端详展行片刻,眯起了眼睛,又望向林景峰。
光y-in荏苒,时过境迁,当下盗墓已经不再如上个世纪般简单;传统盗墓人少,隐秘,使用绳索,洛阳铲等工具,人手挖出盗洞直接行动,有的盗墓贼甚至买下一整块农田种满农作物,夏天挖凿,花上足足数月时间盗取陪葬品逃离。
有的则租下一间房子,打个密道通向墓x_u_e,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自从中国政府加大了对盗墓行为的打击力度后,时间就成了盗墓贼们必须考虑的最重要一环。
简易工具已退出历史舞台,新的盗墓方式采取集团行动,分工合作,以洛阳铲确定墓x_u_e位置,外加雷管等定向爆破方式,很容易就能达到目的,在警察发现前速战速决,全体撤离。
标叔在从业前便是一名工程爆破专家。
展行从父亲处听到不少关于盗墓的故事,许多年前,盗墓贼通常都是一人或两人结伴行动,有亲戚,也有发小,绝不可能聘请自己不熟悉的人搭手,一防谋财害命,二禁声张。
林景峰很有可能也是受了传统观念影响,独行侠再厉害,挖墓也得靠两只手,远不如人多来得快。
展行好奇地看着他,方才标叔称他作“林三”,也就是说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有林老三,也就有某老二,某某老大,他是从哪儿学的盗墓?
林景峰问:“几个人?”
标叔比了个手势,四个。
林景峰淡淡道:“我带一个。”
标叔蹙眉许久,而后说:“四,二,二,二。”
标叔的意思很清楚,盗出殉葬品后,领队得四成,其余六成给三名队员平分,展行没份,这已经是极大的面子了,林景峰带着个谁也不认识的新丁,具体出力多少,由他最后去分派,很公平。
但林景峰显然不打算做这亏本生意,一扬下巴:“告诉他,斗j-i台有什么。”
展行嘴角微微抽搐,正在脑中搜索关于陕西一带的古文物,试着说:“是……战国的古墓?”
标叔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展行又试探着问:“周王朝时期的?”
标叔玩味地看着展行,展行知道有戏,想了想,说:“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中华民国有一位军阀,叫党玉琨,他从斗j-i台运出了不少古物,其中最出名的六头古兽乌纹方鼎,现藏在纽约世界博物馆……”
林景峰用眼神示意可以了,闭嘴。
展行:“这次咱们的行动,得到的东西或许不像某些贵重金银饰品好卖,你知道的,年代越早,东西就越简陋,像周、秦两朝古物,历史价值远远高于它的实际价值,但国内有许多人……我说标叔,你该不会把东西卖给外国人吧,看你样子也不像,呵呵呵,虽然我也是外国人……”
林景峰作了个手势,示意打住。
展行兀自没有察觉:“我能笼统地分辨出大篆,那些字很难认,或者能……”
林景峰忍无可忍,在桌下踹了展行一脚。
标叔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展行:“?”
标叔:“林三,你踢我做什么。”
林景峰:“……”
展行反应过来,噗地一声作了个夸张的表情,继而哈哈大笑。
标叔打量展行,问:“你是大学生?”
展行意识到有的话不能说了,点了点头,讨好地朝林景峰身边挪过去一点。
标叔想了想,起身道:“这小子有趣,行,我让一成,你俩得三。”
标叔走了,林景峰拍了展行后脑勺一巴掌。
展行瞬间犹如泄洪的黄河,开始滔滔不绝,跟在林景峰身后问了。
“你为什么叫林三?老大老二是谁?”
“你认识标叔?怎么认识的?你们以前一起挖过谁的祖坟?”
“他为什么找你帮忙?你是高手?”
“为什么这次愿意和他合作了?”
“为什么踹我?”
“你为什么……”
“为什么……”
“什么……”
“么……”
林景峰终于被展行搞得崩溃了,怒吼道:“不为什么——!”
翌日六点。
“你每告诉我一件事,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林景峰说:“我不问你,你也不许问我。”
展行笑嘻嘻地听着随身听,站在巷口,天蒙蒙亮,难得的一天里空气清新的时间。大部分店都没开门,晨光里,只有几家路边胡辣汤的小店开张。
“待会不能乱说话,按我吩咐的来……听到了么?”林景峰低声威胁道,他顺手摘下展行的一边耳机,展行唔唔点头,示意明白,林景峰顺手把另一只耳机塞进自己左耳,两名少年并肩而立,听着同个随身听,却心思各异,似是等待校车前去春游的学生。
一辆越野车停在巷口。
展行:“哦哦哦——”忙磕磕碰碰地跟着林景峰走了。
展行一只手自觉地搭在林景峰肩上,勾肩搭背地被他带着走,林景峰背上本就背着个笨重的登山包,十分无奈。
“你们好啊。”展行钻上车,笑着打招呼,林景峰扫了一眼。
车上都是男人,除了昨日便认识的标叔外,另有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以及十指扣着,躺在后排闭目养神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