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峰:“唔,哪来的中华?”
王双道:“太师父的,我看他开了不抽,就给你拿了包。”
林景峰:“当心鞭子抽你一顿。”
王双笑道:“太师父可从来不打我……”
林景峰:“知道你会拍马,老头子私下和你聊的那些碎话,可别到处对人说,否则……”
王双侧着头,嘴角扬起一抹痞子似的笑容:“知道拉,师父如果走了,小师叔,这儿就是你当家了,多照顾小双啊。”
林景峰先前只当白斌是发牢s_ao,这时才意识到不对,蹙眉道:“谁跟你说的他不想干了,话别乱说……”
一人走进花园:“老爷子请三爷,有事商量。”
林景峰点了点头,起身,王双愕然道:“怎么不叫我去?”
王双拉着林景峰的手,林景峰道:“你一徒弟,凑什么热闹,在这处着,我马上回来。”继而走了。
厅里,蓝翁坐着,白斌与林景峰负手坐着,仇玥给蓝翁捶背,陈珞珞倚在窗台边,看外面阳光灿烂的花园。
林景峰一点头,便算见过礼。
白斌脸色严肃,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蓝翁抽了口烟,面前白雾缭绕,徐徐道:“这些年里,是师父错了。”
林景峰心里疑惑,蹙眉看了白斌一眼。
白斌低下头去。
蓝翁又道:“一笔买卖上千万,怎么能短徒弟的花用呢?”
白斌沉声道:“是徒儿错了。”
白斌躬身跪在地毯上,陈珞珞依旧看着窗外,白斌低声喝道:“女人!过来!”
蓝翁忙起身:“不不,白爷怎么能跪?”
林景峰打了个寒颤,蓝翁又道:“听说蓝公馆里这些年,吃的花的,都是白爷赚回来的钱……”
林景峰马上想起王双的话,气息窒住了。
谁告诉他的?王双偷听完,转身又给老头子说了?!
白斌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打断道:“那年黑龙江大雪,徒儿蒙师父拣了回来养在身边,一眨眼也三十多个年头了。”
蓝翁又喷了口烟,悠然道:“师父还记得你被捡回来那年,就十二岁,在塌了的墙边冷得发抖,旁边还有一窝猪崽子……”
白斌道:“师父养育之恩,这些年里时刻不敢忘,徒儿昨晚梦见我在山里失踪的爸,朝我说也是成家的时候了,咱们这行香火本来就不盛,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早点抱个徒孙子,也是好事不是?”
蓝翁敲了敲烟斗,在白雾里笑着说:“我只认得一个叫王双的徒孙子,可不知道还有别的徒孙子。”
林景峰心内暗自叹息。
白斌跪着不起身,过了很久,林景峰说:“让他走吧,师父。”
蓝翁吁了口长气,没有答话,林景峰顺着陈珞珞的视线朝外望了一眼,看见花园里,王双笑得阳光灿烂,倚在院边的围栅前调戏外面路上,放学走过的女中学生。
蓝翁缓缓道:“一场师徒,二十五年,为师也不好说什么了,本来想让你继承蓝公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就去吧!早点带个大胖小子回来,也让师父抱抱。”
白斌如释重负,又磕了个头,陈珞珞满脸眼泪,哽咽道:“谢师父成全。”说着走到白斌身边跪下。
蓝翁望向林景峰:“老三,你……”
林景峰:“也让我走吧,师父。”
蓝翁愕住了。
林景峰不跪,也不躬身,负手而立,淡淡道:“人各有志,昨晚上我也做了个梦,梦见我娘的坟头被风沙埋了,我外婆挖得满手是血,说我不孝。”
蓝翁凄然一笑,摆了摆手,朝椅背上重重一靠,半天不作声。
仇玥笑道:“老三,你还有张卡在我这儿呢,卡里还有两百多万,这就不要了?”
林景峰道:“那张卡,送给师父,都是弟子的一点心意。”
当天黄昏。
“听着,小双,安定下来以后。”林景峰说:“我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再来找我。”
“小师叔,去哪?”王双万万没料到林景峰也走了。
王双一路追着林景峰入房,林景峰把背包甩在背上:“你为什么告诉老头子,二师哥要走的事。”
王双愕然道:“我没有啊?发生了什么事?!”
林景峰打量王双,片刻后相信了他,王双又问:“你们要走了?去哪?”
林景峰静了一会:“没想好去哪,你走吗?朋友,我们作个伴?”
王双道:“我还得跟着师……”旋即意识到什么,笑了笑:“我跟着你,小师叔,你去哪,我就去哪。”
林景峰眉毛一扬:“真的?”
王双答:“真的。”
林景峰:“过来。”
林景峰领着王双,看着他收拾了东西:“我去和老头子说。”
王双道:“不用,我本来也想走的,我想跟着师父,本事还没学到几成。”
林景峰略一沉吟:“那也成,大家先在一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林景峰觉得,王双既然愿意放弃师门的钱与地位,愿意跟着他们离开,多半不会是贪图好处,通风报信的人。白斌的话,多半是被其他人听到了。
否则白斌一走,老头子嫡系里,男人就剩个小双,为何不留下来当家?
林景峰打消了疑虑,小双不拘小节,却是知道分寸的,不应该会是告密的人。
这件事,林景峰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陈珞珞意识到了什么,却也藏在心里,没有对白斌说过,毕竟白斌走了,首先得益的是林景峰,林景峰既跟着离开师门,王双便更不用说了,没有道理怀疑他们两个。
黄昏时分,白斌夫妻,与林景峰、王双都离开了蓝公馆。
白斌夫妻在上海开了家店,名唤峥嵘岁月,林景峰独自探听消息,依旧盗墓,交给白斌转手。一年后,白斌得了张无名地图,后根据王双的推测,曾经在蓝翁的书架上见过相似的地形图。
于是白斌亲自出马,带着王双与林景峰入骊山探路。
那一次探路行动中,地图似是而非,王双凭借自己曾经的记忆,带着二人几次侥幸避开机关。
到得最后,白斌摒弃地图,让王双带路出去,开启最后一个机关后,面前是一片漆黑。
白斌让林景峰与王双留在外面,自己手持冷光管入内勘察,没有机关。
过得片刻,一声身体倒地的沉闷声响,林景峰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们进入了整个秦始皇陵最核心的区域,占地上千公顷的水银海。
水银海本身就是一个宏大的毒障,所有机关都埋伏在水银中,嬴政的棺椁更深深潜入了地底。
林景峰带着王双与白斌逃了出来,王双多次误触机关,陷在化金水室内。
白斌中毒已深,留下遗嘱,化金水室大门合拢,林景峰最终离开了秦始皇陵,萍踪四海,浪迹天涯。
当年,断掉的玉音钿。
林景峰没有漫天开价,按次品行价只卖了孙亮七千,余下的一万三,还是白斌掏腰包为林景峰补上的。
饶是如此,林景峰卖完玉音钿后回来,还是被鞭子抽了一顿。
当年,断掉的玉音钿。
孙亮当然没有对陆少容说价钱,否则又害得小外甥挨揍。展行爱不释手地把它捧回家,吹了几天,被展扬骂了一顿,兴头过了,没趣扔回纸箱里。陆遥找玩具的时候把它拿出来吹了吹,吹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吹不出蔡文姬那胡笳十八拍的个种滋味,于是丢到一旁,被家里的狗衔走了。
又过了十天半个月,小毛它拿来磨牙,断成好几截,佣人打扫狗窝的时候扫出来,便随手扔了。
一眨眼,又是许多年,往事随风去。
林景峰还记得被烟斗扣嘴的事,他站在月台前,不知为何,依稀回忆起断成两截的玉钿,回忆起从没挨过打的小双,回忆起少年时一点一滴。
回忆起那些峥嵘头角,被逐渐磨平的岁月。
冷不防身边有人热情地问:
“嗨!朋友,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