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勉强辨认出了这个人脸上多了几道线条,把黑框眼镜的路雨桓和他对上了号。他的迟疑和下意识眯眼的举动被张佳蕾注意到了,她口吻里带上了一点关切:“你的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攸心中微微一动。投放目标被袭击后,心里并没有嫌疑人,看来袭击者要么是因为某些他没在意的事情对他怀恨在心,杀人解恨;要么是以为他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东西,杀人灭口。如果是后者,要是能让那人相信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他所要面临的危险就少了一个。
“没出什么问题,就是昨天晚上眼药水点多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治疗近视用的散瞳药水,本来睡一觉就能好的。”
张佳蕾“哦”了一声,很简单地相信了,也没有笑他,而是好心地说:“那你慢点走,等会下楼梯要小心。”路雨桓则上前一步,来到陆攸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臂,“我走你旁边吧。”他笑着说,“原来你也有近视?我看你平时都不戴眼镜,看东西也没问题,还以为你视力很好呢。”
“只是习惯了。”陆攸不动声色地说,“我戴眼镜会变丑,只好牺牲视力了。”
路雨桓和张佳蕾都笑了几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陆攸的房间在二楼,他们下了楼,在大厅里碰见了其他几个人。陆攸把杜海洋和何毅的声音和人物对上了号,只有纪森没有参与聊天,对他的打招呼也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不过他一个人独占一张沙发,身边空位最多,陆攸就在他旁边坐下了。
就在坐下后,陆攸隐约嗅到了一点s-hi润的腥气,就像是海、或者那个怪物盘踞的地下室的味道。他疑惑地偏过头,这气味就消失了,好像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纪森似乎是误会了他看过来的原因,默默地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切去顶盖的椰子,c-h-a上吸管递给了他。陆攸赶忙道谢,双手捧着又大又沉的硬壳椰子,试了一会,始终没能成功让嘴唇对上吸管,还是纪森又默默地帮他调整了一下,让他将吸管的一端放进了嘴里。
陆攸被照顾得都快脸红了,埋头专心喝椰子水,顺便听其他人聊天。因为看不见表情,他只能靠语气和说话的内容分析这几个人的x_ing格,继续填充人物资料。目前他对这些人的感觉是:张佳蕾x_ing格很好,爽朗又大方;杜海洋果然猥琐,何毅果然暴躁,至于路雨桓……他从表现来看是个温和的人,带着很浓的学生气,但陆攸直觉不太喜欢他,大概是天生气场不和。
有嫌疑的三个人对陆攸的态度都很正常,又说又笑,没有人显得过分小心翼翼,或者听起来像在试探。系统明确表示过剧情人物就只有这5个旅伴,陆攸就没有考虑“别墅里还藏着其他人”这个可能x_ing。他慢吞吞地吸着甘甜清凉的椰子水,等待视觉恢复。
……视觉一直都没恢复。
这次的后遗症又稳定、又顽固,既没有像第一个副本时出现突然加重的情况,也没有一点要好转的迹象。陆攸还没办法询问系统,有剧情人物在身边,系统是绝不可能出声的。他只好掩饰住心中的烦躁和焦虑,和其他人一起在客厅里聊天,等天色渐晚,又集体搬着桌椅转移到别墅门口的沙滩上,沐浴着海风和月光开始烧烤。
光线昏暗,陆攸只看得到燃烧的炭火的星点红色,其他全是一片模糊。他艰难地找了个不会碍手碍脚的地方放好椅子,准备作为透明人度过这场晚上的聚会,没想到纪森虽然人比较沉闷,之前也看不出有乐于助人的属x_ing,现在却对眼睛不方便的陆攸常常照顾着,帮他递饮料和烤串,坐下休息的时候也坐在他的旁边。
烧烤结束后,一群人回到别墅大厅里,都还不想睡觉,拿出纸牌来玩。陆攸的眼睛还是那个死样子,他基本已经放弃了能在睡前恢复的期望。牌局开始后不久,张佳蕾为了捡一张滑到沙发下面的纸牌,伸手摸索了一阵,突然轻“咦”了一声。“下面掉了本书。”她说。
来了。陆攸心道。
这应该就是那本记载着“海神祭祀”的宣传册了。果然,将那本书拿出来擦掉灰尘后,几个人围在一起乱翻,很快就翻到了这部分内容。“……原本是一种古老的祭祀活动。”大概是考虑到不能看的陆攸,还有坐着没动的纪森,路雨桓将宣传册上的文字念了出来,“岛民的孩子会在六岁时得到独属于自己的刺青。在七年一度的海神祭上,海神将赐予信物,刺青与信物对应的人会被作为祭品献给海神,祈求在接下来的七年里无病无灾、风平浪静、渔获丰富。”
“祭祀衰落后,这种习俗演变成游戏保存了下来……挑选一个人代表‘海神’,将若干信物藏在确定范围的某个区域中,其余人则去寻找,找到特殊信物的人成为‘祭品’,被‘海神’带走。进行这种祭祀游戏的多是孩子或者年轻的男女,据说被这样选中的两人如果成为情侣,会对彼此一生忠诚、幸福美满。”
路雨桓顿了顿,扫视接下来的那段文字,“唔,这上面还说,这栋别墅里已经提前藏好了一些信物。如果客人想玩这个游戏,可以试着寻找,说不定会得到惊喜。”
“听起来不错。”张佳蕾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应该是第一批客人吧?那些信物肯定还在原来的地方。”陆攸看到属于她的“色块组图”动了动,似乎是看了一眼杜海洋的方向,“不过,海神就不用选了。我们可以摇骰子决定特殊的信物,谁拿着它的谁就唱一首歌。”
她笑嘻嘻地说:“为大家的娱乐‘献祭’,挺合适的吧?”
杜海洋似乎没意识到张佳蕾改规则就是为了避开“成为情侣”这部分意味,还说:“诶,你这不是把最好玩的部分改掉了吗?”
“哪里有?找东西才是最好玩的。”张佳蕾没理会他,“不知道信物是什么……珊瑚?贝壳?还是海神的小雕塑?希望找到的东西能够带走,留下来做个纪念。”
张佳蕾和路雨桓两个人比较积极,杜海洋当然也赞同,何毅无所谓,纪森没反对,陆攸也表示了同意。于是,大家晚上先回各自的房间寻找,明早起来后再搜索别墅其他地方、寻找信物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陆攸听着其他人嘻嘻哈哈的玩闹,自己则进入了严正以待的状态:按照系统给的剧透,海神应该就要降临了。
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什么都没发生。
陆攸这下真的陷入了郁闷。视力不肯好转,海神也不肯来,今天他还死了一次,怎么什么事都不顺利?他又仔细想了想系统说过的话:海神会在游戏开始后降临……也许,大家在房间里寻找还不算真正的开始,要等明天早上海神才会来?
陆攸思考的时候,手里被路过的张佳蕾塞了杯饮料,他顺手拿起来喝了一口,觉得甜甜的,似乎含有一点酒精,也没多在意。他呆坐着无事可做,过一会喝一小口,不知不觉间喝了大半杯。等牌局结束、大家准备分散回去睡觉,他站起来时猛地一晕,反应过来糟糕了。
那杯饮料的酒精度比他想象中高得多。
幸好他也只喝了大半杯,现在虽然晕乎乎的,意识却还没迷糊,走慢一点也还平稳。张佳蕾大概没意识到他酒量这么低,看他慢吞吞的只以为还是眼睛的问题,顺手把他托付给了坐在旁边的纪森,让纪森送他上楼,也不要他们两个帮着收拾垃圾了。
纪森像一位沉默的守护者,陪着陆攸上楼,一路把他送到房间门口。陆攸这回是真的脸红了——绝大部分因为酒精的作用。他靠在门口,对纪森小声道谢,开始感觉地面和门框都是软的,说话的声音像在飘。他看不清纪森的表情,只知道他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就从房门前走开了。
陆攸关上门,还记得把能锁的全部锁好,然后在被禁言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现在总算被放了出来的系统的关怀里,东撞西碰地完成了洗漱工作。希望明天起来不会头疼……他滚进被子里的时候这么想,随后几乎瞬间就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攸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光线,还有目光的注视。他在被子上蹭了蹭,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向站在床边的人。恢复了清晰的视野中,男人高大的身材天然带来了压迫感,他面孔英俊,有着锋利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他俯视着陆攸,眼神很是专注,见到他醒来,那两片薄唇轻轻地抿了起来。
因为困意和影响尚未消散的酒精,陆攸眼尾带着薄薄的红色。他茫然地与那个男人对视了一会,不太清醒的头脑自动带入了从前发生过的场景。
祁征云……
陆攸打了个小哈欠,含混的说:“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回来得晚就直接上床睡,不要这么站着看我……很吓人的……”他往床边滚了滚,伸手去拉男人的手,“快点,我好困……”
男人似乎有些犹豫,但是陆攸拽着他的手往床上拖,他最终还是顺从了,在陆攸身边躺下后,接着就主动地伸出手臂把陆攸揽进了怀里。半梦半醒、隐隐约约间,陆攸似乎又嗅到了那种水生物的腥气,男人凑在他脖子旁边,像狗一样不断地蹭着嗅着,似乎是要确认什么。陆攸困得上下眼皮不断打架,推了他两下,没能推开,就放弃了。“晚安……”他呓语般地这么说了一句,很快重新陷入了沉睡。
男人嗅闻和磨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陆攸白皙的颈侧看了一会,张开嘴,在那里轻轻咬了一下,然后对着迅速消失的齿痕露出了不满意的表情。但他也没有再多做什么。
最后,像是在模仿一样,男人有些生涩地低声说:“……晚安……”
没有任何人动开关,房间里的灯光悄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