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后陆攸才摆脱掉那种目光,再被盯下去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站在门边,沉思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是错觉么……”
刚才的纪森……好像比之前增加了不少攻击x_ing?
陆攸想了想,没能想出结果,只好带着比出门散心前更糟糕的心情爬上了床。他做好了辗转半夜的准备,干脆开始在脑子里规划明天起来后先去找哪些地方,结果刚规划到第三个,他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清早,陆攸也没能顺利实施他入睡前的计划。他是被路雨桓拼命拍门拍醒的。
昨天晚上,杜海洋死了。
第20章 海神的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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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杜海洋现在和大家的关系,如果他死在房间里,恐怕一整天不现身都不会被人发现。但他的尸体是在楼梯上被找到的。仰面倒着,头下脚上,身体呈现出挣扎的姿态,周围泼洒着不少血迹。
失眠了一晚上、今天很早起来的张佳蕾成了那个倒霉的第一目击者。不过她下到楼梯拐角处就发现了地上的血痕,因此只是远远地瞥见一眼尸体,然后就慌忙跑回了楼上,正好碰到也刚出门、准备去厨房觅食的路雨桓。还是路雨桓胆子稍大一点,鼓起勇气靠近过去确认了那具模样扭曲的尸体的身份。除此以外,他还发现距离尸体不远处,摊着一张看起来像死水母的半透明的“皮”。
怀着“会不会还有人在房间里遇害”的担忧,他们两个心惊胆战地去敲其他人的房门,好在全都得到了回应。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丧生的,只有杜海洋一个人。
失去同伴后本该涌起的悲痛,因为这个人是杜海洋而有点变味了。反而是尸体本身、还有“在期限之前出现了死者”这件事情,带来了更深重的恐怖。见识过丧尸潮那种壮观景象的陆攸对尸体算是有一点抵抗力,他尽量避开整段楼梯上到处沾染的血痕,先从杜海洋的尸身侧面绕过,去察看地上的那张“皮”。用脚尖小心地碰了碰它、确认不是活的也没有腐蚀x_ing后,陆攸拿来工具间里做清洁工作时用的手套戴上,捏着这张“皮”的一角,将它从楼梯表面揭了下来。
软体从光滑表面脱离开来时发出了像在吮吸的咕叽咕叽的声音,同时涌出来的是一股极其强烈的腥臭。陆攸屏住呼吸,看到这东西的底部中央有几道裂缝,里面有像是牙齿的小小尖尖的东西。似乎是迅速地开始腐烂了,裂缝边缘膨胀翻卷,渗出了灰白的粘液。
陆攸从那有点融化、仿佛一张边缘被过度拉扯的薄膜的形状,勉强辨认出了这东西的原身。“是陈列室里的那只海星怪!”他对挤在楼梯口不肯下来的人喊。忍着手中滑腻又带着韧x_ing的古怪触感,陆攸把这具怪物尸体正反翻看了几次,奇怪地发现没有受伤的痕迹,“好像是脱水死的……”
他又去看杜海洋的尸体,轻易找到了造成大量失血的伤口:一处在胸口,一处在侧腹,都是又窄又深的割裂伤,看起来像是怪物腕足的杰作。杜海洋临死前经过了剧烈的挣扎,那张脸上残留的表情除了惊恐,还有浓重的怨恨,令人望见便心里发寒。
不能让尸体就这么躺在楼梯上。保留证据这种事情现在就不用考虑了,几人带着各异的表情开始行动,用厨房里拿来的保鲜膜在大厅角落里厚厚地贴了几层,把死掉的杜海洋和海星怪都搬过去,然后尽量擦掉了楼梯上那些已经凝固的血迹。从楼梯边到大厅里到处弥漫着死掉腐烂的海产和血水的腥味儿,就算有了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作为掩盖,那股象征着死亡的腥臭还是不依不饶地直往人鼻腔里钻。
处理好这件事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接下来,就要讨论另一个话题了。
杜海洋的信物。
陆攸一直在观察所有人的表情,发现有两个人显得有些异常:何毅从早上出现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神情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路雨桓则几度偷眼看他,欲言又止。他这样做了几次后,其他人似乎也有所察觉,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询问,像是在暗中较劲玩着“看谁先忍不住”的游戏。
陆攸默默地在杜海洋的尸体边蹲下来。他翻看过海星怪后一直没有摘下手套,现在就隔着手套去触摸了尸体上裂隙般张开的伤口。在被一同割裂的衣服上,留着干透的怪物粘液的痕迹。“他被海星怪攻击了……”陆攸低声说,“昨天晚上,有人听见什么声音吗?”
陆攸自己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除了张佳蕾犹豫地表示似乎是有过撞击声,但她没敢出去察看,其他人都表示了否定。路雨桓又在看何毅了,流露出一点挣扎的神情。陆攸不动声色,接着在杜海洋身上仔细摸索,翻过口袋,按压缝起来的织物边缘……最终他找到的是两根牙签,一把不知何时被杜海洋藏在身上的餐刀,两把房间钥匙,还有一包便携洗发水。这些就是全部了。
贝壳信物不在杜海洋身上。
不过……陆攸发现了别的东西。他轻轻将杜海洋死不瞑目的头颅推向侧面,露出了颈侧被青白肤色衬得格外显眼的淤痕。这是怪物的腕足绝对无法制造出来的、用力按压留下的指痕。或许……也是昨天晚上,杜海洋没能够发出一声呼救的原因。
起身的动作让陆攸感觉有些眩晕,纪森像有心电感应一样伸手扶了他一把。那只手在陆攸腰侧稍作停留,还没留下鲜明的触感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陆攸脱掉沾着血迹和不明粘液的塑胶手套,让它们掉落在尸体旁边。“有人把他的信物拿走了。”他说。
这句话一出口,藏在空气中的压抑气氛似乎顿时凝成了实质。路雨桓猛地朝远离何毅的方向退了一步,这个动作终于让包括何毅本人在内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路雨桓的脸有些涨红,之前无论是在发现自己落入威胁生命的游戏、还是遭遇到章鱼怪和海星怪的时候,这个给人感觉好像学生的眼镜青年一直都维持着比较稳定的情绪,现在却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了畏惧和慌乱。
“你知道什么吗?”陆攸看着他问。
“是何毅……”路雨桓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昨天晚上,我看见何毅……”
在众人的目光中,何毅没有发怒,也没有反驳,他默不作声地把手伸进外套里面,拿出了一片看起来十分眼熟的洁白贝壳。“昨天晚上,我在景观台上的望远镜镜筒里找到了这个。”他语气平静地说,直视着路雨桓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路雨桓像是被他吓到了,张开嘴,又闭上,再张开,才像被掐着脖子一样微弱地说:“我看到你从走廊那边过来……进房间的时候,把一个白色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我看到了。那是信物……”
“我在,景观台上的望远镜筒里,找到的信物。”何毅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面孔像被冻住了一样毫无表情,“你他妈都没看到我杀杜海洋,干嘛这么急着露出一副要吓出尿来的样子?”
路雨桓不出声了,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汗,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地从慌乱变成了不服气。张佳蕾犹豫了一会,小声劝说道:“何毅,小桓他就是被吓到了,有点紧张……你不要和小孩子生气啊。”她显然是更愿意信任何毅的,听起来是在打圆场,实际就是否决了路雨桓的指控。
但这像是刺激到了路雨桓。“你看他拿出来的东西!”他猛然大声说,“明明就和杜海洋的那个一模一样!”
何毅的手指在贝壳边缘捏紧了,嘴唇也抿了起来,但这次他却没有再立刻反驳。张佳蕾也不说话了。如果说何毅有什么可疑之处,不是他之前确实好几次表现出来的恨不得把杜海洋干掉的情绪,也不是对他品行的不信任,而正是那个贝壳本身。
“杜海洋的信物不是已经确认了归属吗?”陆攸突然问。
虽然昨天纪森已经对他解释过规则,但既然纪森没有要拿出信物给别人看的意思,他也只好装作不知道。何毅的目光向他转了过来。“归属者死去……或者愿意转让的话,信物的归属权就能转移。这是我得到信物后得知的信息。”他低声说,“现在这个信物的归属者是我,但要我证明它不是之前属于杜海洋的那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原来如此。”陆攸装作得到了解答的样子,“杜海洋之前应该是故意没说吧,从坦诚这一点来看,你比那家伙好多了。可惜,我也没办法帮你证明……我们在观景台上聊天的时候,你没有提到过找到信物的事情。”
“是在那之后了。”何毅说。
路雨桓飞快地抬眼看了陆攸一眼,似乎对他所说的“聊天”这件事情感到有些惊讶。陆攸看了回去,盯着他,意有所指地说:“至于到底是不是何毅……你所看到的场面算不上证据,最好不要这么快下断言。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判定或排除任何人,我们每一个人就都有嫌疑。”
他缓缓说:“有可能就是抢先表示别人可疑的路雨桓……”戴着眼镜的青年沉默下来,“有可能是说昨天听见过声音,杜海洋又最不设防的张佳蕾,”女人有些紧张地握紧了双手,“有可能是现在拿着和杜海洋一样的信物的何毅,”何毅垂下了目光,“有可能是有体格优势、能够轻易压制住杜海洋挣扎的纪森,”纪森很不合时宜地对他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也有可能是主动检查尸体后发现了这个痕迹的我。”最后陆攸指了指自己。
他停下来等了一会,见没有人急着反驳或澄清自己,才接着说:“但那个人的身份并不是关键。想想吧——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杜海洋的信物,接下来不可能会再杀人了。正好相反,他还会更加积极地帮助别人也找到信物,从而减少自己被选为祭品的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