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娇躯微震,双目秋波似水,转头朝他望来,悠悠叹了口气。浩然心下不耐,道“把倾世元囊收了,我有事与你谈谈。”
好不容易遇上,浩然也不管殷天子还在书房,百官于九间殿内苦等,索x_ing背靠廊柱,朝苏妲己招了招手。后者风情万种,倚了上来,一手按着浩然胸口,另一手环过浩然脖颈,温言软语道“道长是昆仑山来的?”
美色当前,浩然不为所动,单单一掌抵住苏妲己凑到嘴边的丹唇,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低声道:“狐妖,你奉女娲之命前来魅惑纣王,断送成汤江山,这是天命,我本不应c-h-a手。但我要寻一物,名叫轩辕剑,与你大有关联。”
妲己全身柔若无骨,媚眼如丝,盈盈笑道:“道长……”
“闭嘴,我不吃这一套。”浩然不耐道“你妹王贵人原型尚在,假以时日,再度修炼为人,不是什么难事,我与你并无解不开的仇恨。”
妲己忽地惊呼一声,错身回头,与浩然一同望向长廊尽处,那里隐约有个人影一闪,似是发觉自己行迹暴露,急忙进了寿仙宫。
浩然暗道糟糕,认出正是黄妃带着一名婢女。此事定是妲己安排无疑,再怎么小心,也着了道儿。不由得心下愤怒,正想狠狠扇那狐妖一耳光泄愤,不料妲己又款款退了一步。倾世元囊一抖,变了模样。
浩然吓了一跳,妲己所变之人自己全然不识,未想狐妖还有这等随意幻化外型的本事,只见妲己身形拔高,直与浩然平齐,变作一名年轻男子,目如古井,眉如折刀,肤色白皙,面容英俊,浑身上下散出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
是妲己幻化了,还是面前的妲己本就是个假货?浩然收敛心神,不住打量那男人一身装束。
男人半身赤裸,道袍脱去一半,垂于腰间,露出白皙胸膛,袍袖无风自飘,浮于半空。脚踝上金环叮当作响,两只手臂均是奇异符文刺青,偏生双眼又如死海千里,直是世间万物,均不在其眸中。
君王英伟容貌与其一比,直是云泥之差。浩然心中也不知念了无数次不可慌张,不可慌张,那男人已靠得近前,右手把浩然霸道按于庭柱之上。左手覆上浩然侧脸,鼻梁反复摩挲他的唇角,挑逗之意,尽现无疑。
浩然一颗心跳得剧烈,好几次正要把不知来历的男人推开,瞥见那人唇角含笑,鼻息交错,却不自觉地怔了。当此心猿意马之际,半空中忽有人干咳一声,浩然忙挣了一挣,倏然间望见男子道袍上绣的正是八卦图。
道德经云: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无生有,有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浩然瞬间心智澄澈,想起一气化三清的传闻,别过头去,冷冷道:“你亵渎三清,可是死罪。”
妲己试探之意被一言道破,所化之人正是三清之一,当即收了倾世元囊,恢复女身,淡淡道:“既是金鳌道友,奴婢今夜三更在御花园恭候。”话音落,径自朝殿后一转,消失无踪。
这宫前还有别的男人?浩然想起半空中那声咳嗽,转头望去,晴空万里,不见异状。
浩然本想试探妲己,怎知被戏弄的人却成了自己。当下火冒三丈,恨恨一拳击在庭柱上。穿八卦袍男子定是三清之一无疑,妲己又判断自己是金鳌岛一系,莫非方才半裸道人型态是通天教主?午门处钟鼓响起,遥遥传来,浩然方记起往御书房一事,忙大步进了寿仙宫。
话说黄妃前脚进了御书房,浩然后脚便到,四名婢女正跪在纣王脚边整理袍服,黑袍金带直拖到地,纣王一见浩然来到,微有不悦,正要出言责问时,黄妃侧身为挽起纣王腰带,先一步冷冷道“到中宫去等候发落,自有王后娘娘治你。”
那句自然是说与浩然听,然而纣王却极其不耐,半身转过,道:“孤还没吭声,何时轮到黄妃问罪了?”
黄妃一听此言,立时跪下,道“臣妾不敢。”
浩然尴尬无比,正要下跪,纣王又道:“免了。这书房本不是你们嫔妃该来的地方。”
浩然会意,此言是在驱黄妃走,后者却兀自昏昏沉沉,起身正要接着服侍纣王,纣王道:“孤说得不够清楚?都滚出去!”
黄妃心有恨意,面上只得装作惶恐,带着四名婢女退了出去。纣王又说:“还等什么,浩然你要百官把气都出在孤身上不成?”
浩然只得快步上前,躬身伸臂,环过纣王虎腰,低头为天子系好真龙袍带,匆匆手中不停,边低声问道:“大王昨夜睡得可好。”
纣王不答,却道“黄妃自幼随武成王习枪弄木奉,缺了温柔,你不必介怀。”
“臣擅离职守,原是该罚,只望板子打得轻点。”浩然答道,随手把纣王头发一挽,取过天子冠扣上,又顺着衣领把龙袍拉直,当即转身捧了奏折盘,跟在纣王身后迈出寿仙宫。
寿仙宫至九间殿,不过数百步之遥,浩然在路上说道:“臣知大王定不忍自个睡觉,任臣罚站,便自作主张,翘班回听竹居去了。”
纣王背对浩然,嘴角扯了扯,当是忍着笑,板着脸道:“难得今日孤精神好,上个早朝,满朝文武该谢你那仙家真气才是。”
清晨暖日照于一君一臣身上,浩然惊觉,纣王微笑是背对他的,虽话中不带些许笑意,自己却一清二楚,不禁诧异无比,何时自己与商天子间默契达到此种境界了?
纣王放慢脚步,问道“怎么?”依旧是不回头。
浩然惊讶更甚,把心下所想说了,纣王笑道:“孤说过,有的人,天生心神便被无形之线连于一处,彼此间虽远隔万里,从未谋面。但得有朝相遇,亦倍感熟悉,似是前世造就的……”
纣王忽觉失言,岔开话道:“满朝文武,不,成汤天下,唯你浩然一人而已。”又唏嘘道:“冥冥之中,运数已定,只是我等愚钝凡人不可知……”
浩然全没想到引出纣王这些话来,正要说点什么,已到九间殿后门处。执事唱了喏,扬起木锤,一锤击于铜磐上。
珠帘开,黄纱启,百官山呼万岁。
纣王落座,浩然毛手毛脚地把奏折堆于金案上,黄飞虎于群臣之首忙使眼色,示意浩然须一手捧着,不可放下,无奈浩然只是不见,纣王看了心中好笑,也不理会,咳了一声,道:“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座下百官队中,谏官梅伯出列。
浩然终于把竹简堆好,末了还滑落一卷,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站直面朝百官。方看见黄飞虎连打手势,右手平摊,左手握拳,不断作磨墨之意,才醒悟过来,取了砚台墨木奉,于桌角小心磨着。
梅伯先磕了个头,跪伏于地,捧着笏板道:“臣闻:‘国之将兴,必有祥瑞;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王半月不朝,日日饮宴,夜夜欢娱……”
浩然一听此言,差点把墨木奉杵到纣王手上去,暗想梅伯这不是找死么。天子好不容易才上一回早朝,你就指东说西,不来还好,一来便得挨骂,趁早说点北海军报,运河工程才是正经。如此下去,纵无妲己倾世元囊在旁,指不定这直肠子也得被纣王吼个灰头土脸。
然而谏官一职设来有何用?浩然实不知情,谏官自汤王在位时便代代相传,作用与后世“御史大夫”相似,专管天子出轨之举,行教导之责,百官不敢说的话谏官得说,可谓激怒天子,唱黑脸的第一人。
纣王早料到坐上九间殿,第一件事便是挨梅伯骂一顿,心内已有准备,闭起双眼,不置一词。只听谏官又续道:“闻太师北伐未归,天子荒废朝政……”
及至梅伯念到:“后宫妖氛凝重,沉湎美色,误国误民”时,纣王脸上终于挂不住,待得要出言打断,梅伯却厉声道“望大王痛思悔改!为时未晚!”便奏完了。
纣王睁开龙目,淡淡道:“孤这不是来了么?哪位爱卿还有本奏?”言下竟是让梅伯继续跪着,比干又出列道:“臣有本奏。”
比干身为皇叔,上朝可不跪,只弓腰捧笏,立于梅伯身旁。殿上唯有浩然感觉到纣王怒气极大,心中祈道老家伙别再来掀天子逆鳞才好,所幸比干奏的都是民生之事,纣王听了半晌,龙颜稍缓,取过前夜所批奏折,一五一十,谈了个大概。又墨笔圈点,下了几道御旨,分发至主持官员。浩然却见殿下满朝文武,目光均是集于自己身上,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只得取过墨木奉,借故低头,不与百官正面朝向。
lū 来lū 去,磨了满满一大盘墨,直要从砚台边溢出,昨夜又没睡足,倦意渐生,精神恍惚,忽听比干朗声道“轩辕坟”三字,不由得一个抖擞,墨木奉“啪”的断为两半,手中持着半截,另半截受力一激,带着点点墨水横飞出去,打在纣王脸上,留了个黑眼圈,拖出一道墨迹。
这下满朝文武竞相哗然,几个把持不住的,当场便扑哧笑了出声。
死罪!这可是死罪!浩然心下哀叹一声,自进宫后只觉无论做什么都是死有余辜,只想索x_ing把传国玉玺捧来囫囵吞进肚里,拼个全尸,殿旁执事已手忙脚乱,取了丝布前来擦拭。不想纣王喝道:“慌张什么!”随手取过丝布三两下揩过,接着道“轩辕坟有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