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醇玉枕在枕上,摸着脖子,还有些隐隐作痛。
他心眼很多,心思很多,猜测很多,原醇玉靠这些心眼逼‘渡尘仙君’讲了个故事。
话本里常见的戏码,都听腻了。也不知真假各占多少。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妖被困在了人类的缚中,路过的仙人救了它,为报答仙人,小妖许诺愿为仙人做任何事。
仙人很信任小妖,他将要下凡历劫,便让小妖代替他继续履行他的指责。
临走前仙人将自己的灵力都化为石头,交给小妖,以便小妖能够有与他的岗位相应的能力。
小妖只是暂且代替仙人,所以仙人,终究是要回去的。
可是,仙人却在凡间不慎被一个凡人下了缚。那凡人缚得格外的紧,竟然让仙人不得飞升,只能一次又一次转世。
而终于在某一次转世,仙人和那下缚的凡人,终于再一次相遇了。
小妖必须帮助仙人,在这一次转世,让一切都了结。
原醇玉侧过头瞧着已经睡得一塌糊涂的燕容,脑子里想着那故事,心道多大的深仇大恨,竟缚得人家不得飞升,连涛涛仙法都不得解。
这一世竟同床共枕,亲密无间,以致他……都不愿放这仙人回去了。
窥天机,改命数,该遭天谴的,竟是他原醇玉啊。
原醇玉当初答应了解缚。
可这一解,又是解了许久。直到‘渡尘仙君’催到懒得再催,云尾峰恢复如常,朱吟泊存在的痕迹渐渐变浅。
其间各门派除魔卫道进行地如火如荼,清除魔道余烬数处。
燕容也被朴山长老塞了许多要务,越发熟练起来,渐渐在同道中打响了名号。
什么冷面善心,什么沉默的靠山,听得燕容乐不可支,人前还硬要装作一缕清风,越发显得心智坚定,稳如泰山。
其实手汗照流不误,从小到大的毛病,原醇玉研究了许久,愣是没给他整好。
“燕师兄回来了!”
原醇玉睡梦中惊醒,燕容一脚踏进房间,解下外衫搭在椅背上,舒了口气。
“吵醒你了?”
“正好在等你。”
原醇玉刚醒懒得动弹,朝燕容勾勾手指头,把燕容勾了过来。
燕容坐在床沿,窗外柔光打在他脸上,越发显得眉眼柔和。原醇玉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
“何事?”燕容问。
“新消息。”原醇玉正了正神色,“近来许多孩子忽有被魔族附身的迹象,似乎是魔族在人间诞下的子嗣。很久以前也有类似的记载,但很久不曾发生……人间,怕是要生变了。”
燕容点点头。他回程途中已经听闻此事。
“师兄知道这事吗?”
“已经知会了。”
朱吟泊离开后虽不管云尾峰的事了,但云尾峰的消息仍然关注着,与熟人们也还有书信往来,彼此告知近况。
“醇玉,你对云尾峰……”燕容想了想,“有信心么?”
原醇玉扬眉:“自然。”
燕容便弯下眼角,放心了,捋了捋原醇玉的鬓发,道:“我也信你。”
朴山长老掐指一算,算个劫数出来,打算把挑选云尾峰一把手的事情提上日程。
他考虑了个把月,结论仍旧没有成熟。
燕容是越发可靠了,只是并不积极,对继任长老一事看起来全然没有热情。
原醇玉倒是热情得很。清人依旧清得狠,如今云尾峰的弟子们多半都有些怕他,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个当口,却是燕容找上来了。
燕容先是恭恭敬敬地给朴山长老递了杯茶,一派历经磨洗终于开窍的成熟风度,朴山长老很是欣慰地呷了口茶水。
接着燕容向朴山长老请求出师,请出了朴山长老咽一半的茶。
“噗——咳咳,你说什么!”
燕容很实诚,很坦然。
“弟子不想管理妖牢,不想参与修真界议会,也不想指导新入门的师弟了。弟子在别处找到一处宝地,想要在那儿修炼,以求得更大的进益。”话一出口,觉得太直接,又道,“师弟师妹中有不少出类拔萃之人,师父可多多提拔。”
一句话概括:师父安排的琐事耽误了弟子修炼,弟子不干了。
朴山长老被他的直接和婉转噎到,梗了半晌。
修士想寻得进益,无可厚非,比想要教导一个小魔道理由靠谱多了。
朴山长老想起不久前离去的大弟子,叹了口气。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朴山长老欲言又止,半晌道:“就……这么撇下醇玉那小子一个人?”
燕容倒是放心,话出口干脆得无情:“他扛得起。”
困扰朴山长老许久的纠结和犹豫忽然都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原稳的
☆、第 58 章
有人说他不问凡尘一心求道果真天外之人, 有人说他为升仙丢下一堆事务撒手就走无情无义,好的坏的,燕容都当耳旁风。
朴山长老一同意,燕容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原醇玉接手了所有事情,然后给他送行。
两人干了一壶酒,神智一半清明一半沉沦。
原醇玉拉着他的袖子道:“不是说我做了云尾峰的长老,就给你开辟个清秀之处给你在里边清修的么, 怎么这么急着走?”
燕容凑上去咬他:“在你身边,我还能清修?”
原醇玉咬回去:“你就这么想成仙?”
原醇玉都想好了,管他什么天谴, 只要燕容一句话,他就把他缚着,一直缚着,生生世世轮回。
可偏偏燕容说:“想啊。”
燕容想升仙, 他怎么能阻他的路。
原醇玉恨得牙痒痒,借着酒劲给了他一锤:“好哇, 你就这么想成仙!”
燕容当他玩笑,笑得开怀:“想啊!”
原醇玉把他整个人抵在墙上,贴在他面前问:“你说,为什么想成仙?”
“就是想啊。”燕容软软地咬他。
咬得原醇玉心都化了。
“你别走。”原醇玉央着, 清醒了几分,“你别急着走,我跟你说个事。”
“说呗。”没了一堆事情缠身,燕容快活得很。
“我以前给你下了个缚, 一直没解。”原醇玉道。
“嗯?”燕容很惊讶的样子,“你什么时候下的,我都没发现。”
原醇玉扯开一抹笑来:“那当然,我这么厉害,肯定不能让你发现。”
燕容伸手揉他的脸:“嗯,厉害。”
“要不现在给你解了?”
“解吧。”
原醇玉摸着他的经脉给他解缚,他近来探得勤,灵力轻易触及到缚,稍一用力便松动了。
原醇玉停了片刻。
燕容问:“怎么了?”
原醇玉道:“我忘了怎么解了。”
“你再想想?”
“好。”
原醇玉想了许久,想顺天意方可得天助,逆天意不得好死。
想他今生最在乎这个人,若是为了他,逆天又有何不可。
想他自己怎样都好,但这个人,这个人向来得天助,怎能因他误了。
原醇玉再一用力,把那缚解了。一瞬间原醇玉感觉到联系在他和燕容之间的什么东西永远地断开了,不由得鼻尖泛酸,心中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
燕容倒是愉悦,说好到了给他传信,又答应给他埋酒随时恭迎大驾,便将包裹一拎,干净利落地跃上剑,挥挥手飞远了。
原醇玉原地端着酒瓶子愣了许久,心想这涛涛仙法也无解的缚也不过如此,竟这么轻易便让他给解了。
燕容这一走,不知还会不会回来。会不会他去看燕容时,仙人已经恢复记忆回到天界。
他分明广交朋友,可燕容一走,原醇玉忽然觉得,在云尾峰,自己好像就变成了一个人。
原醇玉又想,不能让他走了。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想到这里,原醇玉立刻丢了酒瓶,踏上剑去,他在广阔的天宇间俯瞰,仰望,环顾四周,已看不见燕容的影子。
不久后,燕容果然来信,告知原醇玉自己已经到达,一切安好。
原醇玉心里挂念着,一得空便去了。
燕容寻的那处宝地十分偏僻,原醇玉寻了许久才寻到,燕容果然埋了酒,怪他来得早,不好喝,请他吃了果子。时候不好,果子没熟透,仍怪他来得早。
原醇玉说那我走了,说罢果真抬脚就走。
燕容勾起嘴角捏了个诀,轻轻松松拦了他的路,道来都来了,莫急着走啊。
说罢扑过去,在原醇玉身上嗅嗅,道:“终于看到个熟了能吃的了,你跑不了啦。”
燕容把人吃干抹净后,一脸餍足地撑着脑袋侧躺在原醇玉身旁打瞌睡。原醇玉惊觉他进益飞快,估摸是没日没夜在修炼,果真想成仙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