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虞舒曜不能选择回去,那人终究是被他所伤。
他在挂在马背上的布袋里找到了膏药和干净的布,忽然想起他竟忘了可以给白狐上药包扎。熟练地把白狐腿上的箭拔掉后,他为白狐简单地上了药并包扎,便重新上山。
那人还没有离开,他选择等待。
因为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那张脸,就在刚刚,离自己那么近。那时透过衣料感受到的体温是那么真实,而不是十九年前那冰冷的躯体。
有脚步声!那人眼底的孤寂和落寞一扫而光,任凭月光将一种名为欣喜的东西注入他的眼里。
虞舒曜赶回来时看到这样的画面:柔和如练的月光淌在那人的眸里、发上、肩上、白衣上。
虞舒曜是寒星,那眼前这个男子或许是一轮完满的圆月。
濯濯如白露星河。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上前询问伤势:“箭是你拔下的?”
“对,我还以为让我中箭的人逃走了。”
他选择直视虞舒曜,而虞舒曜感受到了那人的目光,却不睬。
“我不必逃。”
虞舒曜自然听出他对自己不告而别的不满,而他却不想解释太多。对于来历不明之人,他连一言半句的解释都吝啬。
况且,此人不善。
就在刚刚下山拿药之时,他想起了何时见过这张脸。
那人也不接虞舒曜的话,只是始终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突然低头一笑,腹诽这虞舒曜长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只是这x_ing子又清傲许多。
“你应该可以自己上药。”虞舒曜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对方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
可留给他的又是一长段的寂静无声。
“真是无情。”那人终于开口,话里竟透着一丝凄寂。
“把药和布给我,我自己上药包扎。”他伸出手,接过虞舒曜递出的药和布,然后转身背对虞舒曜。
虞轩曜见那人背对自己准备脱衣上药,自己也转身背对着他。
雪依旧在下,晚上的山风吹来,那凉意让虞轩曜警觉起来,意识到有些问题必须想那人讨得答案。
“阁下如何称呼?”虞舒曜发问。
为自己上药的手顿了顿,那人才开口答道:“觞引。重曜国的北方有一条河,叫觞水。取我名字之人从觞水里拾起我,所以我叫觞引。”
虞舒曜,你一定要记得,我是觞引。
虞曜仪,你一定要记起,我是觞引。
觞引……
虞舒曜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认定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来参加狩猎大赛的。
“你不是参赛者,为什么出现在这个狩猎场?”
这个男子的出现十分可疑。
觞引从容不迫,继续为肩上的伤上药。“我没有定居锦城,不知今日举办大赛之事。进入狩猎场只是为了寻找我的白狐。”
白狐……是之前自己猎得的那只?
“你是如何进入狩猎场的?今日狩猎场周围皆有士兵守卫,无关人士不得入内。”
觞引为自己上药完毕,穿起白衣,转向虞舒曜:“你认为我很可疑。”觞引用肯定的语气说。
“我昨日已进入狩猎场寻找白狐,想必是狩猎场的人没有仔细检查这座山是否有人,况且这狩猎场如此之大。所以……”
虞舒曜仍背对着觞引,可觞引的目光却停留在虞舒曜身上。
十九年了,终于你的眼睛里出现了我的身影。
虞舒曜望向山下那篝火闪烁的地方。
“我必须回到狩猎场。”
觞引自然知道这次狩猎大赛对虞舒曜的重要x_ing,此刻若强硬留下他也无意义。只是舒曜他猎物不多,又迟迟未归,看来这场比赛他要败了。
这正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走罢,回到狩猎场去罢。”觞引对着虞轩曜的背影,苦笑。
此刻雪已停了,风仍在吹着,却吹不淡两人间的寂静。谁也没有说话,寂静在空气中不断蔓延。这股寂静让觞引异常烦躁,让他莫名地难以忍受。
终于到了山脚,觞引发现了那只受伤的白狐。
“这是我正在寻找的白狐。”觞引将白狐抱起,检查它的伤势。
“是你帮它上药了罢,你欠了我两次,将来我一定找你讨回。”觞引注视着虞舒曜,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对他说。
虞舒曜看出了他眼神中的认真,觞引的话更像是个约定,约定着今后他们定会再见。
“我要将白狐带走,你回狩猎场去罢。”觞引抱着雪狐,转身准备离开。“还有,我会立即离开这里,不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我们之后终将再见,但这次,让我先走罢。
戌时三刻已至,夜幕笼罩着整个狩猎场。
虞舒曜尚未归来。
月蘅后的心像是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咬噬着,她不知她的孩子是否安全,可她不能露出丝毫的不安。因为,台下众人都在注视着她和日曜帝。
日曜帝握着她的手,她感受到了丈夫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情,她也深知他不能发兵去寻舒曜,一些人正在对帝位虎视眈眈。
“父亲,我的任务似乎已经完成。”虞清和低声对他的父亲恭亲王说。
“是吗?他真的回不来了?即使他回来了,你的猎物也能胜过他?”恭亲王那质疑的语气让虞清和脸色稍变,心中顿时生起凉意。
“是皇叔和清和啊,父子间说什么悄悄话呢。”眉眼带笑的虞凄辰走近两人,语气轻佻。
“想不到二哥也会参加这次的狩猎大赛,真是想不到。”
他在讽刺虞凄辰。
“哈哈,好久不见了清和,跟二哥我叙叙旧如何。”虞凄辰擒住清和的手腕,不等清和的回答就带他离去。
“禀告日曜帝,皇子回来了!”在大营门口守卫的士兵看见策马归来的虞舒曜后,连忙向日曜帝禀告。
日曜帝克制住心中的欣喜,故作平静的挥袖示意士兵退下。但已不由地和月曜后起身,等待舒曜的归来。
马蹄声越来越响,不久虞舒曜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如虞舒曜所料,众人对他议论纷纷。
“为什么皇子那么久才回来,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快看皇子的猎物,竟寥寥无几!”
“看来这次的比赛皇子赢不了了。”
“想想当年的沛成帝,兄弟之间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又是沛成帝。
尽管众人的声音很小,但虞舒曜已然明白众人议论的内容,无非又是将自己与虞曜仪比较一番,最后断定这位皇子是多么的无能。
呵。
虞舒曜轻笑了一声,用淡漠冷傲的眸子扫视着议论的人们。
“我不记得我们的关系好到可以叙旧罢。”虞清和终于受不了虞凄辰的拉拽,逃出了虞凄辰大手的禁锢。
虞凄辰也识相地停下脚步,面朝着虞清和:“我知道你和你的父亲在想些什么。而你也清楚我的支持对你们来说有多么重要。”
虞清和笑了,笑得轻蔑。
“所以呢,你会支持我?”他的语气满是讽刺。
两人儿时的关系就不好,虞清和还有自知之明,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虞凄辰会帮助自己。
“如你所料,我不会。”
虞凄辰来到虞清和身后,双手搭在清和的肩上,将唇靠近清和的左耳。
“因为,你不能登上那个位置!”
狩猎场的大营内。
“既然皇子已经归来,就请皇上清点猎物,准备宣布获胜者罢。”当朝宰相黄甫林向皇上建议。
“好!是时候分出胜负了!”日曜帝站起,来到虞舒曜身边,看向他的猎物。都是些常见的猎物,数量也不多,为什么舒曜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舒曜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大多时候,解释只会留下更多口实。
这场比赛,怕是舒曜输了。
其实在那人取走他的白狐后,虞舒曜就知道自己今日输了。
日曜帝的眼里出现一丝失望,但他必须拿出王者的气度来宣布今日的获胜者:“朕宣布……”
“禀皇上,因为吾子清和和凄辰是此次大赛的参赛者,可刚刚两人有事商谈而离开了大营。臣弟已派家丁去寻两人来了。所以臣弟斗胆,望皇上等等再宣布结果。”恭亲王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打断日曜帝的话。看到虞轩曜的猎物后,恭亲王断定今日必是清和获胜了。可不巧之前清和被虞凄辰那小子拉出了大营。
“朕知道了,那就等等清和和凄辰罢。”
这等待,同样也是日曜帝希望的。他期待着在这段时间里出现转机。
让舒曜获胜的转机。
虞凄辰的突然靠近让清和感到气氛的微妙,他本能地将头偏向虞凄辰,为的是将左耳远离虞凄辰的唇,只是眼神却不可预料地和虞凄辰对上了。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诱人的笑意,薄唇勾起如弯月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