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拍即合,连夜商讨着关于这场大战的部署和细节。
翌日,虞舒曜召集军中主要人物到主帅帐中,向他们详细说明了目前的局势和自己关于这场大战的部署。
他站在地图面前,指向西坦一带,“驻扎在这里的除了原先交过手的魏玺外,还有个暂时不知深浅的尺青,这一条进攻路线可以说是竘弋最主要的军事力量,所以我自己带一万兵力前往。”
他再指向新原,“而这一条路线多狭隘地形,行军时需提防敌军突袭,带兵者一定要先占领高地区域,有哪位将领愿意带兵前往?”
“我去吧。”
“我可以!”
季缣和席若升同时说道。账内突然出奇的安静,其他将领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季缣和席若升离得很远,几乎是站在账内的两端。
虞舒曜看出了两人此刻的不自在,眉头不由地皱了一下。
“我还需一位将领坐镇后方,以免敌军进攻此处。”
席若升抢先说道:“殿下,我愿带兵前往新原!”
“殿下,对于新原这一带的地形我先前有行军经验,我更适合!”季缣不肯退让。
他们都知道,去往新原的这支队伍极有可能有去无回,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只愿意让自己涉险。
席若升有些急切:“季将军的职责是统帅后军,留在此处坐镇后方再适合不过,还是让我去吧!”
季缣也急了:“席将军久经沙场,若此处发生了什么变故席将军定应付得来,我去比较合适!”
分明两人像是在争论,可账内的气氛莫名缓和了不少,其他人皆看出了他们对彼此的心意。
可虞舒曜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是那个必须做出决断的人。
有一人看出了他的为难。“风戎斗胆请命!”
众人皆惊。虞舒曜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转身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风戎。
“你自愿带兵攻打新原?”
“是!”平时的他总是低着头,可此时的他目光坚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底气和虞舒曜对视。“在座各位都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大将,而风戎仅仅是殿下的一名死士,深知请命带兵作战已是僭越,但风戎已跟随殿下从军半年,对带兵打仗绝非没有一点经验,何况后方保存着我军的大部分兵力,席将军和季将军留在此处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在虞舒曜的记忆中,风戎从来寡言,只是默默地跟随自己左右。今日,他这一番表现倒真真是出乎虞舒曜意料的。作为一名他亲自挑选的死士,虞舒曜足够了解风戎的实力,知道他的确可以独当一面。
只是,这份心意太重,虞舒曜自觉受之有愧。
“你可以再想想。”
“风戎视死如归!”
虞舒曜知道了,风戎知晓进攻新原是何其艰险。
“这件事拖不得,大家也都别犹豫了,我看风戎可以的,殿下你大可放心。关于步兵的几个阵型已经按照殿下的要求练得差不多的,我老马也请命前往新原。”马显亮上前一步,脸上没有半点退缩畏惧之意。
傅大荣也站了出来,豪迈地拍了拍马显亮的后背。
“平日里只会溜须拍马的老马都这么英勇了,我这个堂堂正正的车兵校尉当然也得去啊,而且在狭隘的地形行军哪能少得了车兵,你说是吧,殿下。”
“嘿你这傅大荣,怎么说话呢,暂且先留着你一条小命,等我们从新原凯旋归来看老马我怎么收拾你!”
“对,凯旋归来!”虞舒曜觉得先前体内每股冷却的血液又一点点地热了起来,在各处血管里奔腾澎湃,急不可耐地在向他传递着一个消息:原来他还活着。
久违了,这样的自己。
他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每一个人,而每一个人也看着他,带着殷切的目光。他们在等这位年轻的主帅发号施令,并且他们会无条件支持他的决定。
于是,他扬声下令:“风戎、马显亮、傅大荣领兵两万进攻新原,席若升、季缣及其余兵力驻守西和,等候调遣。”
“殿下,两万兵力……”风戎记得虞舒曜自己只带一万兵力前往西坦。
虞舒曜随即举起手打断他,“无需多言,即刻启程!”
他面对众人:“记住!你们不是我的将士!你们是天下人的义士!”
☆、斗笠
虞舒曜带领一万将士行军新原已有四日,在此期间却从未见到竘弋军队。此处地势崎岖,乃设置伏兵的绝佳位置,这一点就算魏玺不知,但尺青一定了然,而他们竟能做到按兵不动,这大大出乎了虞舒曜的意料。
他已刻意放慢行军速度,一来求稳,二来为云想他们争取时间,可即使如此,再行军一日便会与驻扎新原的敌方对垒。
白日里灼热且刺眼的强光直冲冲地照进虞舒曜的双眸,为他瞳孔中的黑色镀上一层慑人的光华。
如今看来,尺青当时迫于无奈选择背水一战而近水驻扎的决定倒替他们先占了地利。想到此处,他仰起头看向烈日,眼睛不由地微狭,眉间又紧了些。
七名死士中云想等五名去探听消息,风戎带兵去了西坦,如今只留下冬亭跟在虞舒曜左右。“殿下?”他见虞舒曜驻马不行,便上前询问情况。
“传令下去,军队停止前进,在高地驻扎。”
“是!”
即使是夏末,西北的夜晚总是早早到来。等众将士饱餐一顿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虞舒曜孤身纵马,去到周围一处沙丘上。他信手将马系在枯树旁,手里提着一壶酒,徒步上到沙丘的最高处。夜里风大,偌大的荒原中只有他一人。
他坐下,仰起头来灌入一口,烈酒就这样淌下了他的咽喉,思绪却无端涌上心头。他索x_ing一口接着一口,眼角的余光终于注意到那片似无尽头的穹苍。
蓦然,他幽深的眼底倒映着一片璨然的星空。
在都城时倒也看得见星星,只不过是从窗子里、在屋檐下望,眼界终究是被遮去了许多,再者都城夜空的底色是暗黑的,连带着星也似蒙上了层灰般黯淡。
可这里土地上没有窗子,也没有屋檐,有的是无边无际的黄沙和自由往来的风,以及从四面八方升起并包裹住这方天地的浩瀚星空。
它们不愿困住人心,只希望用最灿烂的自己唤起人们最本真的情感。
虞舒曜放眼望去,与黄沙相接之处的星空先是泛着冰蓝的光,接着缓缓过渡到紫蓝色,最后再由黛蓝色将天地间的一切归于宇宙的尽头。而群星,如细密的雨点散入深不见底的海面般,为幽蓝的夜幕添上了泛紫的光晕。
虞舒曜与这片星空对视,那股静谧而悠远的蓝光汩汩地注入他的身子里。整片星空就像一面镜子,照出虞舒曜心中最难以言说却无法舍弃的部分。或许这就是最原始的交流,它让虞舒曜心安地卸下防备,选择坦白一切:
“我还是会想起你,觞引。”
声音很低,只够他一人听清。
陡然,他听见脚步踏在黄沙上发出的沙沙声。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近。
接着,是一顶斗笠先进入虞舒曜的眼睛,斗笠两侧的素白布条依旧随风扬起。
“你醉了?”那人径直朝虞舒曜走去,把他眼底还来不及收起的心绪看成了醉意。
虞舒曜认得出,他是那个出现在乞巧节上的陌生男子。也正因如此,他眼底的温情即刻荡然无存。
“不问问我是敌是友?”
虞舒曜像是懒于应答。
“是了,你不屑问是敌是友,只会自动将他人划为敌方。”从前现在,向来如此。
那人在虞舒曜身旁坐下,拿出酒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听你的语气,像是认识我。”虞舒曜问他。
“自然认识,当今曜国皇子虞舒曜谁能不知,只是你不认识我罢了。”他的话语被风吹得凌乱,倒生出几分委屈的意味来,引得虞舒曜转过头去看向他。
两人对上眼神后,那人随即转开视线,略带慌张地低下头,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身旁的沙粒。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寂,久到繁星好似被定格了一般,风都不敢大声呼啸。
蓦然,虞舒曜勾了勾嘴角,笑得莫名。他问道:“什么名字?”
“恩?”那人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再次胶着。
“你的名字。”虞舒曜的眼神灼人。
那人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虞舒曜刻意将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唇上。下一刻,他抬起手,落在那人的下巴处,将系住斗笠的布条缓缓解开。
他的指腹在不经意间触到了那人脖颈处□□的肌肤,因此感觉到那人的身体在微微发烫。虞舒曜的动作轻柔且缓慢,拉扯布条的姿势不禁让人以为他正解开的,是对方的衣襟。
接着,他抬手将那人的斗笠摘下,声线低沉:“这回我用的是手,不是剑。”
“你……”那人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想也没想地一把抓住虞舒曜的双手。
他能感觉到,虞舒曜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虞舒曜索x_ing就随着他抓住,也不挣开,只是身子慢慢地往前倾,目光再次落在那人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