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就死了呀!”玉瘦生怒气冲冲道,“他死了,反而会有更多的人安全,会有更多的人幸福。他这个人,实力那么强,x_ing子却偏执蛮横不讲理,就算这么多年,他只会越来越坏,不可能越来越好!他要是死了,我是想不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啦!”
易斐玉像看着发脾气的孩子似得看着玉瘦生,缓缓笑道:“任何一个人死了,对这天地,都无任何意义,好与坏只不过是人,而我也只不过是一个人。我会愧疚,会遗憾,会觉得无能为力,我所做的弥补,也只有如此了。”
“走吧,易天穹该醒了。”
当初作为宿体的人,并不只是两个。
在方才几乎散魂的时候,易擎就意识到一种强大的羁绊牵引着自己,才使得坚持到了苏怀静修复那一刻。三百年前易家用了一个不世的奇才来祭祀他,使得易天穹从从容容的在人世上又再多活了五年。可易斐玉却让他在易宣这个弱小的躯壳里呆了足足二十多年,易善渊他见过,根本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宿体并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易斐玉本身就是宿体之一。
但是易斐玉究竟如何做到这件事,实在是令易擎感觉到匪夷所思。
人的魂灵在初生那一刻最为纯粹,幼子也可,而长大之后藏匿了七情六欲,便要易擎主张去夺舍,消耗过大,尤其是易擎过于虚弱的状态下,宿体几乎都是刚出世的婴儿与十来岁的幼子稚童。
然而易擎的灵魂破损严重,往往进入身体没有多久,就会将原主人的魂魄击碎,换做成年男子虽然能够坚持这种痛苦一段时间,可又容易击溃易擎的魂魄,因此易家为了此事死了少说上千人,仍是无用之功。
可易斐玉却将这件事做成了,他让易擎安全的待在易宣的身体里,又将灵魂的摧残与折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是近年来少数的大能之一,忍耐并坚持这种来自灵魂的痛苦二十年,并不是一件难事。
光凭这一点,就足够叫易擎欣赏他,而通常遇见这样叫人欣赏的男人,易擎也不会摆出格外恶劣的态度,哪怕对方把自己从炼狱里头捞出来,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死的更干脆利落一些。易斐玉是一个人来的,玉瘦生是个意气的人,见到易擎怕是会不太开心的,他刚刚麻烦过老友,这会儿自然要做一个贴心人。
“我们又见面了。”易擎叹息道,“见到你总是令我感觉很开心,就好像见到了一个老朋友一样,虽然我没有什么朋友,仅有的那几个也都是个早死鬼。”
苏怀静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盘坐着,对他们二人不闻不问,易擎静悄悄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真毫无半分动容,也不觉得尴尬,浑然不在乎的笑了笑,腻声道:“苏师兄,你不要着恼,我见到他虽然开心,却远不如见到你快活。”
而他口中的苏师兄却闭着眼,冷冷清清的模样,并没有露出半分着恼的模样。可易擎却像是很开心似得,瞧了又瞧,仿佛怎么也瞧不够一样。
苏怀静这人出现的很突兀,做的事情也全无踪迹可寻,他年纪轻轻,却能习得《太丹隐书》,可是样貌神态,又与常人无异。难不成,那条与巫溪前辈相关的流言,竟是真的不成,他当真造出了一个人……
易斐玉心中复杂,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半分,只是温润的笑了笑,柔声道:“也许我的命也不会太久。”
“那多快活啊,否则是要像御赤斛那样活成一个千年王八吗?”易擎嗤笑道。
这句话易斐玉没有接茬,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易擎有些刮目相看:“您与我平辈相交,是我的荣幸,可我却有另一位想结交的名士,敢来问问老祖的想法。”他抬起头来看着易擎微微的笑着,眼角有点细纹,温柔的像是一股春风吹过杨柳,“我想知道,默徵到底是什么人。”
苏怀静看着他们俩说话,心想易擎跟易斐玉说是仇敌也不为过,这会儿表面上言笑晏晏的,可别只是客套两下就要开打,最好是客套到结束,待会千万不要动手,易擎打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没什么好处。
“一个不太好,也说不上坏的人。”易擎沉吟了片刻,笑嘻嘻的说道,“姑且与我曾是朋友,但是自打我进了魔世,跟姒明月合作之后,我们俩就是仇人了。你是从哪儿知道他的?这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挖到他的人。”
“不……”出乎意料的是,易斐玉摇了摇头,平静道,“并非是斐玉之功,是绛侯。”
易擎“哈”了一声,百般聊赖的撩了撩头发,像是厌倦了这场口不对心的语言较量,只是慢悠悠道:“你当初救我,如今又让易家人引我到禁地里头来,恐怕不止是为了让我见见我爹的牌位吧?”
“的确是有所请求。”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到了断更的美妙【沉思】
第83章 傀儡
聪明人讲话往往不需要太过明显露骨。
对于易斐玉而言,易擎不能死, 起码是不能现在死;而对于易擎来说, 既然方才没有让他死, 接下来他自然也不打算死。易斐玉需要一个完好的易擎, 易擎也需要让自己更完整起来,尽管最终的目的截然不同, 但不妨碍眼下短暂的结盟,就好像跟姒明月一样。
各取所需,不过如此。
苏怀静在旁看着,做他自己这个本就毫无关联的旁人, 冷静而平淡的看着这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交易。他并非全无好奇,只是不愿意出口明说, 天空中的雪像是棉絮,照着日光的明媚,纷纷扬扬的从天际处飘洒过来,像是有什么时光的界限隔开了他跟易擎, 被这场几乎有些发灰的雪絮埋葬的深不见底。
易擎与易斐玉说完了话,站在边界的另一头看着苏怀静,笑盈盈的模样, 轻声道:“苏师兄, 你是选我,还是选易宣呢?”
终于来了,这种掉到水里选女朋友还是选妈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单单叫苏怀静有点无言以对,连易斐玉也露出了颇为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过了很久,苏怀静才恍惚看着厚厚的云层,想起了那个年轻懵懂的灵魂,说是遗憾倒也不像,说是怜悯却也不是,就好像路过看到一个痛哭的可怜人,意识到他的凄惨,却不明白那是怎样痛苦的经历。
是一种两不相干的悲哀,他并不能感同身受。
“我选谁会有差别吗?”苏怀静侧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与易斐玉,忽然摇了摇头道,“倒不如说你们精心谋划二十年,又会因为我一人的想法而放弃所有吗?你之所以问我,并不是想知道我在乎谁,是想为难我,使我不安罢了。”
有些话倘若讲得太过清楚,反而就索然无味了,可易擎仍旧笑着,慢悠悠的问道:“可是我的确想知道。他倘若当真离开人世,你就一点儿也不感到痛恨自己今日的无动于衷?”
“我何必要为自己的凡庸感到愧疚。”苏怀静平静道,“你与他最终无论谁活下来,都只是事实的一部分,无法改变的事情,没有选择的必要。人力终有穷尽时,我承诺过你们二人,然而当结局无法避免时,我又何必干预,难道你希望从我口中听到我要为了他杀了你吗?”
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讽刺的神态,然而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薄薄的嘴唇在话音落后慢慢合上了。
易擎实在有些惊叹,他缓缓舒了口长气,他神态古怪道:“苏师兄,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将无情无义说得这般动听。”
“我们要在这里留多久。”苏怀静并不回答,只是看着祠堂外的天光,若有所思的问道,“还是,我们应该要赶往另一个所在。”
易擎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近乎有些慵懒的笑意来,他慢腾腾道:“这次怕是要留上很久,我要打开被封印的通道,还有易宣……天魔体如今并不完全,少说要花几年的光y-in来筹谋布置下面的计划。不过苏师兄你大可不必留下陪我,你的实力也不便参与,我如今想……见一见静姐。”
“你想见她?为什么?”
苏怀静慢慢皱起了眉头:“她是不会帮你的。”
“我只是希望借用她手中的一样东西,之后,我便要与她一道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虽然我也想与苏师兄一道去,然而还是日后吧,当中有什么东西我也不太清楚,说不准还得多多倚仗静姐。”
苏怀静不置与否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阵腻歪:惨了,骑虎难下,连易擎都不敢夸口说敢去的地方,他又不是真的能硬打赤尊者。
系统:不方,有我。
系统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苏怀静简直想翻白眼,一言不合就罢工,该出现的时候从来不出现,十棍子都打不出半个屁,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消极怠工的系统评测,苏怀静一定送它上榜,让它挂在榜单上永垂不朽。
这要是篇小说,说自己是系统文估计会被人丢烂番茄跟j-i蛋,打负分打到死。
“我明白了。”苏怀静头也不回的踏着传送阵出去了。
客房自然还留着,但苏怀静并没有休息的打算,他只是想借用一下易家的传送阵耍个心机,毕竟出了易家可能就再也进不来了。
正回房路上还没走两步,对面忽然迎来两名年轻男子,一位已是很眼熟的太渊,另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则并不认识。
那白衣男子与太渊一路说笑,正对着苏怀静走来,只听他讲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那白衣男子不知是不是蒙了光尘,面容看得并不清晰,只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美艳出尘却又暗藏清冷之意,犹如山巅之雪,皎洁冰寒。他手中有一串深红色的珠子,夹在虎口处,除了头发装扮不像,竟有几分僧人的出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