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出了怎样了不得的事情,能让这个心思单纯乐天开朗的小东西如此愁苦?他又怎会心甘情愿离开甄家跟着两名下人千里迢迢去往苏城?
宋知一面想,一面忍不住伸手抚上那烫手的额头。
许是他手掌的凉意带来抚慰,昏迷中的窦家富低吟一声,不自觉朝他手上轻轻蹭了蹭,猫儿一般。
宋知心中一动,手指不由沿着他清减的脸颊缓缓下滑,来到颈间,拨开有些散乱的发丝,在那细腻柔嫩的肌肤上来回轻抚,恰如爱抚一只皮毛光亮的温顺小猫。
片刻后,手指突地一顿。
那段纤细白皙的颈项上,分明印着斑斑红痕,暧昧粉艳,犹如瓣瓣桃花,而愈往下似乎愈多。
他眸光暗了一暗,将窦家富的领口轻轻拉开。
果不其然,颈下与肩头红痕更多,一边精致纤巧的锁骨上甚至还印着一圈明显的牙印。
虽然对窦家富与某位大少爷的关系心知肚明,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两人欢爱过后留下的鲜明印迹是另一回事。
合上窦家富的的衣领,宋知唇边泛起一抹温柔噬骨的微笑,甄大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只小猫跑了出来,从今以后,他都不会再属于你了。
……
窦家富醒来时,头已经不那么痛了,只是身子还虚乏得很,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
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他开始转动眼珠打量周遭环境。
房里陈设十分精雅,干净得一尘不染,比他原来住的屋子还要讲究。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笔法风格看上去有点眼熟……
还未多想,一名小丫环走了进来,一见窦家富睁着眼睛,立即惊喜道:“窦公子,你醒了?奴婢马上叫大少爷过来!”说罢一阵风似地又跑了出去。
大少爷?
窦家富心里一喜,撑着酸软的身子便坐了起来。
稍顷,门口光影一变,快步走进一个人来,眉目俊雅,衣带当风。
窦家富霎时黯然,是了,他已经离开甄家了,如何还会见到那个人……
第64章 错失
宋知来到床边,十分自然地伸手到窦家富额上一探,旋即笑道:“是该醒了,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窦家富有些不自在地偏头避开他的手,然后问:“宋大哥,我发烧了么?这是哪里?”
宋知对他的拘谨与生疏不以为意,答道:“宁城西郊,我家。小豆腐,你还记得么,前天我在路上遇到你,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就昏倒了,把宋大哥吓了一跳,然后就赶紧把你带回家了。后来你高烧了两天两夜,还不停地说糊话。”
此时窦家事已经想起自己昏倒前在路上遇到宋知的情形,本想感谢他出手相助,听到后一句话不禁紧张起来,“我,我说什么糊话了?”
宋知长眉一挑,“你说呢?乌里乌涂地听不清楚。”
事实上,这小东西高烧时反反复复只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不过,他没必要告诉他。
窦家富有些赧颜,却也放了心,摸摸头道:“我不记得了……呃……”
这一摸触到后脑勺的肿块,不由痛哼一声。
宋知把他手拉下来,道:“别乱碰,你脑后有块淤血,要服几日药才能化开。”
窦家富心不在焉地应了,忽又问:“对了,王江和李平呢?”
宋知随口道:“你放心,我把他们安置在别处了。”
窦家富听了便要起身下床,“在哪里?我去找他们。”
宋知将他一把按住,接连问道:“找他们做什么,去苏城么?小豆腐,难道你真想去那里?究竟出了什么变故,让你非要突然离开宁城,事先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
窦家富沉默不语,半晌才低低道:“宋大哥,对不起。”
宋知也没指望他现在就对自己敞开心扉道出实情,轻叹一声,“我没有生气,只不过是担心你罢了。”
旋即不容置疑道:“小豆腐,听宋大哥的,你暂时就留在这里养好身体,其他的事过阵子再说。”
又过了半天,窦家富才轻声应道:“恩。”
宋知一番好意,他很难拒绝。
另一方面,如宋知所言,他的确不想去苏城,只是因为在秦氏的压力下别无选择,才不得不去那里。如今出了变数,可以借养伤之名暂缓离开宁城,于他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如此便可以晚一些离开某人,哪怕不能见面,能够与他同处一城,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窦家富心中猛然一震,到了这个时候,他如何还能想着那人?他不是应该在离开甄家的那一刻,便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只当自己从未与他相遇相识过么,怎的现在心心念念还是那个人?
窦家富啊窦家富,你实在太没出息!
宋知不知道窦家富低头着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听他终于答应了自己同意留下来便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小东西,脾气还真倔,得顺着毛捋才行。
由于窦家富还有些低烧,加上情绪低落打不起精神,这一天便留在屋里哪里都没去。除了喝药吃饭,其余的时间基本都睡了过去。
到了晚间,他感觉好了些,便拒绝了宋知要派丫环服侍他洗漱的好意,自己脱了衣服浸入浴桶中。
起先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等随意洗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发现自己胸前挂着一个东西,用手掌托起一看,立时怔住。
那是一块小小的玉佩,雕成三片叶子的形状,浓翠欲滴,晶莹温润,正是某人随身佩戴之物。
奇怪,这块玉佩什么时候挂到他脖子上的?早在永平县蹲大牢的时候不是就经由牢头的手还给那家伙了么?
窦家富一边摩挲玉佩一边苦苦思索,明明那天去如意堂跟宋知念诗还没有的,也不可能是第二天离开甄家以后这玉佩自己长翅膀飞来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天晚上被某人欺负一晚折腾昏了之后,被那混蛋亲手挂上来的……
想到那晚种种,窦家富也不知是喜是悲,一时间痴了。
正自出神间,房门突然被人叩响,“小豆腐,你洗好没?我现在可以进来么?”
“啊,就快好了!宋大哥你稍等一会儿!”
窦家富连忙从水里出来,扯了块布巾随便擦了两下,再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然后跑去开门将宋知请进来,“宋大哥,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么?”
宋知随口道:“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你病好些没。”
窦家富答:“好多了,头已经不痛了。”
宋知点点头,“那就好,不过还是要遵医嘱吃几天药才行。”
顿了顿后视线下移至窦家富胸前,“你这块玉倒挺别致,成色也极好,上回在如意堂好象没见你戴过。”
窦家富脸上微微一热,赶忙将滑出领口的玉佩塞回衣服里。
他哪里好意思向宋知道出实情,便难得撒了一回谎:“恩,那天我忘戴了。”
宋知见他眼神闪烁便知他没说实话,却也不揭穿,只一笑置之。
接下来两人又坐着随便说了几句,窦家富始终情绪不高,魂不守舍,宋知见状便说嘱咐他放宽心好好休养,然后起身离开。
来日方长,他宋公子有的是时间,不必急在一时。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退回两日,再说说某大少的情形。
那晚出了家门后,甄之恭便一路打马朝西狂奔。
他不知道母亲对窦家富说过些什么,又是如何劝说他离开甄家、离开自己,千里迢迢去往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陌生地方。更不敢想象小东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被母亲派的两个陌生人以表面客气、实则无异于强行绑架的方式押出甄家,然后坐上马车离开宁城的。
自己刚刚折腾过小东西一晚,他必定连正常行走都难以做到,又如何能进行反抗。何况以他的个x_ing,及对母亲向来的敬重与亲近,也不会忤逆她的意愿。
而在那之前,自己想要对他说的话,还未来得及让他听到,他一定会恨己入骨了吧?说不定还以为这一切是自己与母亲事先串谋好的,要逼他彻底地远离自己,远离宁城甄家……
一念及此,甄之恭又愧又悔,心痛难当。
以最快速度冲出宁城狂奔上百里路后,他急得要发疯的脑子才总算清醒下来,意识到自己不能这般不眠不休没日没夜、花数天时间跑到数千里之外的苏城去找人,那真是头脑不清的疯子才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