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白作势要往池边走,问道:“那如果我在水里面呢?”
温子河一愣,歪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有理解他的话意,陆夜白耐心地又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如果我在水里面,你要下来吗?”
“你去……水里做什么?”温子河道。
陆夜白答:“跳下去玩。”
“你会游泳。”温子河想到了什么似的眯起了眼睛,“我在边上看。”
看来就算喝醉了,有些事也还是记得的,陆夜白随口胡扯道:“我不会游泳,如果你不下来,我可能会淹死。”
听了这句话,温子河面色一沉:“真的?”
陆夜白点了点头,温子河一把拽住了他,似乎怀了很大的决心,道:“那我就把江河湖海都喝干。”
似乎是怕他不信,温子河又含混地补充道:“我,能。”
陆夜白笑出了声:“嗯……知道你海量。现在去洗澡好么?”
温子河摇头:“怕水。”
陆夜白:“……”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最初的话题,看来要和醉鬼打嘴仗,他是万万没有胜算的。夜色渐渐深了,陆夜白从地上将那人扶起来,连哄带骗地将人带到了池边。谁知一看见池中的一汪清水,温子河便又不肯了。挣扎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水沾s-hi了一大半,又因为方才坐到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到了这一步,就算不能共浴,也还是要将人稍微擦洗了才能让他上床去睡,打定了这个主意,陆夜白狠了狠心,也不管对方如何挣扎,还是将人拖过来,三两下扒了衣服,抱进了温泉池里。
泡在氤氲的水汽之中,温子河双目微阖,脸颊泛红,陆夜白蹲在一边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立即被打落,温子河似乎有些不满意,轻声道:“别动。”
他被水泡过的皮肤白皙而微微泛红,在氤氲的水雾中若隐若现,陆夜白移开了视线,有些干涩地发声:“那你好好洗澡。”
温子河朝他招了招手:“一起。”
陆夜白喉头一紧,想闭上眼睛再一并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手却不听使唤。方才被温子河碰过的指尖上泛起灼热的温度,如同火烧过一般。
他清了清嗓子,确认道:“一起?”
温子河不作答,约莫是被泡得有些困了,经历了方才的一番折腾,陆夜白身上也满是汗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地脱衣下水,为了避免自己太过冲动,他坐到了温子河的对面——这是池中离温子河最远的距离。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坐在这里反而方便了他的目光往对面飘去,纵然面前隔着氤氲雾气,有些看不分明,但朦朦胧胧间,倒是格外添了一份情趣。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随即朝温子河那边挪动过去,哗哗的水声中,心跳也越来越快。刚凑近那人,便看到那人也睁开了眼睛,陆夜白做贼心虚,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因为没有站稳,整个人向后摔进了池子里,溅起无数水花。
“咳咳。”被人拉出水面的时候,他呛咳了几声,随即看见那人微微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酒醒了?”陆夜白看了温子河一眼,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滋味,似乎……有些失望。这酒力褪去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是喝了一点酒。”温子河将人拉上来,才发现目前两个人都一/丝/不/挂泡在池子里,虽然不记得两人是如何下水的,但他也不好意思问,只得像陆夜白一样,整个人缩到了水下,只露出一个头,故作镇定道,“但是没醉。”
陆夜白回想了一下方才温子河的行为,非常后悔自己没录下来,只得问道:“遇上了什么好事,和谁在外面喝了一点酒,到这夜里才回来?”
说完正事儿之后,段予铭与温子河都极有默契地没有再去提两人过往的恩怨,只喝了一杯酒。旧友相逢,借酒便消了“仇”,一杯酒下去,也意味着之前的事儿也一笔勾销了。只是温子河也没料到自己的酒量那么浅,一杯酒下去,竟然道现在才悠悠转醒。
“和段予铭喝酒。他说对你感到很抱歉,希望今后能登门赔罪。”温子河挪到池边,拿了一块毛巾沾水,盖在额头上,吐了一口气,“不过,你不接受他的道歉,我认为也是可以的。”
两人相处的这几天里,早已把互相的遭遇整理清楚了,陆夜白知道段予铭做过什么,轻声道:“那算不了什么。”
如果是要为二十一年前的事道歉,那完全轮不到段予铭来,要说是为了从他身上勾出妖力这一件事,陆夜白也明白,就算段予铭不出手,自己也迟早会妖力发作,不过是提前了一点罢了。最重要的是,段予铭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伤害温子河。
温子河抬手拨开他额间沾s-hi的头发,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陆夜白在他身边坐下。
“一千年前,将应晦封入银棺的火凤祖,还没有死。它身上具有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那天替我们挡住月华阵攻击的也是它。”温子河收回了手,“再过半年……火凤祖便会苏醒,那时候,你愿不愿意……抛弃人类的身份,做个妖怪?”
陆夜白先是一愣,而后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握住了他的手:“你的意思是……”
“不过,做妖怪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成妖过程中会冒很大的风险,就算成妖之后,也有很多现实因素要考虑。”温子河蜷了蜷手指,“比如今后你的衰老速度会比常人慢,你爸妈那边就很难交代……若还想继续生活在人类社会里,恐怕也很不容易。”
陆夜白笑了一下:“你已经想到这么多了?好像都是弊端,是希望我不要答应?”
温子河看了他一眼,正相反。刚从段予铭那里得知还有这一种法子的时候,他其实是十分欣喜的,毕竟如果成了,两人便真的可以相携一生了。
只不过,虽然两人现在是这样的关系,他也不敢笃定陆夜白会同意。毕竟成妖需要冒一定的风险,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其实并不需要冒这种风险——应晦的意识已经被封,接下去只需要用金针压制住陆夜白身上的妖力,辅以至光炎,便可以保证他这辈子安全无虞了。
“我希望你慎重考虑。”温子河想了一会儿,轻声道。
“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想过这样一个问题。人世间到底有没有转世轮回这件事?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只能和你相处这短暂的几十年,岂不是太亏?”陆夜白倒像是准备了长篇大论的样子,侧过头看他,“如果有的话,万一我下辈子轮回成了一只猫,一只狗,你也愿意和我相伴一生?”
温子河刚张口,陆夜白却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你可能会说愿意,但我不愿意。比起没有着落的‘下半辈子’,我更想要你的这一辈子,全部的。你觉得呢?”
他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温子河反对,眼睛又把温子河死死盯着,带着一股子决心——如果温子河起个否定的话头,他就要飞快地将它堵回去。
温子河抿了抿嘴,不免感到好笑,心道,我有什么立场反对?
或许是看着那人长大的缘故,往前他对陆夜白偶尔会存在一种家长式的关照欲,不希望那人冒一点险,恨不得一手替他遮住y-in霾遍布的天——无论做不做得到。但如今却不一样了,他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私心的。
见他不语,陆夜白往他那边靠了一点,伸手到他颈后,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吐气:“是不是要我出卖色/相,你才能放我去冒一次险?还是你突然后悔,连这辈子也不肯给我了?”
“越说越离谱。”温子河笑道,“我怎么会不愿意?”
陆夜白听了这回答,转而叹了一口气,温子河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陆夜白道:“妖怪的寿命可是很长的,你要做好我每天都在你面前瞎晃也不能厌烦的准备。”
他似乎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求一个安稳的答案,但“我不弃你”这种话,即使反复说多了,也并没有用。温子河决定不再回答,反正一千年以后他肯定不会再问了,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有时间想这么多,不如去把袍子拿过来,泡得我快睡着了。”
陆夜白一点头,却在即将起身的那刻停住了,温子河正不解,忽而想到袍子挂在温泉的一旁,一定要站起身走出去才能拿到,两人泡在水里又有雾气升腾,还没到达“赤诚相见”的地步,但是如果站起来……
陆夜白这小子平日调戏人的时候脸皮看起来厚的很,居然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感到害羞。
“我泡晕了,不如你去拿?”陆夜白头向后仰,微微闭眼,目光迷离,似乎是连动弹都不能动弹了。
“刚才谁说要出卖色/相的?”温子河岿然不动,“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好好把握。”
“我出卖色/相,也要有人买才行。”陆夜白睁开眼睛,“不过我是捆绑销售,连人带心,从里到外,不分不拆。”
“我买。”温子河笑道。
“那先收押金。”“泡晕了”的陆夜白一下子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他嘴唇上烙下了一吻,温子河没料到世上还有这种生意人,当即愣神,而陆夜白乘机跳上了岸,飞快地将袍子往身上一裹,随手拎起另一件,站的远远的,坏笑着对他晃了晃手里的衣袍:“……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