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师父仔细看看你啊。”关凝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毕尧的伤已经完全好利索了,面色虽然还苍白,但是不像之前那样毫无血色,这次受伤让他更瘦了一些,五官也更为深邃立体,关凝看一眼,心就加速跳一下,拍着胸口心想,怎么还是这么帅?
毕尧一直站定不动,看着墓碑的眼光,让人觉得他好像真的在经受某种检阅。关凝笑着拉过他的手:“好了,师父说看够了。”
毕尧点了点头,随她牵着走:“师父和你说什么?”
“她说,小伙子模样不错,就是不知道对我们关凝有多喜欢?”关凝笑眯眯地看着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哎,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是什么时候?”
毕尧看了她一眼,然后轻微地扭过了头。
关凝伸手强行将他的脸掰回来:“我说,和闷s_ao谈个恋爱好不容易哦!快回答,不然我要生气了。”
大概是她虚假的抱怨起到了一点作用,毕尧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五年前。”
关凝张大了嘴巴:“五年前?五年前你就确定你喜欢我了?”
毕尧点了点头,那边关凝好奇地追问道:“怎么发现的?其实我之前也觉得自己对你有好感,但是前不久才确定呢!这难道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吗?”
毕尧动了动嘴唇:“不漫长。”
然而这话之后就没下文了,关凝佯装发怒:“快、说。”
随后,沉默寡言的毕尧遭遇到了恋爱以来最大的酷刑——让他说出当年暗恋某个人的故事。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五年前的某个黄昏,外面的夕阳洒着暖意,余晖镀在沙发上的某个背影身上,那个背影肩头轻轻耸动,伴随着抽气的声音,是在哭。
毕尧从来没有见过谁的眼泪,初次见到,他慌乱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上前安慰,还是默默地转身,他并不擅长安慰什么人,甚至连说话都不擅长,但是他也舍不得转身离开,就好像有什么妖术,将他定在了原地一样。
他只是傻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大概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关凝转了过来,毕尧便看到了一张满脸泪痕的脸,心中一动。
关凝飞快地又转了回去,再看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擦干了,眼睛和鼻头虽然还泛着红,不过没有再哭。她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电视:“情节太感人了。”
毕尧便也随口问道:“什么情节?”
关凝张了张嘴巴,答不上来。毕尧心中了然,关凝哭并不是因为电视情节,大概是有什么伤心事。但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子并不想说,那么他也不该问的。这只是他在锡京的某天里的一个小c-h-a曲,不知怎么地,后来那个黄昏中故作坚强的女孩子却一直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毕尧,磕磕巴巴地讲完了这么一个不算精彩的故事,转过去看关凝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关凝并没有露出“只是这样?”的失望表情,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他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方才说的话,觉得除了表述上欠缺精彩,显得干巴巴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并不值得关凝摆出这样认真的表情来思索。
而且……怎么感觉她好像要哭了?
毕尧心中一紧张,说的话也有点忙乱了:“是不是讲的很无聊?我重新讲?”
虽然重新讲……应该也很无聊。
“不是。”关凝轻轻地摇头,“讲的很好……你最好了。”
毕尧一头雾水,她在心里微微笑起来。毕尧所说的那个黄昏,应该是她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在偷偷流眼泪吧。本来以为毕尧是见了她的“英姿飒爽”才喜欢上的她,没有想到在那么早的时候,毕尧最初对她动心的时候,竟然是因为她软弱的眼泪。
原来就算自己没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就算自己觉得自己有点不够好……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会有傻子真心喜欢的啊。
第91章 番外3
锡京市刚刚迎来的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傍晚散淡的阳光隔着雾, 薄薄地投在街道两边, 新铲出来的雪堆成了一溜反着光。越野车的四轮缓缓碾压过路面的雪水和还未化开的冰渣, 担心打滑似的、慢悠悠地开往温宅的方向。
车内开着暖气, 副驾驶上坐的显然是个急x_ing子:“开快点儿,慢腾腾的,你是老年人吗?”
话音未落,开车的人猛地轰了一脚油门,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副驾驶上的那位没留神, 顺着惯x_ing“哐当”一声撞在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妈的, 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不就是昨天打赢了你么?”完淡揉了揉脑门,瞪了守新一眼, 而后回头往后座看了一眼, “你……您,没摔着吧?我这师弟, 有点傻, 没轻没重的。”
后座上的人似乎一直在闭目养神,就连急刹车也没能让他的位置挪动一厘,闻言缓缓睁开眼睛, 摇了摇头。
完淡:“那就好,那就好。”随即转了回去,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后还坐着那么一位, 完淡接下去没有再朝开车的守新说话,而是安静如j-i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
完淡这个人,就算是面对着当年活着的妖王,也没露出过半点怂态,但是纵然他再怎么狂,也不敢在自己身后这位面前狂。
虽然这位似乎心胸宽广——也可能是健忘,并没有与他计较之前的那些失礼,但完淡总觉得这种老古董级别的人物,都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考量,没准那一天想起来之前的“拔毛之仇”……那完淡就真的完蛋了。
-
“温子河——”完淡跳下了车,拉开后座的车门,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自言自语道,“不在家么?”
方叔打开了大门,朝完淡微微鞠了一躬,而后直起身来,发现完淡身后还站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穿着一件墨绿色绣着百鸟图案的木奉球服,皮肤白皙,五官带着一种柔和秀美之气,眼睛极深极静,似乎带着点儿幽幽的深绿。这是副陌生脸孔,方叔讶异道:“这位是……”
“是火凤大人。”在他身后,温子河这样说道。
火凤祖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苏醒过来的,脱离了原本的哆哆的身体,成了一位翩翩如玉的美少年,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毕竟,火凤祖千年之前只以本体的形态在众人眼前出现过,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化形之后的样子,任谁都不能把这个看起来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少年和那位地位高贵的、不知道活了几千几万年的火凤祖联系在一起。
那天初初寒暄过后,火凤祖便直奔了主题,引导陆夜白完成了融合,至今一月有余,当时说过日后会再过来看看情况,看样子就是今天了。
火凤祖虽然身份高贵,但是并没有多少架子,相反从外貌上来看,他是这些人当中资历最小、最年轻,长得也是最温柔无害的那一个。完淡有时候便会被他的外表欺骗,“您”这个称呼,卡在嗓子眼,说出来觉得怪别扭,不说的话,又显得十分没礼貌。何况,他之前不知道火凤祖藏身在哆哆身上,还……拔过人家的尾巴毛。
那可是……凤毛啊!
察觉出了大家的拘谨,火凤祖抬抬手:“进门说话,怎么一个个都跟不认识我了似的?”
众人以为藏身在一只j-i身上,对于火凤祖而言,算不得什么光辉历史,因此谁也不敢提,这时候火凤祖竟然自己提起来了,可见胸襟非常豁达。完淡酝酿了一肚子的马屁不知道如何拍,那边温子河已经开始闲聊了:“不过一个月,火凤大人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他这话就好像过年的时候,长辈对着家中的小辈一脸感慨“你又长大了”。任谁和火凤祖说话,都不敢用这种语气,主要还是不了解火凤祖的为人,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火凤祖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而后道:“确实……灵歌山是个好地方。”
“抓到应岐也是在那个地方。”完淡补充道,“这还要多亏火凤大人指点。”
“一点小事。”火凤祖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他比起应晦,可是差远了。”
众人此时已经走进了客厅,各自找位子坐了,关凝好奇地问道:“应岐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当年没剿清的余孽?”
火凤祖眯起眼睛:“是应晦当年从自己体内分出去的一个分/身罢了,我们围攻应晦老巢的时候,大概他察觉到自己难以脱身,便提前分了一个妖怪出去。我想,他原本是想以应岐作为自己复活的容器的。”
“但是被段炎鳞打断了。”温子河沉吟了一会儿,“段炎鳞在他还没有恢复神智的时候,就将他从银棺中放了出来,逼迫他与人类融合。”
“不错。”提起段炎鳞,火凤祖的眉头有些微蹙,就像是老人面对着家中不成器的小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竟与外貌也不太违和,“应晦的妖力就算再强,也会有个限度,我和他拼了个两败俱伤,沦落到了……那样的境地,他必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段炎鳞是太多此一举了。”
众人都明白这个多此一举是什么意思。二十一年前,段炎鳞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将应晦放出来。那个时候的应晦,于妖族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就算日后想要复活,他的力量也还处在酝酿的阶段,能不能酝酿出来都是一个未知数。是段炎鳞强行将它提前了,还将众人都扯进了这么一出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