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哥哥。”小男孩迷茫了一会儿,然后像小狗似的蹭到那人身边,仰着头看他。小朋友总是对力气大的人产生好感,刚刚被这么一捞,小男孩顿时就觉得,眼前这个大哥哥很厉害,起码力气是很大的。
大哥哥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地一转身,走了几步就在林间没影了。几乎同时地,小男孩被一双手搂过,紧紧抱在怀里。
“小桐,你是要吓死妈妈啊!”听见喊声赶过来的年轻母亲脸色苍白,哆嗦了好一阵才松手,上下检查自家孩子,“怎么了?刚刚是不是你在叫?”
“嗯。”小男孩一点头,指着边上的路,“我刚刚从那里掉下去了。”
那路上还有很明显的一道痕迹,像是什么东西滑了下去,母亲皱了皱眉:“那你怎么上来的?”
“有个超人。这样就把我抓上来了。”小男孩做了一个动作,很笃定地说,接着埋怨起了妈妈,“要不是你来了,我可以和他说上话的!”
母亲脸色变了一变,顾不上拍掉孩子身上的土,抱起人就急匆匆地走了——雁山一带容易撞邪,她是听说过的,没想到真的遇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注:《柳州幽靈》等书名都是在现有书籍的基础上东拼西凑编来的。
如假包换的船戏 (捂脸)
第15章 段鸦
妖族世子段予铭,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无数小姑娘都想嫁给他。
侍女星霓出生在鹿家一个很小的旁支,凭地位高攀不上,另辟蹊径,走了一点关系,把自己顽强地安c-h-a/进世子院中清一色的汉子里,做个侍奉左右的婢女,盼望着世子的目光早一点落到她身上。
没料世子那脑袋构造不一般,里头装着有国计民生,家国天下,就是没有儿女之情。
每天不是坐在案头看数不清的资料,就是一个人出门四处转悠,自己一阵阵的秋波送到这石雕似的人身上,可算是白瞎了。
她虽然名义上是侍女,其实并没有活可干,待了一阵子觉得泡世子无望,便终日坐在院子里嗑瓜子看戏文,这天她正摊开一本,就听着后头竹林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这低沉稳重的声音是她家世子无疑,似乎有点无奈:“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走正门,非要从后山结界里过吗?”
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舒心,还带着点儿笑意:“我今天要是走正门,就看不到你扶老n_ain_ai过马路了。”
她家世子气急败坏:“滚。”
不得了,星霓心想,世子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今天居然也能吐出这种粗鄙之词。她不由得往两人来的方向看过去,世子边上站着的那人白衣黑裤,生的气韵不凡,桃花眼,薄唇,是个十足的翩翩公子。
她三两下拍掉落在身上的瓜子壳,待两人走近,低低唤了一声:“世子。”
“不用拘谨。”段予铭见她这会儿规规矩矩,想起来这小姑娘是不认得温子河的,便提了一句,“他是少主。”
“见过少主。”她朝人微微一笑,对方也礼貌地一点头,笑了一下。
星霓对少主有所耳闻,她原以为地位这样高的一个人,应该有些目中无人,没料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她望着两人的背影,忽然觉得世子这种儒雅大方的类型看多了,换个口味也不错。
-
温子河一早从阮真人那里出来,陆夜白还睡得沉,他也没去叫,好歹有了点时间和阮真人交代了几句,办完正事就往凤栖山来了。
凤栖山偌大一个山,想要安安稳稳隐于俗世是不大现实的,它位于雁山的背面,整座山上都有结界,外人眼里看不到,也能防止附近的人误入。
他不想太过招摇,便从雁山寻了条道,好巧不巧,看到段予铭救了个涕泪横流的小朋友。
段予铭本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被他赞了一句“见义勇为”,便觉得处处不自在了。
“我来找你可是说正事儿的。”温子河与他进了屋,倒不是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模样了,他拿出了个圆球似的东西,放在桌案上,“帮我把它物归原主吧。”
段予铭走过去,拿起来细细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行崭新的符咒上:“你加过封印了。”
“嗯,今天早上带到一位道士那里封印的。”温子河说,“有人把原先的封印破坏掉了。你让我查这个,我查到了,也该给我一个交代吧?这次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段予铭见他识破,也不隐瞒,想了一会儿,说道:“前段时间,我派去监视鸦的人传来消息,说有一阵子没见到‘鸦羽’中的几个人了,怀疑鸦在别的地方有些动作。之后我碰巧听说蛇家跑了个小姑娘,凤栖山结界哪是那么个小姑娘就能跑出去的?我便去了一趟,发现明鉴也不见了,还有人说见过那小姑娘失踪前和鸦羽的人在一起。我才觉得这事儿有点不简单。”
正值叛逆期的小姑娘,恰好收到叔叔的来信,又遇上能帮自己逃出结界的人——狗屎运也不是这么个走法。
“所以你想让我先去探一探。”温子河说,随即微微皱了眉,“不得不说,你那个哥哥,和你真的不像,简直不是一个娘生的。”
他很少在凤栖山露面,但段家的人他是很熟悉的。
段鸦其人,跟名字一样,长相看起来也不是很吉利,y-in沉脸,鹰钩鼻,嘴角下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y-in郁狂躁的气息。他负责妖族里的情报工作,掌管官方送信的“信鸦”,还有一支私卫队,叫做“鸦羽”。
看来此人是真的对这种鸟情有独钟。
段予铭要监视他亲哥,倒不是存心和他哥过不去,而是这位鸦公子有前科——当年他听说老妖王有意跳过自己,选段予铭做继位人,差点就造了老妖王的反,被镇压之后就一直关着。
不过大概天底下道义比不过血缘,时间一久,老妖王心软了,原谅了段鸦,让他继续掌管情报工作,渐渐地对他这两年来发展私卫的事,也老糊涂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段予铭没他爹那么心大,他的宅心仁厚只对着需要保护的妖族子民,并不想在他哥面前当圣母,所以派了人监控鸦羽,处处限制。这两方就这样彼此心知肚明地互相耗着,大概等老妖王两腿一蹬,就要内战了。
如今老妖王的身体江河日下,段鸦做事明目张胆起来也不足为怪。
段予铭叹出一口气:“……鸦他生下来眼睛就是坏的,那一双眼睛只是勉勉强强能用,老爷子不想传位给他,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原先我看着他只身体有缺陷,近来心也扭曲得很。不过他到底用明鉴做了什么?”
提起这个,温子河不免又想到陆夜白,语气沉了沉:“他应该是用了某种方法,由明鉴得知了应晦残魂在陆夜白身上。”
段予铭脸色一变。
千年前那场大战后,邪龙应晦其实并没有死绝,还剩下一缕残魂,被火凤封印在了极寒之顶。
应晦带来的记忆太过可怕,是腥风血雨、生灵涂炭,是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的妖族人心中,提都不敢提的噩梦。
“不管鸦他打什么鬼主意……”段予铭恶狠狠地咬了咬牙,竟含着一股慑人的杀伐之气,“他休想把妖族再弄得天翻地覆。”
温子河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平复心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眼下,我把陆夜白送到了一个地方,暂时藏了一藏。但是今后如何保护他,其实我还没有想好。”
“保护?”段予铭讶异地朝他看了一眼,“子河,你十多年和他朝夕相处,对他有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觉得他还能置身事外吗?”
温子河怔住了。
当年应晦的残魂逃亡,他几乎是刚刚得知就跟着追了出去。
可惜为时已晚,应晦已经窜进了一个孕妇的身体里。那孕妇肚子起伏不甚明显,大概是趁着走路还方便,正和家人一道在雁山游玩。
没料这么一玩,彻彻底底改变了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命运。
温子河默不作声地跟着孕妇一行人,一路到了锡京。
他原以为应晦出逃,应该是带了十足的把握要卷土重来,说不定会害了孕妇的x_ing命,没料孕妇怀胎安安稳稳,后来便是陆夜白出生、渐渐长大。
他常常立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看着这个孩子,揣测着这孩子的皮囊里,装得究竟是怎么样的一颗心。会不会,就是狡猾的应晦所化?
他不敢肯定,便也化形成了个小孩子,本来只想更方便试探,没料和那孩子成了朋友。
他这辈子从不与人交恶,真正的朋友却也没有几个。说不珍惜,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
段予铭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语气难得得沉重:“你必须想明白,他迟早会知道——现在已经有人把手伸了过去,你能藏起他一时,怎么藏起一世?你我都清楚,应晦的妖力太强,心机又深沉,当年给予我们一族力量的火凤祖……耗尽修为才勉强把他打成了个残魂关起来,他当年有没有留后招,谁都不知道的。现在我们姑且将那小子算成我们这边的人,万一应晦真的通过他的身体醒过来,到时候顶着一张那小子的脸朝你说话,你是用刀捅他还是保护他?”
温子河平日里和段予铭说话,从来都只有他噎别人的份,还没有遭遇过今天这样的败局。
但偏偏对方一遇到有关应晦的事,就好像多了几张能言善辩的嘴巴,说的话句句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