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绣花枕头似的女人有很多介于白痴和花痴之间的行为,但确实曾经是“乌衣”的一员,后来借调到他手下,就一直跟着没走。
接触的时间一长,温子河就有点开始怀疑“乌衣”招人是个什么标准……
“我的女朋友如果是你这样的,那怕我是没个好脾气。”向来直白的少主如是说,不顾关凝的抗议,径自往前,“走了。”
那几步开外的地方是个小村庄,杵着一小幢一小幢的农村土别墅,灰白墙面,有的索x_ing连外墙也没刷,露着红砖头,住在这里的多是附近的农民。
白二叔五年前到锡京市,在三老亭登记的住址就是这里。
第5章 明鉴
温子河与关凝这一趟来得多少有点运气的成分,他们刚进村庄,就看到白二叔提着个包裹,东张西望的,似乎是要出门。
那白二叔在锡京待了多年,可能是认出了他俩,心虚似的迈步就要走,被关凝提着领子,一把揪了回来。
“大人,该说的我都在三老亭那边说完了,三老亭也没给我们找着人。”白二叔是个肤色黝黑的农民模样的人,穿着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凉褂,搓着手,显得整个人有些苦哈哈的,“您来是……”
“只是过来看看。”温子河淡淡地开口,“你是要出门?”
“哦……我去城里办一些事,约了时间,去晚了不太好……”白二叔话里的意思简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没料那个人听不懂似的,望着他家的门,转身朝他笑了一下:“这大老远地来,我有些渴了。”
于是白二叔只好开门,请这来头不小的二位进去。
“大人,咱们也不绕着弯了,您来是有话要问我吧?不过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见温子河半天只顾喝茶,并不言语,白二叔沉不住气了。
“说完了?我看未必吧。”温子河此时整个人都陷进一张竹椅里,极其享受地躺着,微微眯着眼看着白二叔,“比如,你没说白芷手里到底拿了个什么东西啊。”
既然对方看起来心理素质不怎么好的样子,他也索x_ing不迂回,单刀直入了。
白二叔实在不太擅长伪装自己,闻言僵了一下,而后说:“那和小芷失踪没什么关系。”
“这样啊……不过你怎么这么肯定白芷救不回来了?就凭那两块带血的蛇鳞?”温子河似乎是对一旁桌上的一个小盒子感兴趣起来,细细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说,“怕不是你知道她手里的东西谁都想要吧?那人抢走东西还不够,却还要杀人,当真可恨……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眼神干净,应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可惜了。”
他提到白芷的时候,语气略微放缓了一些,显得轻轻柔柔的,听着让人很舒服,但关凝看见白二叔的脸色煞白,嘴唇张了几下,好像光用鼻子喘气不够了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温子河的这番话戳到了白二叔绷紧的弦,他紧紧吸了一口气,而后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般,说道:“那东西是‘明鉴’,大人应该知道,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凡是参战的妖族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好处。‘明鉴’便是那龙的眼睛,可以照出妖怪的原形。我们蛇族得到的就是它。”
温子河微微沉了脸色。
白二叔所说的那场大战叫做“伐晦之征”,那之后妖族损失过半,元气大伤,好几个显赫的妖族死完了家中最后一个活物,从此再无血脉流传。
邪龙伏诛,大战结束后的数天里,瘴气弥漫山野,火凤吐出的真火没日没夜地在烧,烘烤着活人死物,凡人眼里,业火地狱大概也不过如此。
妖族付出折损一半的代价杀了邪龙以后,取它双眼制成明鉴,用龙骨、龙牙、龙角分别制成宝器,而后将龙的躯体卸成数块,以青铜鼎加封分别镇压在几座山上。
至此,各路妖族开始结盟,划分辖区,并世代以围剿之战中贡献最大的火鸟族一族为首领。
“小芷带着它来,我……是不放心的。”白二叔继续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早早和她说过,路上不要耽搁,登记了就过来。明鉴虽然不比龙牙制成的刀剑……但多少也是件宝器,总会叫人盯上。”
“既然是蛇族家传的宝贝,那你们本家怎么没多派些人送她过来?”温子河看了一眼白二叔,“还是说,本家的人压根不知道这么个小姑娘偷走了他们的东西?”
他见白二叔不声响,便再紧逼了一步:“你想好了,现在白芷可能还有救。你把她从一颗蛋带成个小姑娘,不会忍心看着她死吧?她为了你可是背叛了家族,而你想利用家族还蒙在鼓里的时间差,做些什么?”
“不,不是的。”白二叔忽地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里满是惊惧,“我没有害小芷,我不知道他们……”
“他们?”温子河很是敏感地抓住了白二叔话里的关键,他拿起桌上雕着精细花纹的金色小盒子,问道,“是绑架了你老婆的……‘他们’吗?”
这回不光是白二叔,连着关凝也是一惊。
“别看着我,我瞎猜的。”温子河朝关凝一笑,“不过看样子是猜对了。”
他看着手里的小盒子,那是个描了金边做工精细的脂粉盒,显然不是白二叔在用的。对方既然能让白二叔背叛蛇族,有可能是手里有能威胁他的东西或者人。
那白二叔一时间似乎是忘记要做什么,双目失焦地在屋里四下扫了一圈,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个什么话。这回温子河倒是极有耐心,一直等到白二叔重新开口都没说半个字。
“他们……我也不知道是谁,劫走了我妻子。说要我用明鉴来换,还说不能告诉任何人。”
“很老套的手法。”温子河点评了一句,“然后你给白芷送信,让她偷出明鉴,本来那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宝器,看守自然不严,更没人会对一个小姑娘严加防备。你养她长大,她自然会听你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小芷说过最迟五点钟会到……但是我等到了夜里,她还没来。我就去了三老亭……后来的事,大人应该都知道了。”白二叔仍是抑制不住地颤抖,面露痛苦之色,“那些人绑了我妻子,又把小芷害了……”
温子河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白二叔忽然觉得心一沉,就听到那人说:“既然你肯为保住你妻子的命,背叛蛇族,骗来白芷,又怎么会在我几句话之后就把一切都交代了个干干净净?我信你对妻子和白芷的真心不假,但其他话恐怕都是瞎编的吧?这也是他们教你的?”
这些话落在白二叔的肩头仿佛有千斤重,他听一句,肩膀就矮一分,最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出了骨头般,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关凝瞧着他,随后又看了一眼自家少主,那人依旧是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于是她默默地对白二叔产生了莫名的同情……一早全交代了不好吗?非要被人逗着玩儿似的问来问去。
“大人……果然瞒不过您。”白二叔一时间好像放弃了七弯八绕的心思,统统交代了,“小芷……那天下午,我是带着小芷找他们的,就在光华路公园中央的水池边,按他们说的,我把明鉴给了那个领头的。但是那领头的忽然抓住了小芷……”
白二叔似乎有点激动,连续抽着气说不下去了,于是温子河很好心地帮他接上了话:“你见情况不对,想拉出白芷就跑,与他们交了手,我猜猜,那蛇鳞是你的吧?”
关凝忍不住c-h-a了一句:“少主,您是怎么猜到的?”
她砍人杀人是一把好手,但委实不是块破案的料,看不出白二叔遮遮掩掩下的心虚,也看不出温子河究竟从哪里又推出了多少东西。
“因为他走路有点跛。”温子河说,剩下原因的却没再提。
他只是觉得以白二叔对白芷的疼爱,虽然骗她带出明鉴,但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白芷被那些人带走,而白二叔提起那些人时候,眼里露出的恐惧又太过真实,那便极有可能是他亲身领会了对方的厉害。
“是……是我的。”说话间,白二叔化为了原形,上身仍然保持着老汉模样,下身却变成了一条布满硬鳞的蛇尾巴。
那蛇尾上有一道长约七寸的伤口,深可见骨,那伤口一圈的蛇鳞几乎全数脱落,还有几片黏连着的,随着蛇尾的摆动也掉了下来。
“我修为不高,难敌对手,只能看着小芷被他们带走,但是他们说,要我今日之内去一个地方,把我妻子和小芷接回来。我一时心慌报了三老亭,后来又想起我妻子还在他们手里,所以见到大人,还想着隐瞒……望大人见谅。”
“谅不谅的,与你有何干系?”温子河不耐烦地朝他看了一眼,“你现在最应该cao心的是你老婆和白芷的命,而不是帮他们耍我们玩儿,你说呢?”
这句话似是在说白二叔方才那一套掺假的说词,又像是有更深的言外之意,白二叔听了,嘴唇动了两下,没发声。
温子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从竹椅上起身,修长的手轻轻拍了拍白二叔的肩头,淡淡开口:“例行问话问完了,你要是想只身入龙潭虎x_u_e……就去吧。不过我建议你……晚上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