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只有雾气飘荡, 少了怪物的踪影。她走出几步, 转头朝游乐园的某处远远望了一眼。她能感觉到, 其实并不是怪物的数量减少了,而是它们都汇聚到了一个地方,围绕在那里,似乎在护卫着什么。正因如此,在这个距离较远的地方,她才敢大摇大摆地在雾气中穿行。
今晚,是属于她的狩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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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攸是在和殷域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想起来这件事的:他还有一次查看地图的机会没用。
想起来也看不了。要看地图,就要联系系统,要和系统交流,就得离开殷域一定距离之外……这个还真有点难度。现在提出想出去走走、或者到水族馆别的地方去转转,重点是还要“独自”?
不刻意强调的话殷域肯定会跟他一起,强调的话感觉又不太正常……要是第二天才想起来这件事情,错过一次倒也没什么。想到却不能实施,就让陆攸有点纠结了。
难道要把殷域支出去,比如借口说“我还想吃点别的”……?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晚上外面会有怪物,不能为了看一眼地图就让殷域出去冒险啊。
他从吃饭中途想到吃完,除了“想去洗手间”,最终没能想出更好的注意,只能就这么用了。而殷域的回答果然是:“我带你去。”把纸盒塑料袋这些垃圾都收拾好,和陆攸一起离开明亮的场馆,到了走廊上。
比起白天,晚上的水族馆更加y-in暗,大多数地方黑洞洞的,很贴近鬼片的气氛。陆攸跟在殷域身后一边走,一边听他提前预警在洗手间里可能会遇见的灵异事件:水龙头自己打开,水箱自己冲水,玻璃窗被从外面敲响……越听越想哆嗦。本来是为了把殷域支开才出来的,结果走着走着反而贴到殷域身上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陆攸更不想进去了:虽然亮着灯,然而灯光很暗,还有点闪烁,照出一副看起来年久失修的画面。像是早已废弃没人用了,倒没有臭味,只有一股陈旧又y-in森的潮s-hi味道。渗水的墙壁上遍布霉斑,地砖缝里长满了黏腻的绿苔,镜子布满锈迹,都模糊了。
陆攸站在门口没动。“真的会有东西敲窗户?”他小声问,看着那扇紧闭的玻璃窗。透过磨砂的玻璃,能隐约看见封在外面的铁栏杆,黑暗的则是水族馆外的夜色。殷域按住他的肩,推他往里走。
“敲一敲也没什么——反正不会进来的。”他若无其事地说,“要我到外面去等你吗?”
“……你出去吧。”陆攸绷着脸说,“出去再离远一点……”按照之前的经验,他必须在剧情人物的视野之外、还要超过一定距离,才能和系统联系上。大概……需要殷域退到这条走廊的尽头?
……还是放弃这次机会算了吧?
“在门口就好了。”殷域说,口吻里带着笑意,“我会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
就这么点距离肯定不够……而且你觉得会听见什么啊!陆攸表情绷不住了,感觉脸上有点发烧。“那你还是留着吧。”最终他嘟囔道,“反正我只是想洗个手……”
他避开地上最大的那摊积水,磨蹭到洗手台前。这样的地方水龙头当然不会是感应的,陆攸嫌弃地将生锈的阀门向上推开一点,听到水管里传来了像是人在清喉咙的咕噜咕噜声,过了会才有道细细的水线流出来。他用指尖沾了点水,嗅嗅没什么奇怪的味道,才放下心来,将手伸到了龙头下面。
水流突然变大了,凉水猛地涌下,浇s-hi了陆攸的手背和袖子的一点边缘。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从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的一声惨叫。
陆攸迅速抽回手往后退,在s-hi漉漉的瓷砖上滑了一下,好险没摔下去——殷域的手臂及时伸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腰,然后带着他往门口退了两步。陆攸用力抱紧了殷域的肩膀:本来还只是下意识躲开的反应,其实并没受到多少惊吓,被他这么一揽一退,一下子却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个……也是游乐园在搞鬼吗?为了吓人?”他小声问,“还是外面有玩家……?”
“是玩家。”殷域简略地说。他之前逗人玩时轻松的微笑已经消失了,看着其实什么都看不到的窗户:这方向……是齐叔的咖啡馆那边?
惨叫声传过来已经挺微弱了,如果不是走到这里来,还在海豹馆里的话他什么都不会听见。
殷域没管那个还开着的水龙头,直接带着陆攸退了出去。他们没有回那个灯光最亮、然而三面封闭的场馆里去,陆攸被殷域拖着一路小跑,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才停下来。这是一个供客人等候和休息的小厅,从门口进来要拐个弯才能到,厅里也有灯光,售票处的旁边贴着水族馆内的地图。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殷域说,“应该不会有人能突破进来……以防万一,你背一下地图,情况不对的话往里面跑。”
陆攸拉住他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他手上还是s-hi的,殷域迅速捏住他袖子上浸s-hi的那块地方,拧掉了水,再把弄皱的布料抹平。“我尽快回来。”他低声说,然后就转头走了。
这人走路还是悄无声息,陆攸只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落锁——外面可能还有什么别的机关。他立刻开始默念“打开地图”,系统也很知趣地跳过了打招呼的步骤,一恢复联系立刻就展开了地图界面。
陆攸本来想找刚才听见惨叫的方位,还有殷域出门后的动向,某个情况却先吸引到了他的目光:在上回看时有五个人的咖啡厅,剩下的四个位置点中,有一个悄然消失了。
第102章 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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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饼掉在地上了。
这个念头很奇怪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涂满了n_ai油、放着Cao莓片的那一面朝向下方, 与地砖亲密接触。白色的n_ai油被挤压得喷溅出来, Cao莓一路滚出红色的痕迹, 这就是食物的血吧。真是浪费……
他侧脸贴在地上, 好像都被透过地面的寒意冻得麻木了,眼球被挤压得有些难受。鼻腔堵塞,逼迫他张开嘴巴呼吸, 但是嘴里好像充满了泡沫,怎么也吸不到空气。视野变得很奇怪, 地面似乎扭曲起来了,掉在不远处的那块松饼正沿着倾斜的角度滑向他。都过了半天了,怎么还没滑到?
这块松饼是他拿出来的。他特意涂了足量的甜n_ai油,放上双倍Cao莓,要递到那双指节纤细、皮肤水嫩的小手里,趁机摸个一两把——他上次就想这么做了, 可惜没找到机会。摸了她也不会叫的,他看得懂那种眼神:怯生生的,惊慌又依赖, 属于陷入困境的雌x_ing,准备好了要做出牺牲来换取庇护。
现在, 那个柔软的身躯以超过他想象的亲昵程度, 紧紧地贴着他。那双柔弱的小手,一只捂着他的嘴巴, 另一只按在他颈边的那个破洞上。捂住嘴巴的那只手用足了力气, 绘着粉色樱花的漂亮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脸;抚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却轻轻柔柔的, 搅弄着洞里不断涌出来的温热鲜血,仿佛是在小溪边兴致勃勃地撩水玩耍。
他看到自己的血在向外蔓延,朝地上那个磨磨蹭蹭不肯过来的松饼爬去。视野里浸入了更多的红色。
他就要死了。
卡片正面还是刚来时的白色。来到这个鬼地方才三天,他还一个印章都没有得到。
——他会彻底地、无可挽回地,可笑地死在这里。
身体动不了,也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不知是被破坏了什么地方。视野像坏掉的老电视机一样闪烁起了白色的雪花点。生命正在流失的感觉让他恐慌极了,害怕得都等不到血流尽就要死了——为了从这恐慌中逃走,他只有拼命催动着心中的恨意——那个非但一点忙都不肯帮、临走前还恐吓他们的魔鬼——齐叔,姓齐的就是个窝囊废,明知道去玩项目和送死没两样,有了人数优势还不敢出去杀人,就让他们坐着等死——还有这个装得清纯可怜的小婊|子——
思维迟钝起来,逐渐连仇恨也无法维持了。正在此时,他感到捂在他嘴上的手离开了,喉咙里终于得以涌出微弱的“嗬嗬”声。但是上面的水龙头开着,水声将他发出的声音掩盖了。厨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正在走过来。“芋头?”同伴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在门上轻轻的两下敲击,“你们做什么呢——就弄点吃的,现在还没弄好呐?”
女孩子软热的身躯从他身边离开了,他听到撞到柜门的声音,接着是慌乱的啜泣——啊,装得还真像。同伴似乎也听见了。“芋头?”他狐疑地又叫了一声,“搞什么呢?你……”他突然不说了,似乎忌惮着被外面的其他人听到,稍作犹豫后,脚步声往里面走进来了。
堆积的杂物和流理台挡住了视线,从门口看不到走廊里的情形。
他的手指和腿脚抽动着,从残躯中挤压出最后一点气力。他能感觉到注视着他的目光,充满了笑意和期待的目光,那只手没有再来阻止他……她正在缓缓后退,准备绕到下一个猎物的背后,好趁震惊时完成致命一击。如果他张开嘴,用这最后的力气出声,他或许还能发出盖过水流声音的警告。
她是恶灵……
——他就要死了。
水流哗啦哗啦地涌动着。除此以外,这里始终很安静,再也无人出声。同伴的脚步声匆忙接近了过来,转过拐角……然后突然地停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