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此时仍是正在窜个子的少年,并非如同成年后的身高,所以他靠在楚晚宁怀里,额头刚刚好到楚晚宁的下巴。
这种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
熟悉的是身边躺着的这个人。
而陌生的是,却是这样的姿势。
曾几何时,前尘往事,都是他躺在死生之巅的巫山殿,已成孤家寡人的踏仙帝君,在漫长的令人无法喘息的黑暗里,死死抱着怀里的楚晚宁。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比楚晚宁高了,力气也比师尊大,胳膊像是铁钳像是牢笼,锁着怀中这一点点残存的温暖,像抱着人世间最后一捧火。
他低下头亲着楚晚宁的墨色长发,然后又贪婪地附下脸,深埋到对方颈窝里,毫无怜惜地咬着,啃着。
“我恨你啊,楚晚宁。我恨死你了。”
嗓音里有一些沙哑。
“可是,我也只剩你了。”
一阵猛烈的猛撞打碎了墨燃的回忆,锣鼓声忽然停了,四野一片死寂。
“师尊……”
楚晚宁伸出手,点上他的嘴唇,沉声道:“别说话,我们到了。”
外面果然再没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四野一片死寂。
楚晚宁指尖燃起一丛淡金色的火光,往棺材壁上一划,划出一道细狭口子,刚好够两个人从口子看出去。
他们果然被抬到了彩蝶镇郊,那座供奉着鬼司仪的土庙前面已经停满了密密麻麻的合葬棺椁,空气中馥郁的百蝶花香也越来越浓重,透过孔隙飘进了棺材里。
墨燃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师尊,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香味,还有幻境里的香味,好像和陈公子棺材里那个味道有点不同?”
“……怎么说?”
墨燃对气息是比较敏锐的,他说道:“之前我们在北山,棺材被劈开的一瞬间飘出来的味道很好闻,没有任何让我不舒服的地方,应该就是百蝶香粉没错了。可是自从进了幻境之后,我总觉得那种味道虽然相似,可是却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不过一直也琢磨不出究竟有哪里不一样,不过现在……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楚晚宁侧过脸来看着他:“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墨燃贴着缝隙,依旧盯着外面,然后说:“嗯。我自幼不喜欢闻香火味。这里,还有幻境里的味道,根本不是百蝶花香,而是彩蝶镇的人,用来供拜鬼司仪时烧的特制高香。你看那里——”
楚晚宁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土庙前的陶土香炉里,果然燃着三支手臂粗的竖香,正幽幽朝风里递着甜腻的气味。
彩蝶镇的人擅长用百花制作各种香料,因此求神供佛用的香品也都是自己镇里制作,不向外处去买。由于使用的都是镇郊栽种的花种,调出来的味道,外行人闻起来其实差别并不会那么大。
楚晚宁沉思道:“莫非陈公子棺材里的香味,和幻境里的味道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他还不及把这个新发觉的细节捋清,土庙中忽然发出的刺眼红光就打断了他的思路。躲在棺材中的两个人齐齐看去,只见庙宇中光泽璀璨,映照着周围一片灿然。庙边上有一排铁架子,上面摆着许愿用的红莲灯,那些莲灯原本是熄灭的,却在此时一盏一盏地都亮了起来。
守在每个合葬棺旁的童男童女纷纷下跪,诵着:“司仪娘娘下凡,指点我等野鬼孤魂永脱苦难,得遇良人,同棺而卧,黄泉做伴。”
在一片诵宏声中,庙中那个鬼司仪浑身散出金色仙光,然后她垂下眼睑,慢慢牵动嘴角,飘然跃下供奉台。
动作相当俊逸,仪态万般优雅。
可惜身子是泥土做的,太重,姑娘家家的,砰的一声,硬生生在地上砸了个大坑。
墨燃:“噗。”
楚晚宁:“……”
鬼司仪似乎也对自己的根脚颇为不满,她盯着地上的大坑看了一会儿,才从坑里款步踱出,整理了一下衣冠。
她瞧上去是个妆容浓艳的女子,披红戴绿,颇为喜气。黑夜中,它转了转自己的脖颈,来到百人合葬棺前,夜风中充斥着尸群的腥臭味,她似乎心情好了些,缓缓张开双臂,“咯、咯”地笑了两声。
“尔等信奉于我,供奉于我,便能得遇良缘,完成生前未了的终身大事。”幼嫩的嗓音飘散在夜色里,那些鬼怪纷纷激动地磕起头来。
“司仪娘娘保佑——”
“请司仪娘娘赐婚——”
此起彼伏都是这样的恳求,鬼司仪似乎十分享受,慢慢穿梭在成排的合葬棺中,点着鲜红色朱漆的长指甲刮过棺材板,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墨燃好奇道:“师尊,我记得你说过,妖仙鬼,神魔人,各属六界,但这仙人不高居九天,怎么反倒和地下的鬼魂为伍?”
“因为它管的是冥婚,主要吃的是鬼魂的供奉。”楚晚宁道,“鬼魂能让她功力大增,不然也不会短短百年就能修成仙身。有如此好处,她自是乐意与y-in曹地府的‘朋友’为伍。”
鬼司仪绕着棺椁群走了一圈,又回到最前面,空寂稚嫩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开一棺材,赐一姻缘。从左首起。”
随着它的命令,左边第一个棺材缓缓打开,金童玉女在旁边恭迎,里面的两具尸体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艳丽的火红吉服衬得死人脸庞愈发苍白,了无生气。
那对冥婚夫妻慢慢来到鬼司仪面前,跪了下来。
鬼司仪将手放在他们之间,说道:“吾以司仪名,赐尔死后姻,从此为夫妇,男女相配欢。”
墨燃翻白眼嘀咕:“不会作诗就不要作。好好一个誓婚词,怎么听着这么 y- ín ·d_àng。”
楚晚宁冷冷道:“你心思龌龊。”
墨燃闭嘴了。
可没多久,鬼司仪就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不是墨燃龌龊,而是这主管冥婚的神仙才是真龌龊。
只见那对被赐了婚的尸首好像吞了ch.un·药似的,明明已经是两个死鬼了,却忽然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狂热地亲搂在一起,居然就这么当众没羞没臊地纠缠起来。
楚晚宁:“………………”
墨燃:“………………”
“吾以司仪名,赐尔天lun乐。y-inyá-ng可j_iao·合,生死又何妨!”
鬼司仪的喊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高昂。
那两具尸体的动作也就越来越夸张,其中那具男尸除掉衣服之后,居然是一怒冲冠,j.īng_神奕奕,和活人没有任何区别。
墨燃都惊呆了:“……这……他妈的……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想喝爱拔茶小天使的手榴弹,给每个看文的小朋友发一颗司仪娘娘牌回ch.un丸,边看边磕着解闷,咩哈哈哈
第17章 本座的师尊受伤了,本座甚是……
这鬼司仪做什么司仪啊,该行卖ch.un·药算了,别人的ch.un·药顶多让萎靡不振的活人聊展雄风,这神仙倒好,小手挥一挥,死人都能硬起来。真正的妙手回“ch.un”啊!
他看得正津津有味,忽然楚晚宁伸手,捂住了墨燃的耳朵。
墨燃:“哎?”
楚晚宁神色极冷:“如此荒· y- ín 之术,莫要去看。”
“那也应该是捂眼睛啊,你堵我耳朵干嘛。”
楚晚宁面无表情:“勿视勿听,眼睛你自己闭。”
墨燃:“噗。师尊你真是……”也不看看自己那面红耳赤的模样,要闭眼睛也是你自己闭啊。
墨燃不禁有点发乐,楚晚宁这冰雪做的人,连个ch.un宫图都不曾看过,这会儿瞧见近在咫尺的鱼水之欢,大概要活活给噎死了吧。
那对死人夫妻苟合在一起,渐渐的两个人都有了活气,原本吭不出声音的僵死喉管里,居然也发出了类似活人的粗嘎喘息。
楚晚宁显然是被恶心到了,猛然扭过脸去,不愿再看。
墨燃见之大乐,逗弄心起,坏笑着去掰他的下巴。
楚晚宁像是被刺到一般迅速往后躲开:“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墨燃甜腻腻的,带着些嘲讽和捉弄,打趣儿般上下瞧着他。
多大个人了,看这种东西居然还脸红……
哦不对,应该说是青红j_iao加。挺好笑的。
“师尊你不是跟我们说过,动手前必须看清楚对方的能耐么?这鬼司仪的能耐,你好歹也看看清楚啊。”
“有何可看,不看。”
墨燃叹道:“怎地脸皮这么薄。”
楚晚宁怒道:“苟且龌龊,着实伤眼!”
“那只好我来看了。”墨燃说着,老实不客气地趴在那边,又对着外面瞧了起来,边瞧还边发出“啊”“哇”“厉害”“哎哟”之类的感叹。弄得楚晚宁无比狂暴,棺材板都要摁不住了。他低声怒喝:“你看就看,说什么话!”
墨燃无辜道:“我以为你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