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陈大人在此作客,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访,真是怠慢了。”
陈正清不知道花连华的来意是什么,但他如今已经吓破了胆,再也撑不起来刚开始时还想表现一把的那所谓宁死不屈的风骨和气节了。那看似单纯天真的少年莫天云,出手却不是一般的y-in损,那花样百出的逼供手段,杀人都不见血,在那样的恐惧折磨下,他什么骨气都没了,能说的已经全都交待,他不相信花连华会不知道。那么花连华今天出现在他面前,是想要干什么,难道是要折磨自己出气吗?
见到他恐惧的眼神,花连华心中冷笑。
这些官场上的人,真是个顶个的伪君子,枉读了一世圣贤书,却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他虽然极其不齿陈正清的为人,但也没兴趣对一个糟老头子出手,他又不是那种专以折磨别人为乐的人,哪怕是这种在他看来死有余辜的伪君子真小人,也不屑为之。
“你,想要怎么样?”
陈正清强忍着恐惧问,但那不自觉发抖的声音早已出场了他的真实情绪。花连华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陈大人何必如此害怕,在下并没有打算对大人做些什么,只是想请大人,回答我几个问题而已。”
“什么问题?”
“陈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听说过,前一阵子,我们在江南的书楼突然失了火,那场大火烧掉了不少古籍善本,也烧掉了其他不少的东西。”花连华道:“这场大火的由来,据说是为了一本传说中或许有也或许没有的账本。陈大人,你见多识广,你来告诉我,你认为这样东西,它只是一个传说,还是真的确有其存在?”
当日江南灵剑阁书楼失火,陈正清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那一场大火不但将书楼付之一炬,还断送了数条灵剑阁中人的x_ing命。个中缘由,就是为了据说是叶少卿遇难前,托人送到御剑行手中的一个账本,据说里面记载了真正贪腐之人的名单,更有一些其他不能见天日的隐秘。
贪腐虽是重罪,但它却从来都不是能真正认真追究到底的罪名。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从古至今,这官场又有几个真正的清官?哪怕是九五至尊的帝王,对此也无可奈何,很多时候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这种默许甚至纵容,都建立在不触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基础上,若一旦动摇到了根本,揭了逆鳞,哪怕是皇亲国戚,也要定诛不赦。
陈正清额上的冷汗不知不觉渗了出来,这些江湖Cao莽不知其中厉害,却又胆大包天,万一不管不顾地闹将起来,天都要捅个大窟窿,这朝堂之上,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动荡!
但他却不敢多说,也不敢搪塞,眼前的青年看似和颜悦色,有说有笑,但他已经吃够了莫天云的苦,只怕一不留神,眼前的美郎君立刻就成了恶罗刹,相比之下,倒还是叶明昭那样直来直往的恨意,还来得更好一些。
“当年的那件事,账本,或许是有的。”陈正清吞吞吐吐的说。
“或许?”花连华剑眉一扬,陈正清心里一慌,连忙说道:“其实确切来说,并不是账本,而是一本名册。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应该是有的。”
当年叶少卿假意投靠,其实却是为了收集证据,但不幸风声走漏,反而招来杀身之祸。陈正清并不知道叶少卿收集到了多少证据,因为并没有人见到那本账。叶少卿记下来的账册或许并不真的存在,但是,这世上却真的有那么一本名册,详细的记录了所有的罪行与参与者的证据。只不过,记录下它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幕后的主使者自己,目的当然不会是为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是为了挟持名单上的人,不敢起异心。
“名册至关重要,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除了主上自己,谁也不知道它藏在哪里。”陈正清说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不过……”
“不过什么?”花连华果然上当,追问道。
“有……有传言说,那本名册,就藏在……藏在……”
此刻的陈正清忽然想到,当初叶明昭让莫天云来逼供的时候,为何不顺势把这件事说出来呢?江湖人好勇斗狠,尤其是叶明昭,分明是报仇心切,要是当初自己早想到这一点,稍稍煽动他一下,说不定就一腔热血上头,去闯珍宝阁去了。那珍宝阁岂是善地,机关暗器层出不穷,就是铁打的人,到了那里也要饶下他半身钉,叶明昭若闯了珍宝阁,说不得x_ing命就断送在那里,那才真是永绝后患。
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一点!陈正清心里懊丧,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是想着眼下还不算晚,花连华知道了,就相当于叶明昭知道了,他不信叶明昭听到这个消息,还能够不为所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就不信他不中招!
“珍宝阁。”
第144章 第 144 章
今天天气非常好,阳光温暖,蓝天清澈得宛如剔透的水晶,一尘不染。这样明媚的阳光下,就连绿荫中的花香仿佛都馥郁了几分。
转角的另一侧,花连华走了过来,面对如此宜人的景致,他却无心欣赏,一路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沉思。
陈正清的话,不可避免地撼动了他的心情。他想起了那个夜闯珍宝阁的夜晚,从门缝中看见的那个悬在半空的木盒子。
那是赤[裸][裸]的诱惑,也是明晃晃的陷阱,那个盒子里真的有东西吗?如果是,它装的是什么?
他很清楚地知道,那是引诱飞蛾扑火的诱饵,它很可能就是空的,但是万一,那其中真的藏着东西,那或许就是陈正清所说的名册。
当年叶少卿案中的两百万两官银,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收买那样众多的官员,没有巨额的财富支撑不来,两百万两看似巨大,实际上远远不够。叶少卿究竟为何而死,个中真相令人不寒而栗。
只是,那收买官员的名册,行贿受贿的记录,这样一个天大的罪证,真的会明目张胆地放在珍宝阁中,布下机关重重,只等人上门来夺吗?
不觉来到了暖阁外,花连华走到窗前,只见窗户半开,叶明昭身着素衣站在窗前,隔窗可以看到桌上铺着宣纸,他低头执笔,正在写字。
花连华推门进入,叶明昭全神贯注于纸笔之上,并没有发现他的来到,花连华也没有惊动他,侧身去看他写的是什么。叶明昭本是出身于清贵之家,家学渊源,虽然流落江湖,骨子里那份风骨到底不曾磨灭,又得纳兰月明珍爱,在练武的同时得以继续习文,后来生病以后为了稳固x_ing情,被御剑行勒令修习书法律吕之道,所以他虽是武者,书法却是相当不错的。而他一生精于剑术,这一点也清楚地体现在了他的书法上,笔走龙蛇间,剑气凛然,猛一展眼,竟有一种慑人之威。
“赵客缦胡缨 ,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花连华看着看着,不觉轻声吟诵出来,叶明昭正写到“白首太玄经”最后一句,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笑,提笔回锋写下最后一笔,随之搁下了笔,走到一旁洗手。
“真是不错。”花连华拿起墨汁尚未全干的宣纸,从头到尾地仔细欣赏了一遍,赞叹道:“你的这一笔字,写得真是越来越进益了。不过……”
“不过什么?”
叶明昭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过脸来。花连华道:“也没什么,只是我突然发现,你似乎特别喜欢这首侠客行。”
“是啊。”
叶明昭点点头,在桌旁坐了下来,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这副字,说道:“或许,就是因为无法做到,所以,才会特别喜欢吧。”
他说着,便沉默了下来,坐在那里有些出神。
他的情绪看起来并不好,花连华情知这是因为这段时间,便是他父母的忌日。他的母亲风采宁在抄家当日便当着钦差的面,于正堂上撞壁身亡,而仅仅数日之后,他的父亲叶少卿便在狱中“自尽”身亡。曾经幸福的家庭,就这样毁于一旦,这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的梦魇。
“你去见过陈正清了?”
好在叶明昭并没有放任自己的情绪低沉太久,很快便打起精神,主动提起了话题。去见陈正清这事,花连华原也没指望能瞒他,一个屋檐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想瞒也瞒不了,便点了点头。但陈正清对他说起珍宝阁极有可能藏匿的名册之事,鬼使神差的,花连华却并没有提起。
“照陈正清的说法,当年那失踪的两百万官银,其实上都是进了三王爷的腰包。”花连华恨恨地说:“可是这两百万两官银,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这样一个居心险恶之人,竟然有廉王之名,真真是欺世盗名到了极点。而且,从他暗地里大肆敛财,培养武林势力,收买朝中大员等种种事迹来看,我觉得,他恐怕有更大的野心。”
“更大的野心?”
叶明昭愣了愣,他虽然不算敏锐,可也不算迟钝,立刻便明白了花连华的话中之意,只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可是当今的亲叔叔,与先皇乃是一母同胞,而且,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九族是诛不了的,你刚不是说了,他是当今的亲叔叔么。”花连华不以为然:“亲叔叔又怎样,自古以来天家无亲情,便是亲父子,亲兄弟,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势,照样骨r_ou_手足相残。”
叶明昭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笑了一声。
“他想当皇帝吗?果真是狼子野心。”
王珏坐在桌前,握着手中的玉瓶,有些坐立不安地焦急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