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杀了一波紧接着如潮水般又重新涌上来,他的体力被超出负荷的击杀逐渐掏空,耳中隆隆作响,摇摇欲坠的摔落马下。死亡,正在一点一点侵蚀掉生存的毅志;而倦怠,致使他的双腿无法重新站起来。
恍惚之间腾起半丝半缕的疑惑,若一直睡下去,在这个世上有谁会为此伤心?有谁会为此落泪?恐怕他是无法看到了,心脏骤然间揪成一团,眉头抽动伴随着眼角缓缓淌下一滴血泪。
敌军见他不再挣扎,步步围近,就在此时数十名敌军却突然应声而倒,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视线内出现一位通身着黑袍的少年,身在其中翩然而立,他一出手,接近他的敌军,一片片倒下去,五官抽搐死状难堪。
此时单俊远跌跌撞撞的奔到六殿下面前,用他那粗壮的胳膊夹起殿下便跑,跟在黑袍少年身后杀出了一条血路。
敌军见形势愈加不妙,再如此下去只怕讨不着便宜不说反而损失更加惨重,一声令下全军停止拼杀,往回撤。
经此一战,淳于国军队死伤两千余击退弋国主力部队。
剩下不到一千的兵丁将士,一路在黑袍少年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隐蔽的山洞中稍作休整。
“单俊远,你还不赶紧放下我!”紫洲喊了一路,口都干了,单俊远始终听不见似得一路夹着他奔走,害的他差点将腹中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始才从拼杀中回过神的单俊远,慌忙将殿下放到洞口处,让他的背斜靠在石壁上,这才发现此时的六殿下头发凌乱,衣服残破满是污血,只觉眼眶一热,单膝跪地道:“殿下,都是末将的错,末将没有好好保护殿下,末将该死……”
“别废话了,还不赶紧过来给我处理伤口。”紫洲蹙着秀眉,又瞟了一眼对面闭目盘坐的少年,黑袍上的连襟帽挡住他的半边脸,问道:“这位少侠看着很是眼熟,能否告知姓名,以便来日报答少侠的救命之恩。”
少年摘下连襟帽睁开双眼与其四目相对,紫洲一愕,“真的是你!”
此人剑眉深目,面容方正,正是普陀山回都的那个夜晚,客栈中被追杀的少年,只是白日里看起来他的五官颇为俊朗,身上多了一股邪傲孤清,令人不敢亲近。
“剑子聪,叫我阿聪即可。”少年并未在意被紫洲认出。
“嘶……恩”布料连带着皮r_ou_被扯开,但见伤口血淋淋的摊开,紫洲咬紧牙关强忍着,单俊远手下的动作稍稍一迟缓,眼见伤者的脸色更加惨白,挥汗如雨。
“接住。”
单俊远伸手接过剑子聪向他扔来的白瓷瓶,连忙拱手道谢。
剑子聪扭头瞅向洞外,不予理睬。
为减少殿下的痛楚,单俊远加快包扎的速度,片刻之后终于包扎完毕,单俊远暗自松了一口气,遂按照殿下的吩咐将剩余药粉分给其他受伤的兵卒。
单俊远走后,紫洲靠在石块上凝神细思,这场战争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将伤亡降到最低,保住了部队主力,甚至保住了自己的x_ing命,只要他还活着定有全胜的一天。
分析当下局势,敌军当时被他们激怒,出来的快,所有的辎重粮Cao都没有带,吴将军此时若到达定能摧毁敌军的营帐。经此一役,敌军伤亡惨重,接下来他们会撤到哪里?
正思虑间,剑子聪如石块般坚硬的声音突然道:“你知道这一战,问题出在哪吗?”
随着对方的问话,紫洲眉目间浮现一抹疑惑之色,见对方拾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间”字。
“少侠指的是间谍吗?”看着那个“间”字,紫洲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迷惑。
“用间得当,才能从中获取敌情,根据敌情判断应对之法。你忽略了这一点,没有及时掌握对方的举措所以反被敌军识破,提前渡河。”
紫洲忖度片刻,遂坐直身子忍着肩上的痛拱手道:“如能指出不足,还望少侠细解。”
“再说一遍。”剑子聪的脸色稍显不耐烦,“我不是什么少侠,叫我阿聪即可,你也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对方的傲慢,紫洲只是微微挑眉表示无奈。
剑子聪自怀中掏出一竹筒,扔向紫洲,并道:“弋国攻下泸溪后,在城中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城内的百姓与官员心系于国家,与之联合抗敌方可事半功倍。”
紫洲展开细看,帛书的内容大概是看守泸溪的首领及其左右亲信,掌管传达通报的士卒,负责守门的官吏以及兵力的分布情况,再加上附近的行军地图。
当下惊喜之余再抬头感谢少年时,那黑袍少年已经不在了,他握着手中的机密要件,细细看了许久,陷入深思。
不多时,单俊远双手捧着盛有山泉的荷叶返回,“那位少侠呢?”
“走了!”
单俊远一阵疑惑,但转念一想江湖侠客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也就不再多想。
紫洲饮了口泉水,还剩下一点他便用来擦拭脸颊,冰凉的山水打在脸上瞬间精神振奋了不少,擦至眼角处感觉一阵刺痛,单俊远看到殿下左边额角的刀痕,大约半拇指长度貌似比较深,惋惜道:“殿下长的这么好看,恐怕在此环境之下处理不当,是要留下疤了。”
粗重的声线伴着惋惜之调,竟显得单俊远有些憨态,紫洲摇头一笑,不在意道:“堂堂男子又不是女孩子家,何必太在乎这些!”
瞧见殿下对他露出明艳的笑容,单俊远眼前一亮,一激动脱口便道:“殿下一笑真是太好看了,难怪他们都说殿下是……”嘎然止住嘴边的话。
“是什么?”紫洲睨着单俊远,故作一副好奇的表情。
“嗯……啊,呵呵。”他支支吾吾半个字没吭出来,硬向殿下扯出了个憨态可掬的笑容,心下暗骂自己的这张嘴总是他娘的没把风的。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紫洲突然换了副严肃的口气问。
“回殿下,末将清点了下,还剩下五百五十七人。”见殿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继续道:“殿下有什么打算吗?”
紫洲将手中的帛书递给单俊远,道:“从此书上看来,敌军大部分的兵力都驻扎在此,泸溪防守是最薄弱的。”
单俊远看到此书时先是一喜,后又发觉不太对劲,“这……是那少年给的?”
紫洲点头嗯了一声,单俊远又接着问:“如此重要的机密文件,怎么会在他手中,又何故交给咱们,殿下一点都不怀疑吗?”
单俊远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紫洲蹙着眉,思忖片刻,乃道:“他若想对咱们不利,直接动手便是,何苦绕这么大个弯。”
单俊远想了想,确实如殿下所说,抓耳挠腮的也不知怎么办好了,紫洲见他此副模样,想想当初自己在演武场看中他的画面,不禁莞尔。
片刻后,单俊远眸中澄清,坚定道:“殿下想怎么做?末将便怎么做!一切都听殿下的。”
接受到对方的诚意后,紫洲镇定自若的指着地面上的地图,“地图上显示,我们在这个位置,若沿着此路走,越过山口,不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即可到达泸溪,而敌军剩余的主力部队若要退守泸溪的话也需要三天的时间才可到达。”
单俊远顿时听明白了,稍稍吸一口凉气,才敢道:“殿下是要夺城!”
“三天之内必夺泸溪。”紫洲直视着单俊远的眼睛,眸色中凛滟若霜,“怕死的话,现在可以回头。”
此话对于军人来说是一种侮辱,单俊远扑通一声跪地,情绪激动道:“男子汉活在世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从这一刻起末将确信自己没有跟错主子。”
“好!我们的速度一定要赶在敌军之前。”
说罢,一声哨响起,紫洲唤来白鸿,将手中的布条塞进细筒内,然后重新帮到它的腿上。
只见此白鸿具有鹰似的凶态,嘴壳生的前尖后粗扑打了几下翅膀,掉下许多粉末,以非常快的速度飞出洞口。单俊远有些纳罕的问:“为何与平日见得的信鸽不太一样?”
“此物出自普陀,可飞千里,灵x_ing非常。”略顿,紫洲将帛书揣进怀里,继而道:“随我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弟兄,然后盘点一下手中的兵器。”
单俊远拱手听命,引着殿下向里间走去,一同慰问受伤的兵卒并亲自喂他们喝水,帮他们包扎伤口,将剩余的干粮全部分给了伤兵。
一路走来兵卒们全都看在眼里,主将年纪轻轻身先士卒,凡是都为他们考虑,不顾自己的x_ing命将伤亡降的了最低,受着伤还要来照顾他们,心中莫不是感激涕零,为报答主将的恩德,无一人退缩。
即便人与人之间免不了产生隔阂与猜忌,而却在此刻所有的意志与目标全都绑在一起了,他们相信眼前的将领,并且将自己最珍重的东西托付于他。此情此义犹如一把火焰,在紫洲的胸腔内炙烧。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上下齐心,并肩为共同的胜利而努力,任何事物在这种决心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临近傍晚时分,紫洲率领剩余的五百多号人,越过山口直逼泸溪。
经过一个晚上的跋山涉水,途中还算顺利,临近破晓时分,距离不到泸溪一个时辰的路程,山脚下突现一群敌军骑兵。
五百名兵卒隐匿在Cao丛之中,凝神屏气的眺望着远处的敌军骑兵,昂首朝他们的方向缓缓走来,壮志未酬身先死,所有人不甘心的咬紧牙关,只待号令发出与敌军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