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驻残香 作者:清宵细细【完结】(40)

2019-05-15  作者|标签:清宵细细 宫廷侯爵

  每当有人提起战场二字他的眼神会紧跟着闪过一抹锐芒,即使躺在床榻上气息奄奄也不曾例外,“老夫自十岁起随着年幼的先帝四处征战,亲眼看着,三王毕,四海一,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不再受割据混战之苦,此生已是无憾!”他娓娓道来,心绪平静。

  淳于风目光微凝,往事瞬间掠过脑海,一举目那人在跟前,触手可及,突然发现他要的就是如此的简单,那么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如今已然变成了他的奢望。

  “如果说唯一感到遗憾的便是老夫的妻儿。只因一次不放在心上的错离,已成为一生的错过。那种想弥补,人却不在的悔痛,时常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冒出来击溃你的心。”吴广五指收拢抓住自己的前襟,泪水不住的倾斜而下,是释然,是悲哀,至此刻已无从辨别。

  “若说心中没有丝毫不悔恨?那都是年轻气盛说出来的话,日复一日,才发觉老臣对妻儿的爱,一点也不比陛下对殿下的少几分,留下的人便只有无尽的伤痛与煎熬。”

  听到对方口中一生的错过,紫洲的心神有些感伤,急忙闭目暗自调整。他明白吴将军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淳于风想要挽留他的苦心。

  “所以要慎重的对待每次离别。世事难料,天地不仁,也许今*你我的一见,会成为这一生中最后的道别。”

  “老将军如今身子虚弱又何必徒增感伤?”淳于风一声叹息,棱角分明的容颜透着一如既往的冷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了。”吴广长叹一声,引起一阵呛咳,待平复后,他的手抚上淳于风的衣袂,目光凝重,“老臣还有不放心的那便是陛下的脾气,陛下切要记住,喜则滥赏无功,怒则滥杀无罪,天下丧乱,莫不是以此源头。即便是为了六殿下,定要收收您的脾气才是!”道完,未等对方有所回应,他便收回手放在床侧,一番发自肺腑之言消耗太多的体力。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未免叨扰病人休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走了。将军府前,伏志驾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开启回宫的路程。

  紫洲倚靠在一角昏暗的角落半掩着他的脸,耳边却一直回荡着吴将军苦口婆心的劝解,他和淳于风真的要一生的错过彼此吗?为此,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在此期间,淳于风的视线狠狠的锁定对面的位置,不肯遗落半分,洲儿的眉抽动了一下;洲儿的唇抿了抿;然后洲儿突然咳起来,咳的很严重,咳的他的心都痛了。

  他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想,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先迈出一步的,他愿意做那个人。于是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活了三十七年竟然一句情话都不会说,一时间懊恼的想往地缝里钻。

  紫洲察觉淳于风的异样,忍住咳抬眸看向他问:“怎么了?”

  此时,怀里的小妖精咳的脸色发红,眼中含雾的凝注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教淳于风爱到了骨子里,又见对方那斜斜挑起的眼尾,化成了钩状,尽是从前的娇态。

  淳于风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喜的有些发慌,怕对方察觉出来,于是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在对方若有似无的回应下,一股热血如猎豹般窜至脑子内,猛然的冲击之下几乎让他无法思考,夜夜抱着这具身子,却不能将其占有,滋味是何等的磨人。

  他的吻如同滚烫的绳索攀上了他的身,绕过他的喉,脖颈。从眼睛蔓延到嘴唇,布满了他的五官,含糊不清地:“洲儿……洲儿,我是真心的。”

  一阵晕眩袭来,这个男人偶尔表现出来的脆弱与孤独都令紫洲更迷茫,更害怕。每次都在期冀中得到的是失望,他怕了,不敢再对这个男人有所期冀了。

  他缓缓睁开眼,迎面撞上对方凌驾于上的眼神,张牙舞爪的欲要将自己吞噬。

  那么一瞬间,紫洲不知道该将他当父皇看,还是当男人看。

  无论半月以来,洲儿的心在不在他身上,此刻他却享受着占有他的感觉,极度的愉悦就像是暴风下的海浪,一波一波的让他疯狂,吞灭残存的理智。“不够……都给我。”说着,他双手抱紧对方,将自己的吻送的更加深入。

  简单的唇齿相缠已经不能满足那颗空洞的心,此时马车进了宫门,继续前行,直到停在了丹尉门外,依照皇宫规矩,到了这里马车不能再前行了。

  不够,越发的不够,淳于风用自己的披风裹好紫洲,一把将他横抱起,恨不得c-h-a上翅膀立马飞到寝宫,与他做上几天几夜,也不分离。

  可就在此时,迎面跑了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上前请安。

  “回……回陛下……”小太监抬眸瞧了几眼在场之人,便又垂下了头。

  淳于风视其意,眉间拧成了川字:“回宫再说!”

  方要举步之时,如寒冰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还想瞒我什么?”

  淳于风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发白,转而向他一笑,试图掩藏过去,“是一些朝廷上的琐事,与你无关!”

  “放我下来!”

  “朕说了不关你的事!”

  “我说……放我下来!”紫洲一径看进他的眼里一字一顿的道。

  二人对峙片刻,淳于风选择妥协,深知有些事终究是瞒不过的。

  紫洲缓缓走进浑身打颤的小太监,神色冰冷的喝命:“说!”

  小太监骇的膝下一软,重重的叩在地上,寒风并没有吹散他背脊上的冷汗,犹疑的抬眸瞧了几眼,哆哆嗦嗦道:“尚服局的向竹快要不行了,要求见殿下一面。”

  恍然一记耳光彻底将紫洲从梦中打醒,他怔怔道:“带我去!”

  紫洲寒着脸走入房中,淳于风一直默默的跟在身后。难闻的药味弥漫正个屋子,几个守在一旁的宫女抹了几把泪,上前行礼:“参见陛下!参见殿下!”

  紫洲走到床边低声唤:“向竹。”

  不知过了多久,向竹睫毛微微一颤,紫洲察觉到了,凑近了点,又唤了一声。向竹貌似听到了,跟着身子一阵剧颤,像是受到什么惊扰似得,一直颤动的睫毛终于缓缓打开,许久看清了眼前人,本来黯淡的眼眸在瞧见他时涌出无法形容的激动光芒,剧烈的喘息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

  “别急。我一直都在,你慢慢说!”紫洲竭力安慰她。

  泪珠自眼眶中涌出,如断线之珠不停的滚落下来,她伸出手抓住紫洲的袖口,残破的双唇颤抖的吐露出:“殿下……苏莫他……”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她承受了多么惨痛的经历,她都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坚持下去,为的就是见殿下一面,只为苏莫澄清。身边几个要好的姐妹见她如此执着,便跟着一起想办法,或许上天怜悯让她在临死前感受了皇宫中仅存的一丝人情,如今殿下就在眼前,她却连话都说不完整。

  紫洲迟疑的问:“苏莫……他怎么了?”

  “都是因为奴婢……他是因为奴婢才做出对不起殿下的事!”向竹喘了几口气,艰难道:“……仪妃以奴婢要挟,苏莫为了救我……”

  “你身上的伤都是仪妃做的。”紫洲肯定的说。

  向竹虚弱的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五指缓缓收拢攥成拳,心下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殿下……禁足的那段时间……”

  “你和苏莫?”紫洲秀眉微拧。

  “其实……早在七年前奴婢就已经认识他了。”向竹闭了闭眼,方断断续续地道:“奴婢的父亲是淮州一方的富商……奴婢与母亲上山拜访高僧,在途中与他偶遇……当时见他可怜,便求着母亲将他带回。”

  “因一次奴婢被人贩子掳走,是他拼命救下奴婢,那时便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某天父亲趁奴婢不在家时……将他赶走。后来家道中落,父母相继离世,来到了怀昔,沦为乞丐,有一次……在街上与他偶遇,才得知他进了宫。”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七年前的落魄少年,七年后成为内宫寺官,七年前的金枝玉叶,七年后乞讨街头。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苏莫始终没有资格去爱。

  绣有绿竹的绢帕,苏莫神情中透出的紧张,每次提起向竹时他眼神中微妙的变化,纵然心细如他,可在男女方面却迟钝了许多,他应该早便猜出来的。

  她微弱的声音在紫洲的耳畔间盘桓不散,“苏莫……他并没有真的背叛……”紫洲用尽浑身力气才忍住冲上眼眶的热气,事已至此,无论他流再多的泪,说什么都是无用,只此一句“我明白了!”足矣。

  而向竹听到此话,像是卸掉了所有的重担,手慢慢滑落,缓缓闭上眼睛,嘴边残留着笑意,微弱的气息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最终化为一缕孤魂。

  他呆呆的出了一阵神,方问:“向竹她是因何致死?”

  几个小宫女微微一顿,继续垂头低泣没人敢回答。

  紫洲转过头来问向一旁的太医;“你说!”

  太医抬头瞧了眼陛下的脸色,复又垂头咽了口唾沫,道:“她……她是受了酷刑,伤口严重发炎……”

  “什么酷刑?”紫洲步步逼问,语声如冰,“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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