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一夜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但即使这样寒冷的天气，凤云霄也没有眷恋温暖的床榻，天刚亮便起了身。他刚一打开房门，刺骨的北风夹着大朵的雪花就扑面而来，放眼一看，一片白茫茫，地面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这样的天气，想要出门练剑已不可能，如此厚的积雪，就是走路也吃力，更不要说辗转腾挪，习练剑术了。凤云霄微微犹豫了一下，返回房内拿了斗篷罩在身上，抖了一抖合上帽子，便提剑出门，踏着厚厚的积雪，直奔练功房而去。
所谓“武林第一剑”的美誉，并不是仅仅凭着天才便能得来的。事实上，这个外人眼中坐不垂堂的千金之子，为了修行剑术所付出的勤勉和汗水，不比任何人来得少。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辛苦，对他来说却是甘之如饴，多年苦心修行，手中这柄凤魂剑，仿佛成了他的一部分，无论心中有多少烦恼忧郁，只要全身心投入剑道之中，都能够忘怀。练剑，成了他控制自己情绪的最好工具。
可是今天，他却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无论怎样，他都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虽然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剑术，早已汗透衣襟，可心中的烦躁和苦恼，丝毫也不能缓解，反而越来越强烈。他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练功房内，无休止地舞动着手中的长剑，直到筋疲力竭的倒在地上，那无边的忧愁也无法减轻。
已经半个月了，他都再也没有去过清风堂。
不是不想念，只是不敢相见。
这段时间以来，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那就是叶明昭，他到底是谁？
虽然早在他仍是龙翔山庄家奴的时候，就已经从龙星华那里知道他出身非同寻常，但却从来没有当真放在心上，更没想过要花费时间弄清他的身世。可如今，凤云霄却是一天比一天强烈地渴望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在认识自己之前，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什么样的遭遇。但调查的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他没有能够查出他的身世，所能调查到的，只是他进入龙翔山庄之后的事，而那之前，一片空白，仿佛他已经没有了过去。不要说是山庄的寻常人物，就算是小姐龙星华，也只限于知道他是犯官之后，如此而已。
拾起练功时脱掉的外罩长袄，当作枕头枕在颈下，让自己躺得舒服一些，默默地看着房顶，凤云霄仔细思索着。
对买卖奴婢来说，五十两银子，这是相当昂贵的一笔数目。龙翔山庄既肯花这笔大价钱买他，理应相当看重，却为何对他那样苛刻？早在发现龙七叶身上的刑伤时，凤云霄就已经知道，他在龙家虽然辛苦奔波，立下汗马功劳，却从来不受龙在承的器重，相反还对他极为严苛，稍有过失就刑罚侍候。从小到大，龙七叶皮r_ou_之苦吃了无数，若不是有龙星华和雷霆兄妹维护，恐怕早就死在刑堂之中，哪里还有今日的叶明昭。
“该死的老东西！”
旧恨新仇一起涌上心头，忍不住心中那股怒气，凤云霄狠狠地骂了一声。
对于这个一度几乎会成为他岳父的龙在承，凤云霄半点好感欠奉。不要说他还背负着鬼王的嫌疑，就算在鬼王一事上，他清白的像地上的雪，只残害龙七叶这一件事，也足以令人切齿痛恨。
当年的事，充其量只是一场风流罪过，一个武卫的私节与龙翔山庄的门风有何相干？但那位庄主却绝不放人生路，非要清理门户杀之而后快，这样的残忍狠毒，凤云霄无法理解。
借题发挥？
凤云霄心中一跳，翻身坐了起来。
除非是这个可能x_ing，否则无法给龙在承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对龙七叶格外苛虐，完全不是一个主上对待麾下悍将应有的态度，而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更是毫不留情，竟以败坏门风，毁灭龙翔山庄声誉之名，诛杀龙七叶。
谁家的主上会因为得力的属下和他人发生私情就要杀掉属下？又不是他的妻妾！
除非……他早就想要致他于死地……
但龙七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武卫，还是死契之下的终身家奴，就算武功练得不错，也翻不起浪花来，又有什么必要，非要除之而后快？
正在想着，忽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老管家的声音响了起来：“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啊！有人送了封信来给你！”
凤云霄一个鲤鱼打挺跳起，只见老管家手中拿着一纸信笺，蹒跚地走了进来。他迎上两步接过信笺，一看那封皮落款“吴明”二字，便已了然。对老管家道了声谢，无视老人家听到他道谢后好象吞了个大元宝似的表情，自顾自拆开信，一看那上面却只有寥寥四字：聚风客栈。
凤云霄默然沉思了片刻，良久抬起头来，却见老管家正站在面前，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好象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不由纳闷。“你还有事吗？”
“那个……公子……”老管家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家里来了贵客，老爷……老爷想让你去见客。”
好不容易说完这话，老管家的脖子已经缩了起来，也不知是天气寒冷，也不知是人气太冷。在凤家呆了近三十年，他还不清楚，这个在外人眼里温文尔雅的公子，对任何人都好，可只要一提到老爷，那整个人就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倒竖起来。他已经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硬着头皮等雷劈下来，谁知等了一会并没有动静，他战战兢兢地抬头一看，却惊讶万分地看到凤云霄笑了笑，只听他淡淡地问道：“来了什么客人？”
提到老爷的时候公子居然能笑的这样如沐春风，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管家张大了嘴巴，一时回不过劲来，直到凤云霄又问了一遍，才回过神来，赶紧道：“是老爷的至交好友陈正清陈大人，以前一直在京城当官，前阵子告病还乡，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老爷就留他暂时住在咱们凤鸣楼。”
“陈正清？”凤云霄一愣。“这名字……我好象在哪里听过。”
听了这话，老管家四顾无人，小声说道：“公子不知道吗？这个陈正清大人，就是京城有名的铁面御史啊！听说他为人刚正，绝不徇私枉法，是位正人君子，可惜就是教子无方。他正房夫人有个儿子，名叫陈文焕，娇生惯养坏了，除了整天斗j-i蹓狗，寻花问柳，还欺男霸女，做了不少坏事，陈大人也管不了他。谁想就在一年前，陈公子和另外几个官家公子，在一场花会里全都被人杀了！听说这个案子轰动一时，连皇上都惊动了，发下海捕文书到处缉拿凶手，可直到现在也没抓到。陈老爷受了这个打击，一下子病倒了，现在虽然身体好了点，但京城那个伤心地是再也呆不下去了，这才告病还乡。”
“就是那……京城七少命案？！”
凤云霄终于想了起来，心头震动。
“对对对。”老管家连连点头。“公子你也知道？陈大人和老爷本来是世交，现在他老来丧子，凄凄凉凉，青州又没有亲人，老爷就请他住在凤鸣楼，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公子你……还是去见见的好。”
“我明白。”凤云霄微微一笑。“你去告诉父亲，我去更衣，稍后便到。”
说罢，他弯腰拾起长剑，离开了练功房。
第52章 第 52 章
还未迈进前厅，便听到父亲的笑声，还有一个从未听过的男子的声音，想必这就是那陈正清陈大人了。凤云霄缓步走进厅内，来到凤晓天面前行了一礼。
“父亲唤孩儿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凤晓天原本担心以凤云霄的x_ing子，未必肯来见客，就算来了，这个从来不买自己账的儿子，还不知道会如何表现，现在见他这么一副恭谨有礼的样子，凤晓天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放了下去。毕竟他是知礼的人，在家里如何不合都是家事，当着外人的面还是父慈子孝。
凤云霄一进大厅，就看到除了凤晓天之外，厅内多了三个陌生人，除了应该是陈正清的那人外，下首还坐着一对少年少女，见他进来一齐站了起来。凤云霄目光一扫而过，已将三人打量了一番。按理说陈正清既与父亲是世交，年龄相差不会太多，理应不到五十，但见他须髯灰白，倒好似六十开外，想来爱子之死对他打击巨大，人一下子老了十年，见他虽容颜清矍，略显病态，眼神也显黯淡，但那偶然一掠的精光却显出，此人显然不是个老糊涂。而那对少年少女模样颇有相似之处，应是兄妹。
听凤晓天吩咐见礼，他转向陈正清，行礼问安。“世侄不必多礼！”陈正清连忙伸手来扶，又对那对少年少女说道：“还不来见过你们凤世兄！”少年少女一齐上前见礼，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凤世兄！”
那少年原来是陈正清的小儿子陈文秀，今年十六岁，而那少女名叫陈文贞，年方十四，二人都是妾室所生。一番寒暄过后，总算各自都落了座。陈正清转向了凤晓天，叹道：“早闻贤侄人中龙凤，今天一见名不虚传！这般品貌，就算潘安宋玉再世也未必能及，有此佳儿，凤兄真好福气！”
对这样的赞美，凤云霄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对他来说，这种夸奖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简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哪里还会在意。但是有件事，让他感觉别扭，就是那坐在对面的少女，也就是陈正清的幼女陈文贞，总是不时偷眼瞥他，看得他非常不自在。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那眼光娇羞无限，不像是在看世兄，倒像是偷相情郎。虽然他本是风流惯了的，女子爱慕的眼光不知见过多少，但那少女一则是刚刚见面，二来又一团稚气，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丫头片子，竟然会用如此多情的眼光看自己，真真让人汗毛倒竖。但既然人已经来了，也不好拔腿就走，何况他心中本就有些想法，也就陪着闲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