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阳,右手y-in,阳者为亁,y-in者为坤。
叶明昭盘膝坐于Cao地上,微闭双目,双臂微张,于身前交错划过圆弧,最终置于身前,左右手各执不同手印,跏趺上坐,垂帘入定。
晨光未露,夜星寥落,寂寂寒冷的竹林边,只有他一人独坐,吐纳行功,采炼真气。虽然冬寒料峭,他却全然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周身上下热气腾腾,额上汗珠隐现,随着一y-in一阳二气上下交流,游走于奇经八脉,面色忽红忽白,神色却不动如山。
当第一线曙光微露的时候,他终于行功完毕,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待到摇动身体,活动全身关节,热气下降之后,他这才散开手印下坐起身。略静了片刻,弯腰拿起横放地上的长剑,凝神思索片刻,开始左三路右三路地练剑。只是剑势缓慢,每一式都似经过仔细思量,不似从前那般行云流水,迅疾如风,却显郁滞凝重。
然而,虽是剑势缓慢,武者面上却丝毫不见轻松之色,不到片刻,已是汗如雨下。等到终于将一趟剑势练完,他已经是衣衫透s-hi,筋疲力尽,似是连拿住手中剑的力气也没有了,重剑坠在地上,人也跪倒在地,一手撑地,一手扶着竹身,急促地喘着气。
喘息良久,他才恢复了一些体力,站起身来,将长剑c-h-a回背上鞘内,再拾起放在岩石上的一卷书册,缓步离开竹林,来到了河边。
在水畔蹲下身,掬起一捧清水洗脸,那冰冷刺骨的水沃在面上,因疲惫而有些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洗过脸,借着水面倒影,他这才看到自己束发的带子已经松开,头发随时都可能披散下来,忙伸手扯下发带,以水为镜,理顺凌乱的长发,重新束好。
花连华一大早起身,去找叶明昭练武,却发现他的房间是空的,床上被褥迭得好好的,早已没有一丝热气,明白他早已起床了。虽然早已知道他在习武一事上最为勤勉,完全称得上是武痴,但如此寒冷的季节,五更j-i未鸣便起床,也未免太过刻苦。
远远的看见晨光中那个熟悉的人影,披发垂肩,正蹲在河岸边低头整理头发。晨光照在他的身上,倒映着水之波光,竟给平日冷硬如斯的他,平添出了难得的柔和。
“明昭!”
听到花连华的声音,叶明昭一怔,迅速捡起放在地上的书塞进怀里,这才起身回头,见到花连华向自己走过来,迎了上去,向着他展颜一笑。
“你来了。”
他笑得或许过于灿烂了,反而给花连华弄愣了。
“明昭,你……”看到他的笑容,花连华反而后退了一小步,小心翼翼地瞧着叶明昭,好半天才谨慎地问道:“你没事吧?”
这是什么逻辑,他不过就是笑了一笑,花连华这活见了鬼似的表情是什么反应!
“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是青面獠牙了吗?!”
其实真不能怪花连华神经过敏,实在是被他给折腾怕了。任谁守着个精神不正常的好友五年,要应付他时不时的狂症发作,成天提心吊胆,既怕他惹事又怕事来惹他,也不会做得比花连华更好。现在叶明昭的状况比起当年固然是要好多了,但那狂症并没有断根,花连华怎么能不悬心。
这段日子以来,一事不了又生一事。遭遇杀手,凤云霄重伤,灵剑阁遇袭,书楼被烧,没有一件事能让人轻松。年下节里,别人都忙着过年,他们却要收拾残局,为死去的兄弟出殡,整个年节都笼罩在沉郁中,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喜气。
在这样的情形下,叶明昭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花连华却清楚地看在眼里,他终日忧虑重重,难得露出开心颜,想必正因如此,心思太重无法睡着,才会这样早起练武。花连华正担忧他精神状态,是不是会受到过度的刺激而失去平稳。成天y-in沉着脸固然情况不妙,突然笑得灿若春花更加不对劲,怎么怨得花连华受到惊吓!
不过他看叶明昭不悦的表情,突然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了。果然神经过敏的是自己才对吧,明明好友只是对他友好的笑笑,却被他当成神经质发作的先兆,真是杯弓蛇影了。只不过叶明昭的情绪转变有点让人纳闷,难道说一夜之间,他就突然想通了,还是说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参谒佛理,问禅于师,寻求解惑,终于有所参悟?
“你练完功了?”
叶明昭点头,笑道:“怎么,你来接我?”
“我来接你?你以为你是客人?你不认识路?”花连华瞪了他一眼:“你几时起的?”
“刚起,没多久。”叶明昭笑道。
“是吗?”瞧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越是笑意迷人,花连华就越觉得可疑,总觉得他有什么心虚的东西,因为这未语含笑,也实在太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你多虑了,我能有什么瞒着你?”叶明昭矢口否认。
花连华满腹疑惑。
“没有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今天的表情未免也太过于亲切了?”
“……”
听到花连华的质疑,叶明昭无言以对。原来他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凶的吗?哪天笑容稍微多了点,看在他人眼里,居然都是非常可疑的!
“真没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我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做什么事能瞒得过你?再说了,我又有什么事要瞒着你?”
“也是。”花连华想想,算是接受了他的说辞。“是我想多了,这几天你心情一直不好,所以……”
“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因为我的确,一直都没有让你省心过过。”叶明昭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既然你来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一听这个,花连华顿时无力地垂下了头。
他倒是练完了,他还没开始呢!再这样下去,他们现在这还齐名的灵剑阁花叶双侠,早晚一天他要甩他一条街!
不,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被他甩下去,一定要发奋图强,天天向上!
第67章 第 67 章
练功回去,吃了早饭,弟子们刚刚收拾完桌椅,忽然清风堂外一阵“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响起,紧接着,阵阵号哭声隐隐传来。
花连华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大清早的,这是怎么回事!”
守门的弟子急匆匆跑出去看,片刻便惊慌地跑了进来,大叫道:“三爷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三爷不好了!”花连华大怒。“大正月里,会不会说人话!”
那弟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呸呸啐了两口,这才说道:“是外面围了好些人,有个女人带了三个小孩子,披麻戴孝在咱们门口,弄了个火盆烧纸钱,边烧边哭,叫三爷出去,说是三爷杀了她丈夫,她要三爷给她个公道!”
“什么?”叶明昭眉头一蹙,可怜他记x_ing不好,压根想不起这是什么冤家?耳听哭号声阵阵,花连华心中恼火,但又情况未明,不可轻举妄动,当下伸手将叶明昭往后一推,说道:“你先别出去,我去看看是什么人在捣乱?”
此时清风堂外,已经乱哄哄的围了一群人。
花连华来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全身重孝的女人,和三个头裹孝带的小孩,正跪在清风堂大门口。在她们身后还跪了七八个汉子,也个个披麻戴孝。那女人面前摆着一块灵牌,放着一个火盆,一边往里投纸钱,只见空中白钱残灰乱飞,那女人一边烧纸钱,一边号哭不止,口口声声只是“夫啊,夫啊,你死得好冤啊!”那三个孩子也“爹啊爹”哭个不停,夹杂在她们的哭声里,是那几个汉子,也附和着哭天抹泪,一口一个“大哥,你好惨哪!”
眼下正是年节里,门前却弄成这副上坟一样的景象,真是无比的晦气,花连华不由大怒。“什么人在此捣乱!”
他这一声厉喝,吓了那女人一跳,抬头看到花连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更加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我的夫啊,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知官府拿了好处包庇凶手,我们小老百姓有冤也没处告状,可怜你死得这么惨,我的夫啊!”
花连华终于留神到灵牌上写的几个大字:亡夫李虎之位。
盯着那灵牌好一会儿,花连华才总算记了起来,那不是花神会上调戏叶明昭,结果被他痛打一顿,后突然暴毙的泼皮无赖吗?其死因扑朔迷离,官府也查不出其死因,而列为悬案。叶明昭因此被拿下狱,后由凤云霄做保释出,一直再无事端。原以为此事已经了结,谁知今天又闹上门来,且不论事大事小,实在令人心烦。
“你们在这闹什么?你这女人,我告诉你,你丈夫并不是我兄弟杀的,有人收买了他去招惹我兄弟,然后又杀人灭口,你不去找真凶,跑到我这里来闹,还有脑子没有!”
李妻也不管他在说什么,只是哭天喊地,招得路人无不侧目。真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方是个不会武功的寻常妇人,打又打不得,赶又赶不走,花连华正一筹莫展,只见一条熟悉人影从门里出来,却是叶明昭听到外面动静越闹越大,而亲自出来看了。
一见他出来了,花连华不由暗暗叫苦,果见那几个混混一见叶明昭,就纷纷跳了起来,指着叫道:“嫂子,就是他,就是他打死了大哥!”话音未落,就见李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叶明昭的腿,放声大哭。
“原来就是你,打死了我丈夫!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靠丈夫养活,现在你打死了他,我们全家都活不成了,你还不如给我们个痛快,把我们全杀了,一家人死在一块,黄泉路上还有个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