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不是天资聪颖,所花费的功夫比那些天才不知要多出多少倍, 却收效甚微。好在他还有易先生的帮助,实在想不明白时,他便用符咒传音,向易先生虚心求问,易先生倒也一一认真回答了他。只不过他最初修行的办法与易先生门派中的办法毕竟大不相同,再深一些的问题,易先生倒也无法解答了。
他费尽心思学习,难免就忽略了一旁的黎穆,这让黎穆多少有些不大高兴,他恨不得一天到晚黏着顾渊,可顾渊一颗心全扑在了书上,根本不肯去理他。黎穆委屈的很,想方设法要引起顾渊的注意,他在屋内摸摸这个动动那个,弄出了各式声响,顾渊却始终不曾抬头看他,他只盯着书,偶尔啜一口手中的茶,黎穆鼓着一口气,极为不要脸得将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晃到顾渊眼前去。这招在平日是极为管用的,可这一回顾渊却看也不看他。黎穆终于放弃这幼稚无比的举动,惨兮兮蹲到一旁去,一言不发。
守阵兽趴在一旁看着热闹,觉得十分有趣,见黎穆郁卒不已,还要故意摆一摆爪子,去逗黎穆一句:“他再也不会理你啦!”
这一日守阵兽是以狼形趴在黎穆脚边的,一句话令黎穆气恼极了,拽着它的尾巴,想要将它甩出去。守阵兽疼得嗷嗷大叫,回首要去咬黎穆,黎穆毫不畏惧,一手拽着尾巴,另一手掐住了守阵兽的嘴。两人闹出的声响终于吵的顾渊抬眸他们看来,他不知发生了何事,见黎穆扯着守阵兽的尾巴,便忍不住皱起眉来,斥道:“黎穆,你欺负它做什么。”
黎穆委屈不已,扁着嘴说:“是它先招惹我的。”
顾渊哭笑不得,问他:“你为何要和一只守阵兽过不去?”
黎穆认真想了想,对呀,这守阵兽连个人都不是,自己为什么要和他生气呢。
他收了手,还在衣服上擦了擦,他可记得这守阵兽酷爱在地上打滚,说不准连毛都是脏的,更何况那守阵兽发呆时还流哈喇子。这一下守阵兽可不乐意了,它想自己可是堂堂神兽,为何顾渊口中它如同是路旁的阿猫阿狗一般,它委屈得就地打起滚来,不料却根本无人理它。
守阵兽低声呜咽,闹了半晌,顾渊总算看了它一眼,说:“你再多滚两圈,今日我就不必扫地了。”
守阵兽:“……”
守阵兽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抖一抖毛的尘土,决定离家出走去做一只独立的兽,再也不理他们俩了。
可它至多也只能走到花圃之外,它离不开这死阵,花圃内无趣的很,它追着小雀儿跑了两圈,咬下一嘴毛,最终实在是闲得慌了,便又走回了屋里来。
顾渊已放下了手中的书,他捧着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低声与黎穆说着闲话,黎穆开开心心摇着尾巴,见顾渊对那些书苦恼不已,不免问他:“潜之,你以前……从未认真学过这些吗?”
顾渊咳嗽一声,尴尬说道:“不曾。”
其实他是学过的,幼时有名师指教,又有父亲对他的耳濡目染,只不过他在此事上太过懒散,又毫无天资,这些办法全都没有奏效,才落得现今这副境况。
这事毕竟是因为他不肯努力,说出来有些颇为丢人,所以他不想告诉黎穆,黎穆也十分知趣,见他如此,也不成穷追不舍,反倒是问:“你好像看过很多书。”
顾渊点头道:“是。”
他自幼不愁吃穿花费,又的确喜欢看些闲书,故而在这些方面,的确要较常人优越一些。
黎穆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你平常都看些什么书?”
顾渊随口答道:“什么书都看一些。”
黎穆还不曾问出下一句话,二人忽而便听见守阵兽在他们的脑子里说话了,守阵兽好奇不已,显然也是故意这么询问的,它问:“艳书你也看吗”
两人均是一怔,显是没有想到守阵兽会问出这种问题。片刻之后,顾渊将手中的书朝着守阵兽砸过去,可惜守阵兽身手灵敏,就地打滚,他扔了个空。
黎穆尚且在场,顾渊捂了捂脸,当下面红耳赤,只觉羞赧不已。
黎穆回过神来,终于明白过守阵兽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脸上微微也蹿了些红晕,心中忍不住骂一句那该死的守阵兽,一面轻咳一声,下意识便说:“我知道你不看的。”
此言一出,气氛反而更加尴尬,顾渊扔捂着自己的脸。他觉得黎穆的这一句话,怎么说得好像他真的看过一样。而黎穆懊恼不已,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道如何挽回,好像怎么解释都是不对的。
地上守阵兽叼着那一本书,摇摇尾巴,对自己成功挑拨离间而感到激动万分,它屁颠屁颠跑过去,将书塞回顾渊手中,说:“我很理解的。”
那本书上沾满了它的口水,在书封上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顾渊颇为嫌恶地拈着书角,扯住他的尾巴,要将它丢出去。
守阵兽大惊失色,可现今却无人可以帮它了,它被两人合伙丢出了屋子,威胁着蹲在门外的花圃内,可怜兮兮面壁思过。
屋内两人尴尬不已,顾渊低头啜了一口茶,盯着杯中茶叶旋转沉浮,只觉如坐针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说:“我要去一趟束桐镇。”
黎穆急忙接口道:“我也去。”
已至冰点的尴尬气氛忽而活络了起来,顾渊想着热闹的小镇,与镇上的那些好吃的,只觉迫不及待。他与黎穆一同出了屋子,忽略嗷嗷乱叫的守阵兽,一同去了束桐镇中。
他们离开了这些日子,束桐镇却只如往日一般毫无变化,街上也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二人慢悠悠逛了一圈,顾渊叹一口气,说:“我真想往家中写一封信。”
已过了数日,易先生却始终不曾给他回音,等待的日子尤为难熬,顾渊难免觉得心急,却因易先生的吩咐在前,迟迟不敢给家中写那一封信。
这几日他唉声叹气,脑中想的均是此事催过易先生几回,易先生却让他稍安勿躁。毕竟是求人办事,他也不好意思再催了。
黎穆安慰他说:“会没事的。”
顾渊只觉心中揣揣不安,此刻听黎穆如此说,也只是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镇上的酒肆之外,那阿婆还在门口卖她的包子,却比当初要显得高兴了。她显然是还记得顾渊的,此时见着了他,开开心心朝他摆一摆手,告诉他,她家那不成器的儿子,终于被路过的某位仙师看中了。
顾渊有些惊讶,却想这样倒也好,只是这老婆婆的心事已了,他的心事却是还在的,黎穆之事究竟要如何处理,他却仍是没有想好。
先前闹过那么一番大事,他倒是几乎将这件烦心事忘了。他转头看看身旁的黎穆,而黎穆正盯着路旁小摊贩摊上的有趣玩意儿,面容平和俊朗,他究竟要如何去做,顾渊一时想不通透。
他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忽而听得身后有人惊喜道:“顾兄,许久不见了。”
顾渊转过头去,一眼便见多日未见的柳长青立在酒肆门旁,摇着扇子朝他颔首而笑。
顾渊心下一惊,想,糟糕,果真黎穆已迅速转过了身子来,盯着柳长青,目光之中满是敌意。
柳长青被黎穆的目光弄得万分尴尬,他摇了摇扇子,倒还朝顾渊笑了笑,说:“看来顾兄的那件事情还不曾处理妥当。”
第39章
三人站在酒肆门口,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发, 实在是甚为尴尬。
黎穆对柳长青满是敌意, 顾渊在一旁看着,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柳长青同他打了招呼,他便也朝着柳长青拱一拱手, 道:“柳兄, 许久不见了。”
他对柳长青如此客气, 便又惹得黎穆有些不悦,那看向柳长青的目光仿佛是无数把刀子,恶狠狠地一把把扎进去, 柳长青颇为不自在,只好稍稍将目光转开一些。黎穆觉得自己是赢了,他看看身旁的顾渊,想顾渊站得离自己有些远了, 便蹙起眉来,拉住顾渊的手,将他拽得离自己近了一些。
顾渊对黎穆的这一动作虽然并不觉得反感, 可当下他们是在大街上,又是在柳长青面前,不免有些羞赧,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推了推黎穆的胳膊, 要让自己的手拽出来,黎穆很不高兴,撇了撇嘴,正要说话,那厢柳长青忽而含笑开口说:“我真是羡慕你们。”
顾渊满心茫然,不明白柳长青这一句话意欲所指,黎穆也不太明白,反正不管其他,先将顾渊的手攥得更紧一些再说,像是怕顾渊跑走了一般,顾渊抽不回手,由他怎么拽着,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那老婆婆正在他们身后,见着这当下境况,却并不曾好奇二人的关系,只是开口询问道:“你们也与柳公子认识呀。”
顾渊这才知道这老婆婆大约与柳长青十分熟悉,他点一点头,柳长青替他们回答道:“婆婆,这二位是我的好朋友。”
黎穆听他如此说,反倒是更加不开心了。
他想大家不过是见过几面的情分,如何忽然就变成了好朋友?更何况他总觉得狐妖均是油嘴滑舌不甚靠谱之辈,柳长青给他的感觉更甚,像是左右逢源之人,他很不喜欢柳长青,自然对他所说的话全无好感。
顾渊虽也觉得柳长青有些太过油滑,但他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心下想柳长青只是自来熟了一些,对他们并无恶意,在他眼中或许所有人都是好朋友,便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接话。
老婆婆笑呵呵的,说:“柳公子的朋友一定都是些好人。”
顾渊颇有些不好意思,看来这老婆婆甚是喜欢柳长青,爱屋及乌地也对他们颇有好感。
那老婆婆又说:“柳公子,庆生离开家里去那劳什子门派过了这么多天,也不知他现今过得怎么样。他从未出过远门,能不能请柳公子替老身写一封信,问问他过得怎么样,老身也好替他打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