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究竟在图些什么?
这一点越青峰却是猜不透了。
再瞎猜下去也无益,他们修整完毕,便再次动身。
越青峰是想将他们一同带回凌山观的,正巧算算时间,顾渊的母亲与妹妹应当也赶到了观中,让他们见一见面,先了了顾渊一桩心病也好。
这一路走得顺畅,并未遇着意外,只是顾渊满心忐忑,生怕母亲并不会相信越青峰的话,几日后他们便到了越青峰的凌山观中,那观中弟子早就得了消息,知道掌门回来,早已迎到了观门之外等候。
他们隔着老远,顾渊便已看见了母亲与雪英,顾母仍是原先的那副模样,只是显得苍老了一些,脸上带着喜色,先前所见的憔悴丝毫不见。雪英却是瘦了,精炼了不少,早已没了之前娇惯大小姐的模样,看得令人心疼。
他心中一时激动不已,可那惶恐不安的情绪却是更甚,他安慰自己,既然母亲与英儿已到了此处,那一定是信了越青峰的话了。可魏山宴席之事又要如何解释?此时他反而是满心愁绪,走得近了,那颗心便跳得愈快,可顾母与雪英远远地见着他,反倒是相互搀扶着快步向他走来。
他方才的犹豫不过全是多虑,母亲与英儿根本不曾想过那些,她们只觉得他能够安全回来便好,其余事已不大重要了。
顾母紧紧拉着他,忍不住又掉了眼泪,口中喃喃自责:“娘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认不出你的模样。”
顾渊不由声哽,他不知该要说什么才好,此时什么也不必说了。三人团聚,自是温情不已,越青峰不懂这种亲人团聚时的感情,只在一旁冷冷看着,黎穆却有些心酸了,他不由开始想若自己的父母不曾亡故,自己本该也是有个极为疼爱自己的母亲的。
越青峰领着几人回到了凌山观中,从头至尾顾母与顾雪英都不曾提起过魏山之事,他们好似不记得这些,也根本不在意这些。
待他们安顿了下来,顾渊告知二人暂且不要将此事告诉其他人,按越青峰的意思,山庄内太过危险,不如让顾母先留在此处,好歹有他们能护着她。而顾雪英若想要学术法,可以回去鹤山派继续修行,也可以留在这儿。
顾渊只觉得越青峰已是极大的恩德,虽说越青峰可能仅是受了贺潺的委托才这么对他,他却也十分感激。
待到顾渊从母亲屋内出来,返回自己的房内,在门外便见着里面点了灯,推开门,果真见着黎穆在等他。
顾渊心情极好,便随口打趣道:“你屋内的蜡烛又烧完了吗?”
黎穆:“……”
他这样一言不发,顾渊却是习惯了,他走进屋子,揉了揉黎穆的耳朵,问他:“你怎么了?”
黎穆委屈不已,说:“你是不是要走了。”
顾渊一怔:“你为什么这么想?”
黎穆说:“你……不是要随你母亲回去吗?”
顾渊皱着眉,他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也不知黎穆是如何误会了,他仔细想着要如何同黎穆解释,却不知自己皱着眉的模样反倒是叫黎穆误会了。
黎穆只以为顾渊是在为他此时的举动烦恼,自己对黎穆的喜爱反倒是变成了顾渊的阻碍,他不由更加沮丧,低声喃喃着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顾渊觉得黎穆的举动太过反常,他心中实在是有些担心,便脱口而出说道:“你知道什么了?”
黎穆却一言不发,似乎也不打算停下来,他已走到了门边,顾渊让他停下,他却不管不顾,顾渊只好挑眉提高了声调,道:“你给我停下!”
黎穆停了脚步,回首望他。
顾渊问:“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黎穆被他这么一喊,更加委屈,心想潜之竟然都吼他了,说:“你一直想回去吗,现今你与你家人间的误会已解开了,自然是要回去了。”
顾渊只好叹一口气,无奈道:“我何时说我要走了。”
黎穆看了看他,却说:“对,你现在不走,可总有一天你是要走的。”
虽说黎穆的这句话有些许伤人,可他说的却是实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而对黎穆这等半妖而言,或许他们还会散得更快一些,顾渊自觉自己的寿命远不及他。可到了这时候,自己真的还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与黎穆分别这件事吗?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此事,这段时间相处过后,他早已无法抛下黎穆,当下是什么心情都好,他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做不到此事。
顾渊声调渐低:“至少此时我不会走的。”
黎穆问:“那以后呢?”
顾渊哑口无言。
他嗫嚅许久,硬生生憋出一句话。
“天下本无不散之筵席。”顾渊说道,“父母至亲尚且会离别……”
黎穆说:“就不能比父母至亲更进一步吗?”
顾渊呆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黎穆已转头几步走了过来,抓着顾渊的胳膊,正想要说话,那房门响了几声,越青峰在门外问:“顾少庄主,你可曾睡下了?”
顾渊呆怔怔不曾开口,黎穆咬牙切齿,怒道:“睡了!”
越青峰:“……”
第52章
越青峰二话不说便推了门走进来, 也不顾黎穆那一沉到底的脸色,施施然往桌旁一坐,抬眸望着黎穆, 说:“你说顾少庄主已经睡了?”
黎穆怒道:“如果你没有来敲门, 他当然已经睡了。”
越青峰看着他,大约是觉得此时这样愤怒不已的小狼崽子十分有趣, 他竟起了一分想要逗一逗他的心思。
“若顾少庄主想要睡了。”越青峰说,“你为何还在此处?”
黎穆挑眉道:“与你何干?”
顾渊看着两人如此剑拔弩张, 一时间觉得十分尴尬, 他想要开口劝阻二人, 便轻轻扯了扯黎穆的衣袖,示意他先停下来,不要再与越青峰争执。
可他不曾想黎穆反倒是更加生气了, 黎穆想自己本好好地在与顾渊说话,说二人之间的关系,他几乎要将两人间的这一层纸捅破了,可越青峰却突然跑了进来, 而顾渊还要为这不速之客说话,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我来敲门自然是有要事。”越青峰冷冷道,“你赖在此处又是为了什么?”
黎穆听他这么说, 不由怒道:“我来此处自然也是有事的!”
越青峰问:“什么事?”
黎穆一时语塞,他想了自己来此处的来意,不由觉得尴尬不已,那些事……要他如何在外人面前说出口。
顾渊也对他的来意觉得好奇, 便随口问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黎穆嗫嚅说:“我……”
顾渊直直望着他,越青峰也站在一旁,他那几句话噎在喉头,只觉得窘迫不已,如何也说不下去。
偏偏顾渊看不出此时他窘迫的心情,倒还傻愣愣锲而不舍地问他:“你方才来此处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为何现在又不说了呢?”
黎穆尴尬不已,那一句话他是如何也无法在越青峰这等外人面前说出口的,可若是不直说,他又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顾渊早已拒绝了他一次,保不齐就会拒绝第二次。
而顾渊又看着他说:“越掌门不是外人,黎穆,如果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黎穆支支吾吾道:“我……我……”
顾渊皱眉问他:“你怎么了?”
黎穆看看顾渊与越青峰的神色,似乎是被逼的急了,心想自己说不出口便说不出口,表达此事的方式可有许多,大不了就更直接一些,他气急挑了眉,急匆匆开口说道:“潜之,我……我对你……”
顾渊问:“如何?”
顾渊这一句话还不曾说完,忽而便被黎穆抓住了臂膀,他一怔,眼见着黎穆猛然凑上前来,在他的脸侧狠狠亲上了一口,这顾渊觉得自己的脸侧忽然触碰到了什么极其柔软的东西,还微微有些s-hi润,压根不曾回过神来,只傻愣愣睁睁眼,呆怔怔盯着黎穆,全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黎穆这时才开口说道:“潜之,你留下好不好。”
明明是他亲了顾渊这一口,顾渊尚且还在发怔,不曾回身,黎穆倒是先觉得不好意思了,羞赧得面红耳赤,巴巴垂下头去,好似吃亏的人是他。而越青峰在一旁看着,被黎穆这突然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心想他二人卿卿我我倒也罢了,自己一个外人坐在此处看了全程,实在是甚为尴尬。
越青峰只好咳嗽一声,堪堪别过了眼去,只道非礼勿视,不再去看。
顾渊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他先是觉得羞赧不已,而后便恼羞成怒,却并不觉得恶心鄙弃,或是带上其他的情绪,他抑不住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去蹭方才黎穆双唇触碰到的地方,心中所想均是黎穆这该死的小狼崽子,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何要在此时发疯,他终究是冷静不下来,怒气冲冲与黎穆说道:“你干什么!”
黎穆委屈说:“是你让我现在就说的。”
顾渊心想,这难道是还是他的错了?他气呼呼地要与黎穆算账,那满心羞赧过后,他气恼黎穆这小狼崽子竟然在越青峰面前举止轻浮,对他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令自己丢尽了脸,往后又应当如何向越青峰解释?他也早已与黎穆说过,让他将心思放在修习之上,为何他还……他还对自己怀揣着这一分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