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缘不懂他什么意思,也乖乖跟着朝不远处跌坐的男子拜了一拜。
云吞将这些看在眼中,裂了缝的心口骤然刮起狂风,呼呼吹得只剩一片荒芜,从此时开始,那道鸿沟变成了身份与地位永远都跨不过去的裂缝。即便他生着和涟铮同样的相貌,可再也不会是用小叶子逗他发笑,救过他两次x_ing命,白衣胜雪的那个人了。
拜过苍帝,花灏羽终于撑不住了,浅淡的微笑凝固在唇边,他闭上眼,昏了过去。
本欲不打扰苍帝清净,却没料他这几个小徒儿小学生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陆英无奈,这里离笕忧仙岛极远极深,如同世外桃源几乎不被人知晓,回去的路上要使用大量的法术,他可以将这三个小东西送回去,只不过眼见花灏羽这般情景,不知可否能撑得过路上颠簸与结界的抽离扭曲之感,陆英为难着。
见此情景,云吞走了过去,朝冰霜上的男子恭敬行了大礼,他的脊背挺的笔直,潮s-hi的袍子裹在身上,勾勒出纤细但不羸弱的身体,云吞一板一眼表情淡淡,说道,“帝君,我们非有意打扰,只是如今同窗怕是有危难之机,恳请帝君留我等一席之地,暂做休息,绝不过多打扰帝君修炼。”
苍帝望着水瀑之下的小孩,沉稳的目光落在云吞身上,以手支额靠在散发着寒气的冰霜之上,他深深注视着他,嗯了声,算是应下了云吞的恳求。
陆英与他行礼,“多谢帝君。”
听到他答应,跪在地上的云吞垂着眼,将额头抵在彻骨冰凉结着冰霜的地面,松了一口气。
“走~吧~”,云吞走到温缘身旁,同他扶起昏迷的花灏羽往山洞中离苍帝最远的角落去。
云吞一路没回头,也没看见一直将目光追在他身上的苍帝,幽静的眸中起了些许疑惑。
为何……与他说话便不慢~吞~吞~了?
有陆英在,云吞便不必出手了,脊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抱着双膝,将下颌抵在膝盖上望着花灏羽的方向,怔怔的发起呆。
涟铮是谁?眼前的这个苍帝又是谁?云吞想起涟铮说过的话,只要找到云母石就会告诉他是谁的,可现在,涟铮去哪了呢,就算他得到了云母石,那个衣似云端的涟铮就能回来了吗。
云吞无意识的穿过瀑布前凝起的水雾,透过飘渺的雾色虹桥望着山洞的另一端。
瀑布落下来的水从潭中倾泻出无数道细小的河流,最终汇集在那张冰霜床前,凝成了氤氲着冷冷寒烟的睡榻,榻上的男人跌莲而坐,八风不动,闭着双目,长发自双肩倾下铺满冰霜床。
他落在阳光之后,y-in影之中,从云吞的方向望去,只能见到那一袭墨色青丝。不,不是,他的头发丝在y-in影中接近墨色,可偶尔落上光芒时却泛着妖异的紫光。
云吞突然想起黑袍翻滚如浪站在大海之上的男人,那个救他的人,他的发也是墨紫的吗?还是如涟铮一样墨发飞扬,端端一站,似一副墨色山水,悠然自得。
云吞心乱如麻,眼底时而浮现涟铮邪x_ing的坏笑,时而出现一双不知是谁的沉静双眸,他浑身酸疼,神思紊乱浮躁,脑袋中有一根筋死死的绷着,让他疲惫不堪却无可奈何定下心来休息。
他正焦急的思虑着,忽的,对上了一双眼。
那个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眸,在光影交织的一端寂静而专注的望着自己。云吞想移开目光,却不知为何,移不开了,定定的望着对方的眼,跌进了那双幽潭之中。
云吞感觉到自己躁动急虑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紧绷的那根线也逐渐放松了,他觉得疲惫和困倦,轻轻闭上眼,不多会儿,抱着双膝靠在石壁上沉沉睡着了。
看着那清瘦的小孩睡去,苍帝眨了下眼,手指一动,一根银丝穿过水雾、虹桥、紫色的花海,最后飘到了云吞身边。
银丝漂浮在他头发上,犹豫似的盘旋转圈圈,终于,下定决心般,银丝落了下来,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头发,安抚这清雉的少年。
云吞睡了一会儿,感觉气力恢复了一些,睁开眼,望见头顶那敞开的瀑布另一边换成了浩瀚的星光,入夜了。
这星幕和在笕忧仙岛上看见的有些不一样,云吞走到潭子旁边,听着瀑布哗哗声,仰头望着好像是天幕倒映进水中的星宿,他有点怀疑,若是他伸手碰到天空,是不是便像大海上的倒影一样,会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云吞独自欣赏着,听到不远处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他一愣,走了过去,看见一团灰白的小东西正蜷缩成个小球趴在花灏羽身边一抖一抖的,像是哭了。
云吞坐下来,戳戳那一团毛球。
温缘猛地抬起脑袋,夜幕下,那双狐狸眼正红彤彤的,看见云吞,还泛过一层水色。
“咋~啦~?”云吞问。
温缘伸出小蹄子摸了摸身边的花公纸,声音发涩,失落的摇了摇头。
云吞揉了一把他的头,朝瀑布另一端什么也看不进的黑暗里看了眼,慢悠悠道,“那~哭~什~么~?”
喜极而泣吗。
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温缘用r_ou_垫感受了一下花公纸的体温,落寞的说,“我弄伤花公纸了,他的耳朵,受伤了。”
云吞回想了下这一段时间花灏羽的迟钝,听人说话时总会侧过头的样子,他摸摸温缘,安慰道,“神~君~会~治~好~他~的~”
温缘摇头,“如果不四我跑到他的耳朵边上,他就不会出事了。”
这只傻狐狸从来没见过那么老大的狐狸耳朵,雪白雪白的,小雪山似的,漂亮极了,一时没忍住,就想凑过去摸一摸,谁知大白狐一动,他惊慌失措,抓伤了花灏羽的耳朵内膜,使得花灏羽的左耳出现了暂时失聪,听不到了。
幸好有陆英在,否则将来出了事,可怎么好呢,温缘知道他受的伤时,自己愧疚的几欲死了,恨不得咬掉他的小蹄子,两只都不要了。
云吞在心中想了下没有蹄子的小狐狸,发现简直不能忍,他正想再安慰几句,昏迷了半日的花灏羽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花灏羽躺在地上,侧身将温缘抱进怀里,脸色苍白,尽管声音有些勉强,但还是开口轻声说,“不怪你的,下次我再变大狐狸和你玩,你要是想摸耳朵,我可以低下头。”
他因为有些发热,气息也是滚烫的,落在小狐狸三角耳朵上,让他羞涩又自责的抖来抖去。
云吞在旁边低声接话道,“是~啊~,不~光~耳~朵~大~,眼~睛~大~,爪~子~大~,还~有~那~啥~也~很~大~”
温缘呆呆的,“那~啥~?”
花灏羽镇定道,“尾巴,他说的是尾巴大。”
温缘想起来那条又粗又长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心想甩起来一定很可爱的。
云吞还想再说些什么,见花灏羽神情萎靡,看样子刚刚是强装的气力,他咽下问到唇边的话,朝花灏羽点了点头,不再打扰二人休息,走到洞心潭边坐下来,沐着水雾,望着头顶墨蓝色的星宿发呆。
第28章 苍歧帝君
云吞很少饿, 但这次确实是被饿醒的。
他迷迷糊糊从壳中探出触角,将黑点小圆眼眯成两道细线, 嗅着馥郁的花香爬进潭子边上的那丛紫色小花里, 焉着触角来来回回寻吃的。
他不像他爹嗜花如命, 更偏爱苦冽的药Cao药枝,所以清香的小花并不能提起云吞的兴趣。
他有些迷糊,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依靠本能用触角探来探去。
洞中随着白色的瀑布落进来微醺的天光, 曦光映着满地的冰霜泛起一层浅淡动人的光泽,将整个山洞耀的明晰起来。
明明离的不近, 冰霜睡榻上的男人却能清楚的透过薄薄的水雾望着那只不属于这里的蜗牛正饥肠辘辘的寻找吃的。
蜗牛应该吃些什么, 他是不晓得的, 帝君撑着额角, 若有所思的凝望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那只蜗牛的身前兀然生出一朵粉白的小花苞来。
小蜗牛爬着爬着遇上了拦路花, 探过去用触角嗅嗅, 不悦的甩下小脑袋,接着在花丛中寻找。
男人幽潭似的眸子望见,曲起的手指轻轻敲着冰霜,须臾后, 他朝虚空一点,又一朵花苞生在了云吞身前,只是同刚刚的大抵不是一个种类, 颜色有些区别。
云吞绕过去,没爬两步,便紧接着又破土而出冒出两朵,接二连三的挡住他的路。
云吞这便有些怒了,发泄似的用触角抽了一把小花苞细嫩的茎秆,不高兴的晃动几番。
拦蜗者,拔~!
他的喜厌表现的尤为明显,远处的帝君这才看了出来,这小东西不吃花朵兴许不是因为不喜欢颜色,而是当真不吃这东西,帝君堪堪收回了打算将四界之中的花花CaoCao都栽来的想法,千年万年风雨不动的眸中多了些犹豫。
那该吃些什么呢,他从未去细察过一只蜗牛的喜好,发觉自己这般失策,内里经由几番,暗自做了决定,若有时机,便琢磨琢磨。
只是远水近不了近火,他日琢磨,抵不了眼前小蜗牛的近饿,帝君看的十分透彻,定了心魄,细想起前些时日那缠在怀里的小孩啧啧有声的品尝着他的修为,活了万年的帝君突如其来,破天荒的,端的一副沉稳威严的模样,在心底抖了一把机灵。
他捏出个决,从手心浮出一只银紫色的光点,那光点在他手中散发着柔和的银光,抽丝剥茧舒展开来,极快的生出了一朵紫褐色小伞似的植物,带着冷冽的清苦味道,窈窕的茎秆撑着圆圆平平的脑袋,有些像英Cao的花瓣,却更似一把撑在淡淡寒烟中洇了墨宝沾了颜料浓墨重彩绘成的油纸伞。
帝君手向上一拖,那小伞便轻盈的带着银光涟涟朝潭子边飘去,准确而坚定的落在了寻觅吃食的小蜗牛跟前。
小伞植物飘来时,云吞便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此时他已经清醒过来,正欲化身出来,转眼便被落在眼前的东西吸引过了全部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