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了内力,在偌大的魔教的屋顶间穿梭,暖风拂过我的脸颊,我却越发清醒而明了地知晓,我过去不过是看个结局,决计是阻止不了什么了。
果然,当我迈进自己的院子之时,房门恰好自内里推开,我爹披散着一件外衣,脸上犹带着餍足的笑意,他瞧见我走近,便笑道:“洛林果真是个好孩子。”
我拔出了剑,抵住了他的胸口,满腔怒火不知因恨还是因惧:“那是我的人,你为何要动?!”
他歪过头,神色间带着一缕天真,甚至向前迈了一步,任由我的剑划破他的衣衫,让血迹自刀剑滚落。
“我的人,你不是想上便上?不过是个炉鼎,让你爹用用,又有什么关系,”他答得轻松自若,不见一丝尴尬,“况且,洛林那孩子,也是愿意的。”
断情剑在隐隐发颤,我的大脑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怂恿我将剑捅进他的心窝,一半却冰冷地告诉我:你爹说得,也没什么错。
我爹却像是刻意逗弄我似的,又向前迈了一步,剑尖便又隐没了一寸。终究是下不了狠心,做出以剑弑父的事来。我拔出了剑,恨极道:“滚。”
我爹的胸口一直淌着血,他却一步又一步,向我走来,他的手不知何时,亦沾上了血,他带着血液的手指缓慢抬起,想要戳我的脸,我略别过头,躲过了他。
他便笑道:“多情总是多烦恼,庆儿,你真傻得天真。”
我们擦肩而过,我握着剑,一点点,将它重新收归剑鞘。心中纵有万般情绪,却在此刻不得不压抑下去。
我迈进了室内,便见洛林躺在床上,浑身赤裸着,甜甜入睡,他身上俱是斑驳痕迹,我的手指掰开了他的大腿,便见浊液自他的隐秘处缓慢淌出。
他身上不见什么强迫的痕迹,室内也没有燃情香残留的香气,我终究是不死心,便摇醒了他,漠然道:“你同我爹做过了?”
他眼中有三分惊惧,三分释然,剩下的俱是倔强,他道:“老教主需要炉鼎修炼,我自然不该抗拒。”
“这魔教并非只有你一个炉鼎,今日是我疗伤之日,你们又为何偏偏在此时苟且?”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头发垂落自胸前,同许久之前,战场相见如出一辙。
“司徒宣有苏风溪护着,况且他要为你疗伤。至于白明玄,你爹是万万不想再碰。我犹豫许久,今日是想叫白明玄出手救苍牧,便干脆答应了。”
我倒宁愿他是出自本心,而非为了他人x_ing命,他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了。
“你为了救他,甘愿背叛我。”
“何为背叛?教主同别人j_iao 欢,就不是背叛?教主心有所属,就不是背叛?”他笑得越发灿烂,眼睛亮得刺眼,一言一句却直白戳我心脏,“我不过是同你爹j_iao 欢一次,我心中是爱你的呀。”
又是一个。
不知为何,我的脑中迅速地掠过了这句话。似乎他的背叛,他的选择,早已在预料之中。
他们都说爱我,他们都选择了别人。
一时之间,索然无味,了无牵挂。
我便不发一言,背过了身,抬脚便向门外走去。
“苏风溪会带司徒宣走,教主哥哥,你只剩下我了。”
他喊出了这句话,似是哭了出来,恍然像之前的岁月,他便是如此向我撒娇,缠着我应允。
“除了你与司徒宣,不是还剩一个炉鼎?我爹能用得了我的人,我自然能用得了他的人。”
我自袖中取出了一抹方帕,擦了擦刚刚触碰洛林身体的手指,又将帕子随意扔了出去。
“你好自为之。”
就此离开了院落。
我以为我会痛苦,会发疯,会难以释怀,但当我迈出院落的那一瞬,却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整个人轻飘飘,踏在地面上,也软绵绵,似要羽化登仙般。
我茫然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便见一袭白衣,站在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看向他熟悉的眉眼,抿了抿嘴唇:“苏风溪啊。”
他许久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良久便道:“身子刚好些,不要乱走,该卧床休息一阵。”
我的脑子仿佛是一团糨糊,听过了他的话,思索了许久,才知道他是在关心我的身体,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只道:“良辰美景,师兄同我去更衣,可好?”
我没错过我口中吐出“师兄”二字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与苦痛,到最后他只是握紧了腰间的碧游剑:“我答应过司徒宣,过几日便会同他离开,你以后,便照顾好自己吧。”
我耸动着肩膀,朗声大笑:“苏风溪,你为何不杀了我爹,又为何不杀我,你口口声声念着血海深仇,不惜亲自叫我失去记忆,折磨于我,如今却要做出这副再绝前缘的模样。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便会心存感激,多惦记你一时吗?”
他恍若未闻,只是盯着我看,良久才道:“你活着,之于我,便是幸事。”
便是幸事。
好一句“便是幸事”。
有那么多路,可两全,他偏生不走。
有那么多路,可绝情,他偏生不走。
倒不如死在我爹追来的那一夜,便少了几多纠缠,几多烦恼,这一世,亦不白活。
我一步步向前走,他侧过身低垂着眼,不作阻拦。
在走到他身侧的那一刻,我笑着同他说:“师兄,我该是说过的,我早就不爱你了。”
“你说过,亦说过许多遍,”他眉眼间多了几分释然的味道,“如此便好,师弟,你多珍重。”
我一步步向前走,每一步都愈发孤独,愈发沧然。
恍惚见,似见多年前,分明我是新郎,却被他压在镜前,他拿了胭脂,点了点我的眉心,只道:“愿我挚爱一生无忧,长命百岁。”
第68章
烦了魔教诸多事,便想离开这里,寻一处自得安静。不过走到魔教边缘,便有黑色暗卫无声出现。
我也没有多生气,只问道:“你们要拦着我?”
“是我叫他们拦下你,”但听轮椅轧过地面的声响,白明玄一如既往,温润如玉,“多大的孩子了,还像以前那样,不痛快了,就想要离家出走。”
他神色从容,不见一丝慌张,所有事的发展,似都在他的掌心。纵使我爹同人*合,又拿他的医术做交易,他依旧能稳住心弦,不见一丝狼狈。
许是因为迁怒,许是不想克制,我便瞬步到他的身边,用手指抬起了他苍白的下巴,调笑道:“若不叫我走,我怕我兽x_ing大发,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白明玄轻轻地眨了眨眼,纵使知道他看不见,却依旧为他的目光吸引。他抬起了手,精准地拍上了我的胳膊,答道:“这魔教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我爹呢?”
“你爹啊……”他将最后一个字拖延得极长,眉眼间俱是欢快的味道,“你爹他亦爱你。”
我想问白明玄,他既然深爱着我爹,又为何屡次撩拨于我,又说出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语。但话语却不必问出口,毕竟他和我爹的心思,我不知。
而我亦有预感,倘若我知晓一切,过得也未必比此刻轻松。
我松开了握住他下巴的手,一时之间,有些颓然。我见那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寥寥二十余载,心境竟像个垂暮老人般。
“孟昀死的那一年,我和你一般年纪,”白明玄拿帕子擦了擦下巴,又一根根地擦弄着指尖,“你爹叫我滚出去,我便孤身一人站在这处,看着夕阳。”
“你那时在想什么,白明玄?”我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便直白问了出来。
“想你爹何时会叫我回去,”他将帕子折叠好,放入了袖中,神色淡淡,“你嗷嗷待哺,身子弱得很,要医治,魔教上下事务繁杂,我c-h-a手了数年,骤然停下会出乱子,武林正道虎视眈眈,没有炉鼎,便练不成功。”
我心底一片冰凉:“你早早做了布置,知晓我爹必定会叫你回去。”
“我不知晓,”白明玄的回答倒是与我预料中大不相同,他回了这四个字,想了想,嘴角便扬起了一抹笑,“荣华富贵,偌大魔教,你爹俱能舍得,唯独你,我不知晓,他能不能舍得。”
白明玄既然留在了魔教,我爹便是舍不得了。
我倒未曾料想过,许久之前,我便是他手中的棋子。
“你娘身子不好,生你便损了根基,纵使我出手救她,她亦活不了多久。”白明玄顿了顿,便又补了这一句。
我觉得可笑,反驳道:“你袖手旁观,我爹如何不恨你。”
“不过是早恨和晚恨的区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更何况,他的视线许久不曾在我身上了。”
白明玄移动了轮椅,开始一点点,向门内移动。
“爱也好,恨也罢,他既然招惹了我,又如何能独自去过快活日子。”
我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轮椅,倒不是出于怜悯和爱意,只是在那一刹那,想如此去做,便做了。
我推着他,缓步走在魔教内,他忽地叫我停下,我便停了下来。
他道:“向右边推一些,那边有一道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