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GL+番外 作者:允(六)【完结】(51)

2019-05-15  作者|标签: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宫廷侯爵 历史剧

  韦欢淡笑道:“既是知错,那便最好,不必再特地向我们谢罪。”

  李暅道:“那不行?此事是他的错,自然要他来赔罪。”向外一看,守仁与韦欣两人皆慢慢进来,守仁跪在地上,向韦欢道:“此事是儿的不是,求太子妃责罚。”

  韦欣亦除了簪环,伏身泣道:“此事全怪二郎一人,要打要杀,任凭处置。”

  韦欢淡淡道:“事过境迁,责打二郎,也与事无益,不若就此揭过罢。”

  韦欣微微抬头,睁着盈盈泪眼,柔柔哭道:“虽是与事无益,但只要娘子与大郎能出一口恶气,他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韦欢深吸一口气,抬眼时看见佛奴又已溜到门口,益觉烦躁,转着茶杯,良久方道:“你们这话说错了。”见三人俱是一怔,故意又停了停,方道:“殿下想想,李千里与大郎又无利害,为何要冒着风险,诬陷大郎?同是诬陷,为何不挑别人,非要是大郎?”李暅刚要回答,便被她打断:“大郎是殿下的长子。诬陷大郎,就是诬陷殿下。若是成功地搬倒了殿下,谁将受益?”

  李暅手上一抖,低声道:“相王…旦。”

  韦欢点点头,手将茶杯捏得更紧:“他是废太子之子,又曾为皇帝。而今储君之位却被殿下占去,岂能甘心?铤而走险,亦是意料之中。至于从二郎这里打探消息,则是更自然不过的了。殿下、大郎、二郎阿姊和我,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若齐心协力,团结一心,则他有何机可乘?我们自己内斗起来,才是最如他的意。所以他才特地要招惹二郎,为的不单是从二郎这里打探消息,而是要离间大郎与二郎兄弟。我们若责罚守仁,岂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停了一停,又道:“眼下我们的敌人,是相王旦。首先要考量的,便是怎么对付他——而不是自己家里先斗起来。”

  李暅沉思不语。韦欢将茶杯猛地捏了一下,放下时面上已露出恰到好处的慈爱,扶着人下地,一瘸一拐地走到韦欣面前,扶她起来:“阿姊素来心善,将人都只往好处想,始嫁人便去了庐陵边远之地,不谙这宫中的弯弯绕绕,所以一意只想着责备守仁,实际上,这并非守仁的错。阿姊万不可因此便责备他。”轻轻一笑,又去扶守仁:“二郎快起来,这事纯是相王与李千里的错,不干你事。”

  韦欣咬牙道:“不管初心如何,结果终是累你们受了苦楚…多少都有过错。”

  韦欢笑:“若以结果论,我们虽受了些苦楚,却是因祸得福。这样看,不但不该责备守仁,反倒还该多谢谢他——佛奴,将我那副马鞍拿来,赐给二郎。还有几块翡翠,便与阿姊和几个小娘子分了罢。”

  看韦欣还要推辞,看李暅道:“乘着封太孙的旨意还未传出,相王那里未得消息,殿下赶紧召集僚属,商议应对之道是正经。”

  李暅深以为然,命王元起去召集众人,自向韦欣与守仁道:“阿欢说得在理,你们谢了赏就去罢。”打发走二人,却还在韦欢身边不走,韦欢忍着脾气,轻声笑道:“殿下还有事?”

  李暅将手伸出来,在她脸上一碰,笑道:“无事便不能和你说话么?”

  韦欢周身一僵,退开一步,道:“殿下要见臣下,不去换身衣服?”

  李暅道:“迟些再换也来得及。”又要靠近,韦欢郑重跪下,肃容整面,如奏对之仪:“殿下待心腹之臣如此随意,妾以为非古来圣君之道。”

  李暅便收了笑,挥手道:“罢了罢了,听你的,换衣裳。”悻悻然出去,到门口见守礼满面欢喜地过来,又住了脚:“生了?是男是女?”

  守礼笑道:“禀阿耶,是个女儿,母子皆安。”

  因回头让r-u母抱着过来,李暅伸头一看,手在婴儿颊上一捏,道:“女儿也好…不过你还是要努力生下长子,好不负你祖母的期望。”

  守礼一怔,应了一声,送走李暅,再进屋看韦欢时便没了喜色:“阿娘…”

  韦欢握掌成拳,挤出些笑来:“别听他的,女儿有什么不好?——你可想好了名字?若没想好,我这倒有一个。”

  守礼道:“请阿娘赐名。”

  韦欢便望着门外,咬牙道:“虽是女儿,也是我们一家四口千辛万苦盼来的,就叫阿盼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前面你们留言的bug明后天改啦啦啦~

第503章 心魔(四十一)

  忽然又下雪了。雪花悠悠地自云中落下, 落到水面上时也悠悠闲闲、不紧不慢,好似与这水面本就是一体。

  天气寒冷,长廊两侧都置起了帘幔, 三重轻纱挡住冷风,却并未阻隔视线,婉儿自长廊这一头缓缓走去, 时不时向两旁一望, 左侧洛水上澈如明镜、雪落无声,右侧花树高低错落、经冬不凋——两侧都已蒙上薄薄一层白色, 显出一片白茫茫的澄澈静谧, 不像人间世界,倒像佛法中的寂静世界。

  武曌便在这世界的中心, 戴着赭黄的裘帽, 裹着黑白两色貂裘,懒洋洋地靠坐在椅上, 看见婉儿来,将手一挪, 让出些位置来,婉儿刚要回头拿东西, 便见她将手一抬, 疲惫地道:“我累了。”

  婉儿停了一停,依旧是将奏疏拿出来,递送到她眼前:“就两封。”

  武曌一笑,手缩进貂裘之中:“你看过就行。”

  婉儿不语, 靠着她坐下,轻轻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太孙的仪仗、府属议定了,此外便是舍人崔湜奏请在陇西增设三镇万九千兵马,以固守备。”

  她将头一点,眼望向远方,久久不出声,婉儿本以为她在凝神思考,等了一会,听见轻轻的鼾声,才见她竟已睡过去,手在暖炉上一捂,不冷了,方去探她的额头,这一探她便猛地醒了,转头看婉儿,不大好意思地笑:“我又睡着了?”

  婉儿笑道:“你才病了一场,所以精神不济,等养一养,就好了。”搭着她的肩,捏了一捏,又道:“虽也有暖炉和帘子,毕竟在外面,不比屋里面暖和,要睡就回去睡罢。”

  她道:“这一时又不困。”却还是顺从地起了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搭着婉儿,走了几步,便将拐杖丢开,单扶着婉儿,边走边向旁边望:“真漂亮。”看看婉儿,又道:“你们今年,还开了诗社咏雪么?”

  婉儿道:“我没去,不知她们去了没。”

  武曌便停了步,将婉儿看了一眼:“这一阵辛苦你。”

  婉儿别开脸,轻轻笑道:“天天在这神仙境般的地方住着,赏花看雪,辛苦什么?”又道:“公主府裴兰生代为上疏,说是公主风寒又重了,怕过给陛下,不敢进宫,只好疏奏拜问起居,恳请恕罪。我叫人去看过,精神还好,饮食上亦可,只是怕冷,一些风不能见,王御医在府中待着,早晚诊视。用的还是旧丸药,以调养为主。公主另有口述,说身体不好,不能为陛下效劳,不若请太子、太孙代为分忧。”

  武曌将眉一蹙又展开,半笑半叹:“这小东西。”扬眉向婉儿一看,又道:“伤呢?已养了半个月了,伤该好了罢?”

  婉儿迟疑片刻,方道:“还在用药。”

  武曌便抿了嘴,扶着婉儿走回去,到了殿中,脱去裘衣,换过赭黄袍衫,在御座上坐了半晌,轻轻唤道:“阿婉。”犹豫片刻,面上露出期艾之色:“阿婉觉得,我是个…好母亲么?”

  婉儿将手覆在她手上:“阿曌自己觉得呢?”

  武曌便叹息一声,道:“不是。”两脚伸出去,垂了头看自己的脚尖,婉儿不自觉地一笑,蹲下身子,将她两手都扯进自己掌心:“可你是个好皇帝。”偏了偏头,又道:“你待自己的儿女,已做到一个皇帝能做到的所有了。”

  武曌不语,还只是低着头,过了许久,方道:“太平和韦欢…便如你,和我。”看婉儿并不惊奇,微微蹙了眉:“你知道?”

  婉儿低了眼:“隐约有所觉。”

  武曌松开她的手,慢慢起身,在殿中踱步,好一会,才道:“我仔细想来,太平不肯再嫁,说不定是为了韦欢——这痴儿宁可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前程!”

  婉儿一笑:“阿曌觉得,女人嫁了人,将自己的一生贵贱荣辱交予他人,是件好事?对公主而言,办军学、办奉天局、兴图书馆…这些事,都不能称为‘前程’,只有嫁人这一件事能称为前程?”

  武曌不答,只是微微眯了眼,转头看婉儿。

  婉儿慢慢自地上起来,走到武曌身边,握住她的手:“因缘前定,该是谁的,怎么都是谁的。就算没有太子妃,公主也依旧是公主。就好像阿曌你,倒回去六十年,就算不能进宫,难道你便会甘愿坐守家中、任人宰割?”

  武曌摇了摇头,轻笑起来:“什么没有道理的事,到了你这里,便都有道理了。”

  婉儿摇头:“阿曌错了,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到我这里变成有道理,而是这事本就有道理,只是世人不愿让我们懂这道理罢了。不然阿曌想一想,你若是个男人,教你放弃功名,专一去做个不出二门的男人,你可愿意?男人们既不愿做的事,凭什么要叫我们做,还美其名曰‘为我们好’?”

  武曌大笑:“是啊,他们说做皇帝难,做皇帝不好,尧让舜,舜让许由,这才是美德——可人人都争着做皇帝,舜放了尧的儿子,最终却以自己的儿子为嗣。他们说女人做不得皇帝,可我偏偏就做了。做了之后,发现当皇帝岂止是好,简直好极了——可我也不告诉他们,我也要说,做皇帝不容易,做皇帝不好…”说着说着,却又渐渐敛了笑,叹气道:“做皇帝自然是好的,可是儿孙们争着做皇帝…也叫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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