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的马蹄声一下子停下了,不远处,有一行人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远眺着已经关起了的城门,不会儿,扬鞭调转马首,原路返回了去。
“是林政皓那帮人,他们应该是为了江暮过来的。”萧泓收回远眺的视线,道:“他们本来想我们办婚事时,一起出面,和江暮见见面,既不扎眼,又不担风险,只是没想到,江暮会丝毫无声息得离京。”
耀辉收回目光,对那位不驱不动的亲家公子,言不由衷道:“他上头有长辈,做主的岂能由得了他。”
“既想得好处,又不想吃亏,更不想站队,”萧泓摇头,道:“世上哪有这等好处,林夫人杀伐果断,这娘家侄儿……可惜了。”
虽说得感慨,到底是旁人家事,在萧泓和严耀辉而言,到底是事不关己,径直走向一旁,挨着城门口,站在远处的随从们连忙执着缰绳,将马儿引导了过来,严耀辉的两名随从走在最前,眼睛中,满是坚毅,他们知道,本来,少主和六少准备要为三少留下一批人作护卫,但是,被三少婉拒了,只说相处时日已久,这他们两人的忠心和勤勉,非常满意,不需另派。得了这样的赞誉,他们非常激动,更为了能继续留下服侍x_ing情温和,待人守礼的言三少,均满心觉得是前生的福分,胸中更生效忠追随之心。
看到迎面而来的那一直伴随着他,兢兢业业的两位汉子,严耀辉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身旁的萧泓,道:“对了,江穗送给我的那两位亲随,身手还不错,贵在心思稳重,不妨留在你身边,做个亲兵,若将来能立下军功,也不枉千里护送我一场。”
将那两人安置到萧泓身边的想法,是严耀辉临时起意。说真话,前日寒宅中,萧泓身边的亲随居然向他挥出了刀,这一点,尽管有监察司出面,暗下一定会给说法,但,他不可能不介意,再则,萧泓为人,他还真不太清楚,将来有个什么事,他也不好主动去查问萧泓身边的人,那么,还不如现在光明正大得在萧泓身边安c-h-a一二个,权当备用好了。
听了耀辉这话,萧泓眼睛一亮。自回京后,对这两个紧随着耀辉身边的人,他自然有调查和旁观,最近时日,也有接触,就像耀眼所言,贵在心思稳重,恰当的是,这两人虽说江氏的人,却非嫡系,他正在调整身边之人,除了江暮举荐的那人之外,这两人,还不错。
第一百二十五章
携着缰绳,正准备伺候三少上马的两名侍从听了这话,一惊,相互对视,立即叩倒在地,神色坚决,言道他们发下誓言,一生只侍奉三少为主!对三少誓死效忠!听了两位这话,严耀辉一下子失笑了,连连摇头,他一个小户人家的三子,哪里有什么值得旁人誓死效忠的德行,不过,他也知晓这些汉字久在江氏,血x_ing坚毅,上下之别极其森严,也就不一味和善客套,直言道:“两两位不必如此,我送你们跟着萧将军身边,是想请你们建功立业之余,顺便帮我看住他。”
“……”誓言对三少不离的两人僵直着腰板,怔怔得看着三少,呆了好会儿,两人一起看向萧泓,才总算想起,今天,前不久,三少和萧将军成亲了,是一家人了!
对三少已经和萧将军成为一家人的事实,半响没回过神来的两人对视一眼,重重叩首,当起身时,他俩的眼眶已经红了。
他们明白,三少这话有些轻浮,但是,却是让他们不能推拒的合理理由。来京中也有些时日,他们也开了眼界,看得也愈加明白,萧将军的前程难以估量,追随萧将军,为其亲卫,是三少送给他们天大机缘。他们抹了一把眼眶,看向萧将军的眼神中多了审慎,若是萧将军有半点对不住三少之处,他们定要及时传报于三少知晓。
对他们俩的心思,萧泓自当未察,对耀辉的决定,他极其赞同。
能妥善安置了他俩,严耀辉也觉得做了桩好事,当然,这两位将来能走到什么程度,就看天命了。
萧泓一步上前,不等耀辉反驳,自行伸手托了严耀辉腰身一把,扶其上了马鞍,接过缰绳,递给耀辉,询问道:“顺路去风华楼看看?”
严耀辉扫了一眼又无端寻事的萧泓,萧泓微微而笑,自行翻身上马,驱马和耀辉并行。萧府的随从视而不见得别开了身,而被抢了活计的那两名汉子一起瞥眼瞧着萧将军,他们发觉,萧将军的脸皮最近似乎越来越厚了。
懒得和他说道,策马向前。言茂出京走得是南门,出城十几里有渡口,此刻,他们要想去风华楼,虽然需要绕些路,却也并不远。
一路往北,没会儿,天色暗了。万家灯火,陆续点燃,街道两侧,上门板打烊的声响此起彼伏,渐少的行人也行色匆匆,唯有青楼教坊,灯火点得通明,笑声,闹声,喊街的嬉戏声,不绝于耳。
“看……天啊!那是萧大公子!言三少!”靠着花窗边,不经意间的往窗外一瞥,街上一行过客,讶异得曾经见过萧泓的某一位恩客失声而呼。
这一嗓子,使得喧闹的青楼教坊陷入短暂的寂静中,旋即,呼啦啦,阵阵脚步声响,楼下的涌到了楼门外,楼上的,涌到了靠街的窗棂边,无不瞪大了眼睛,那调笑声,嬉戏声,都销声匿迹般,绝迹了,只死死盯着眼前驱马而行的一行人。
京城为天朝之都,万千百姓,地广人多,大得很,言三少之名,传遍京都,但是,真正所见的,并没有些个,今日,居然能亲眼见得,如何能放过了。
造成如此影响,绝非言家小三能力所为。造成如此效果,实在是京中权门的共同帮衬的结果。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想要把言家小三名声败坏,其实,对京中权门清流而言,真是不是什么难事,偏偏,就那么诡异,越是折腾,言家小三的名誉越加清明,更让人头疼的是,这言家明明是在cao纵言论,偏偏还符合法理,招揽人情,顺应民情,这份功力,已然有炉火纯青的之势。不得已,实在拿言家没辙,又在确定萧泓和和言三的事情为真之后,为了杜绝男子相恋这种荒诞事情再发生一次,于公于私,权门士族联合起来,在京城内,掀起了对暗娼小倌史无前例的清查,那些红极一时的风月小郎,要么就被收入深宅,要么就驱离京城,再无第三条路可行。同时,京中但凡有些家资的,更是对自家子孙身边进行了大面积排查,暗夜里,不知多少深藏在暗室中的毓秀人儿,消失在大宅深深处。
这一切,进行得理所当然。京中众多权门,联合起来,坚定了决心,誓将不振的世风禁锢在言氏那一家,绝不容有第二家存在。
青楼,教坊向来是是非非云集之地,背后也无不有权门为依靠,如今,被权门联合整顿清洗,警告禁戒。作为士族权门的隐晦事,其缘由,未曾外言。只是,如此一来,在京中青楼,教坊中留下言三少背景深不可测的揣测,而扬州言氏善待婢仆的传闻,也流传了开来,本来声誉就不错的言三少,在苦命人云集的青楼教坊中,更是如青莲般存在了。再加上前些日子,儒生取笑言氏,被上告为藐视皇权,还引发了案中案,早已蔓延开来,而今,取笑言氏,就是和百官保媒的整个朝廷作对,这么个悖论,已经在京中蔓延开来,如此一来,除了好奇,鲜少敢有戏谑之心。
和耀华并肩策马,往北城的风华楼方向前行,萧泓扫视一旁,朱门公子的凌家于人的派头毫无遮掩得显露了出来。夜色浓重,在萧泓内一侧的严耀辉所在,正好背光,让人看不明,只能由身形,大致能猜出,定是秀雅之人吧。
驱马护卫在三少身旁的两名侍卫对这样的状况,也越加习惯,凛然而过,继续前行。
“萧大公子和言三少往风华楼去了!”跟着张望的人折返了回来,大声道:“不得了了,风华楼那边人山人海,排着队给萧大公子,言三少送礼呢……”
哗啦啦,旋即,跑出去了一大片,人之好奇,天x_ing使然,况且,风华楼的名声早已传开,那不但是是非之地,也是好些人兴家之处。
恭贺萧将军言三少婚事的贺礼礼金一应在风华楼缴付,这些,早已经传来,从下午开始,就陆续有人去送礼了,不过,也不至于人山人海吧。
“真的,户部所派的人在风华楼二楼的雅室内,等着查检。”各种各样的传言,陆续得传了开来,其中,内城名门闺秀们联合起来,拿出私房银子,要捐出来的消息迅速在教坊青楼传开。
客人们跑了一批,楼子内的姑娘们借着稍闲,汇集在一起,轻声商议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色已至的京中,城门紧闭,明里,持着长戟是巡城禁卫警戒四方,暗地里,监察司遍布四周,气氛中多少呈现出些许狰狞,除了酒楼,客栈,风月之所,安居的民宅区均是一片寂静。户户紧闭,家家上锁,神仙打架,凡人退避,呈现出好一派良民安详之态。
萧泓和严耀辉驱马往北城去,远远的,远远的,陡然,一起勒住了缰绳,眺望前方,齐齐怔住了。
前方,风华楼四角高楼,高悬起无数长串风灯,这些风灯将风华楼内外,照耀得剔透通明。风华楼前,人头攒动,满是抬着箱子,或手中托着礼盒的人,这些也罢了,通往风华楼的各个路口,不断还有人往风华楼汇集。
夜色一起,京城宵紧,如今,聚集而来的十之八九均是大家府邸的家丁,服饰各异,却均可分得清楚。
看着还不断从四面八方往风华楼前聚集的人潮,还有集结而来的严阵以待,小心士族反弹的禁卫,严耀辉缓缓道:“人,太多了。”
眼前,虽远算不上人山人海,却也快差不离了。萧泓看了良久,才收回目光,转视耀辉,点头道:“没错,人太多了。”
再次注视聚集在风华楼前的人潮,严耀辉知道,他低估了京中权门对形势妥协的决心,短暂的沉默之后,严耀辉侧首回视了身后,尾随着他们的人不少,想要妥善离开,稍有些难度。
相互递了个眼色,萧泓和耀辉果断得调转马头。转道绕路来风华楼,只想露个脸,能摆个姿态,捞点清名,可眼前,这场面,若是不小心,定要被弹劾为招揽人心,比及捧杀还要凶险。留不得,赶紧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