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功夫过去,随王,汗已s-hi尽重衫。
而此刻与他对战的人却在激战中突然开口问:“那个假扮你的少年是你亲自救走的?”
“嗯。”
“他和你什么关系?”
并未料到会遇这样的问题,江远微一分神,握剑的右手已溅出血滴。
沐云冷冷眯了眼刷刷两剑:“这个问题让你这么难以回答?”
确实让他一言两语难以回答,所以江远选择沉默。
鬼魅般的剑势无声停住,沐云缓缓举剑齐胸,狂暴的杀戮之气已从眼中淡去,只余一抹深邃,凝视着江远,“现在想来,那日闯进房中阻止我对他用强的你,眼中那抹痛,并非气我,而是疼他?”
江远眉眼低垂看着颌下的汗珠滴落剑尖,轻声道:“这个问题我可以不答吗?”
沐云看他良久,突然朗声大笑,神情中竟有了几抹洒脱之态。
“是我多问了,你我如今身份立场,再缠问过去那些虚假之事,果然好笑之极。”
沐云敛了笑,一声轻喝,遍身气流急速窜动膨胀,紫魂剑周身竟隐隐泛出层层紫光。
“你是我平生罕遇的强敌。”
尽管汗s-hi重衫,江远仍是微微笑了笑,真心赞道:“你也是这么多年来能让我战至此等艰难境地的唯一一人。”
“这招之后,你我恩怨情份是非对错都随它烟消云散。”
瞬间只见紫光大盛,如腾开的紫雾,一时间迷住了远处的旁观者,也吞没了江远的身形。没有惊天动地的崩裂,紫色淡雾中只闻两声清脆的双剑交击声,瞬间便没了任何动静。
缓缓的,紫雾散尽,众人渐渐看清,方才硝烟无声的战场,只余了相对而立的两人。
沐云身上的黑色大氅已碎成数片,江远的手中无剑,却有一柄细细的剑指住他的胸口。剑,是紫魂。
远在百步之外的数万银盔军见自己王爷受制,同时高呼:“王爷!”
江远以手制止住蠢动的军阵,转过头来对剑指自己胸口的人不无感慨地道:“你赢了。你果然是我至今都还摸不透底线的对手。”
胜了的人并无一丝喜悦,只是紧紧凝视着他微笑的眼,“你不尽全力难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低头看了看缓缓推进胸口的剑尖,江远低声一叹,“我从来没有这么以为过。”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故意与我决斗却又故意输给我。”
“……”
“随王做事也可以任x_ing而为吗?”沐云面露讥讽。
毫不理沐云的讥讽,江远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向睿智的神态中竟添了些许疲惫。
“我放你走,是因为杀你于我无益。至于你不杀我,我想应该也是同样。若将军真杀了我,即使你有通天之能,身陷数万兵甲战马之中,更有数十架虎王弓环伺之下,只怕也难以脱身,我从不认为沐云是那种为些微恩怨便不顾自己x_ing命的人。”
沐云冷声道:“果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只不过,你想错了一点,我不杀你,并不是因为这数万银盔军之威。”
沐云手握紫魂剑柄,深深看住江远的双眼,不知是否方才激战的原因,沐云那双原本只是浅蓝的眸子竟变为海水般的幽蓝,此刻近距离地看着江远,更是一瞬也不眨动。
“你知道什么原因吗,江远?”这是两人悉知对方身份后,沐云第一次唤出“江远”这个名字。江远不再与他对视,缓缓垂了眼,看着自己胸口渗出的血慢慢融进紫魂剑中,变为更深更艳的血之紫色。半晌,才悠悠响起他特有的清亮嗓音,“若不是我说的原因,那我实在想不出沐将军对一个敌国王爷手下留情还有何别的原因。”
声音低低的,夹了些讽刺,也夹了些无奈。
沐云微愣,却在下一刻握剑的手骤然用力,本只堪堪触及胸口的剑尖竟真深入了三寸。江远微微皱了皱眉,并不出声。
“上次胸口这处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吧。”眸中深邃的蓝已恢复成平常那浅蓝的淡漠,沐云不再将剑推进,剑尖却在原处缓缓地旋动,“为了取得我彻底的信任,你竟然冒死救下封三,当然,你成功了,不仅没死,还获得我完全的信任与感激,但若当时你真死了,你又如何?堂堂一个随王竟为救对手的弟弟而死,不觉得遗憾吗?”
江远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若那时真死了,也算我救了一条大好x_ing命,又有什么值得遗憾。”
沐云执剑的手微微一动,深吸了口气,目光移向上方的翠云山,移向翠云山上方的天空,再自远处那一队队笔直挺立军令严明犹不知自己主上命悬一线的银盔军身上扫过,最后还是落回眼前人的脸上。
“这片江山,这些人,真值得你如此顾惜,甚至罔顾自己的x_ing命来维护吗?”
江远笑了。那种真心的笑无法让一直在近处凝视着他的人不闪神。
“值得。”
声音不是很有力,却不带丝毫犹豫。
沐云就一直眼也不眨地看着这样的笑,仿佛只要一眨眼,它便会消失,便会再也不见。剑并未刺太深,只是紫魂那凛冽的剑气,触肤犹待三分痛,何况剑身入体。
两人一直便隔着一剑之距站着,沉默着,终于,沐云手扬起,紫色的剑尖在光下发着艳丽的色泽。
沐云看着剑尖的血来不及融入的血滴入Cao上,一滴,一滴……剑身再扬,平指江远,一字一句,清晰缓慢,如印在心。
“随王,或许你不负天下人,但你负我良多,江远。”
今*你放我离开,日后我会不惜一切将你守护的东西尽数夺来,人也好,物也好,我该得的,终究会一一得到。
男人收剑,上马,瞬间消失在山谷尽头。
江远在原地静立许久,转过身来,胸口伤处血已停滞,依旧又是平常那个自若冷静万事尽在掌握的随王。
翠云山上景致依旧,与江远离去时并无两样。只是两日前,守阁的高手已被他派出的几十名江湖侠士极调来的禁军高手全数剿灭。江远上山去时,那些飞云阁众已照律法押解至朝廷受审,留下来的便是那些禁卫军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人。
譬如这拢翠居后院中吓得战战兢兢的几个公子,上上下下近百个丫头。禁卫军不知如何处置,便一并捆了等着江远来发落。
江远缓缓扫过众人,“他们与飞云阁并无多大干系,也无武功,松了绑,送到附近的府衙查查背景,备个案,莫要为难,放走就是。”
“是!”江远声音刚落,不远处角落里便有一声轻微的诧异声响起。
接着,有声小小的,犹带三分迷惑的叫声传到江远耳中。“公子?”
江远循声望去,角落里,便看到秋云脸上身上黑了大片,手上抱着同样无精打采的大猫儿,大概是由于她是阁主屋内的大丫头,禁卫军便将她分开锁了。
“公子,是你吗?”天天服侍的人,这声音太熟悉了,可是眼前人的容貌却是让她想也不敢想的。以前她总恼恨人家说她的公子容貌不够漂亮,可现在眼前这幅容貌真变得无人能比了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公子,前两天宋长老他们被抓走时我听见他们大声说是公子背叛了主上,说公子是随王的人。”
一旁禁卫军领头见状大喝:“放肆,小女贼休得无礼,你眼前便是我们随王千岁。”
江远摆手制止,示意将秋云身上铁链打开。
秋云眼瞪着江远半晌,忽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秋云知道了,公子是随王爷,公子本来就是来骗主上的,——秋云现在知道了就难过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主上要知道了不知会怎样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