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梁军与鞑靼在这片广袤的沙漠上已经僵持了两日有余。
没有兵,没有粮,也没有水。
韩有垂着头,指挥下属挑出一些老弱病残的马匹,拉出去宰杀来贴补食物空虚。军营上空弥漫一层浓重的阴霾。梁军中的骑兵大部分是韩家军,马匹陪伴着他们出生入死,不到万不得已,都会给老死病死的战马以烈士的礼遇下葬。
他们破了鞑子的两层封锁,深入了沙漠腹地,此时除了向前别无选择,更何况他们没有援军,更不能奢求补给。韩有望向苍莽的天际,连绵的沙丘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闪着美丽的光晕,天就要黑了,这昙花一现的美丽也要消失在眼前。日复一日,却不知是被困死在这荒漠,还是死于敌人的刺刀。
韩霁言独坐在将军帐内看着行军图,烛灯的光很暗了,烛心已短到无法再剪了。韩霁言也不去管它,烛火跳动了一下,灭了,空中只余一缕袅袅的青烟,最终也消散无踪。
韩霁言在黑暗中抚摸着手中的羊皮卷轴,脑中一片空茫。
这场仗,打得太艰辛了。无怪他的父辈打了三十三年还没有结果。更何况现如今他的情况更苛刻,更惨烈。他不能回头,不能卷土重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机遇是不等人的,若他不能趁着韩家的声誉犹在,民怨激愤之时将那狗皇帝拉下马,下一次又要多少个春秋之后。
他闭上眼,韩家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独行在一条狭长的巷道,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不知尽头。两旁是长满青苔的高墙,冰冷坚硬。那些屈死的灵魂都在高高的围墙上边看着他,他们叫喊着,嘶吼着,将满腹的怨念投向他。
他握着刀,孓然一人,这条路太艰险,他只能将那个美好的少年留在巷外,留在记忆里那天高地阔,春暖花开的地方。
“将军——”韩有突然推帐入内,打断他的沉思。
“将军,昭武校尉求见!”
“昭武校尉?”韩霁言抬起头。
韩霁言走出营帐,见到原本应该驻守江南的昭武校尉,捧着一个木匣,向他屈起见礼。
韩霁言连忙疾步向前,“校尉请起。”
邵武校尉留着一圈络腮胡子,笑起来豪爽大方,将木匣子向前一伸,“将军,这是庆王送你的见面礼。”
韩霁言愕然,韩有赶忙上前接过木匣,打开一看,入目的俨然是这几日和他们僵持在沙漠的鞑靼将领,辅国次将军的人头!
邵武校尉猛地单膝跪地,身后的数十名跟随也齐齐跪下,扬声道:“大梁江南军十三营,西南军七营共两万骑兵,三万步兵,奉庆王之命,助大将军驱除鞑虏,收复失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韩霁言和韩有看向远方,高处的沙漠上蓦然出现一支庞大的军团,寒光照铁衣,朔气传金柝。
梁军以破竹之势,呼啸而过,连破两道封锁线,直取鞑子要害,夺回了林,易,荆三座城邦。
韩霁言在沙漠上策马奔腾,自从那五万士兵加入,鞑子的防御显得不堪一击,梁军所向披靡,再不复几日前的艰辛鏖战。韩霁言不禁朗声大笑,这几日当是他出征以来,过得最痛快的几日。
“韩将军,看来十二座城池全部收复指日可待。”邵武校尉策马向前,与韩霁言并驾齐驱。
韩霁言偏头看了看他,目光不易察觉地一闪,“庆王当真是我的贵人,若无庆王相助,怎么可能这么快收复三城。”
庆王在大梁的风评并不好,他荒淫无度,无所作为,为了一个太监与先皇翻脸。没想到在这沙漠上那“不学无术”的王爷居然布下了这样一桩厉害的暗棋。皇家的人,当真不可小觑。有些东西,谁知道是不是伪装。至于与先皇的翻脸,指不定也是一场作秀。
韩霁言紧了紧缰绳,原本以为对手只是一位狗皇帝,现在竟多出一位深藏不露的对手。
邵武校尉笑了笑,他表面看起来直爽粗犷,实际上却细致入微,哪里看不透韩霁言的想法,“韩将军,请放心,庆王无意于天下,此番相助,不过因人所托,事成之后,”他看向韩霁言,“我们与韩将军,毫无干系。”
韩霁言没想到对方不仅猜中了他的心思,还说得如此明白,他不信对方的言辞且生出些不悦,但现在庆王是他最有力盟友,他勉强压下恼怒,顾左右而言他,“哦?因人所托。这又是哪位贵人?我真得好好谢谢他。”
邵武校尉勒马向前,拦住韩霁言的去路,“这位贵人,您应该也认得。”他微微一笑,“是施琅然,施公子。”
韩霁言一愣,马缰脱手都浑然不知。“不,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韩将军,自定远大将军死后,依附韩家的人便树倒弥孙散,当今朝廷又找不出几个有识之士,天下之间,除了施公子,哪里有人愿意帮助王爷呢?”
韩霁言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思考力,他摇着头,呆滞着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邵武校尉却还是方才的笑容,“不过庆王与施公子非亲非故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他的要求,这布了十年的暗棋,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暴露了。”他顿了顿,瞄了一眼韩霁言,又望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什么,“虽说我只见了施公子一面,不过,他可当真是个美人。”
“你去死!”韩霁言双眼鲜红,抡起手中的长刀就向邵武校尉砍去,他脑子里回荡着施琅然清丽动人的笑靥,翻涌着过往对未曾耳闻的庆王的认知——荒淫无度,花天酒地,爱美人不爱江山。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只想杀了这个在他眼前翻动嘴皮的人。
邵武校尉早有准备,但没料到韩霁言动作如此迅猛,到底被划破了衣角,他持刀拦住韩霁言近在眉睫的刀刃,高声道:“韩将军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不是您先抛下施公子的!”
韩霁言顿时失了力气,黑雾渐渐散去,他颓然地放下刀。
“你为琅然不平。”他垂着手,淡淡地说。
邵武校尉见他恢复了理智,也收回了佩刀。“韩将军的所作所为,在下难以苟同。”
“你这样,子介也这样。”他嗤笑一声,“我何曾说过我是好人。”
邵武校尉未曾料到对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听庆王评价过韩霁言,心肠极狠,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但自他见了施公子,万万不能相信这世上竟能有人这样对待如此美好的人物。他愤愤难平,故意拿话激他,见韩霁言动手,他心里还有几分暗喜,料想韩霁言也不是灭绝人性的人。可没想到还不过弹指间。韩霁言,又成了心肠极狠的韩霁言。
“韩将军,你可还记得一月之前有人对韩家军暗中相助,让梁军不费一兵一卒就破下两座城池。”
韩霁言的手僵了僵,又恢复常态,“哦?也是琅然做的。”
邵武校尉只觉得血气上涌,“施公子不眠不休三日到将军府,没与王爷说上几句话便昏倒在地,御医替他诊断时说他遍体鳞伤,碗大是伤口比比皆是……”
邵武校尉每说一句韩霁言握拳的手就更紧一分,待他说完,手掌上早满是鲜血,可他面上仍是风平浪静。
邵武校尉自觉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要看不下去,他咬紧牙关,不料韩霁言的心肠可以如此冷硬,“他是为你啊!韩将军!他都是为你啊!”
韩霁言勒过马绳,调转马头,看着邵武校尉,勾起嘴角,“劳烦庆王照顾他了。”说罢,策马回营。
黄沙无垠,突石兀立,半月当空,残阳如血,直看得人心头发颤。
韩霁言回帐时正巧亲兵为他送饭。看着韩霁言一身煞气走来,不由一愣,过会儿又惊叫出声,“啊呀,将军,你的手怎么了。”
韩霁言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一扬手,“滚。”
韩霁言的礼贤下士是出了名了,亲兵头次被将军斥责,退后几步,看韩霁言的表情又太过凶神恶煞,也不敢多话,放下饭食便奔出了将军帐。
韩霁言看了眼案几上的饭菜,自从庆王命邵武校尉相助,军队的粮食得到补给,肉食自然不缺,现在碗碟里居然还放着蔬菜。
庆王,又是庆王。
他怒气突升,挥手一把将案几掀翻。碗碟噼里啪啦地打碎在一堆,混着饭菜残羹,惨不忍睹。
韩霁言痛苦地抱住头,退后几步,他是大梁人人称赞风度极佳的贵公子,他自认自制力无人可比。可是现在,他仿佛失去了理智,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琅然,琅然,琅然。
他退到墙角,蹲下|身。
他的琅然,吃穿用度事事讲究的琅然,为了他,来到艰险熬人的沙漠。
他的琅然,挥动宝剑如同跳舞的琅然,为了他,用那不沾鲜血的剑刺破一个又一个胸膛。
他的琅然,超脱世俗美如神仙的琅然,为了他,颖城投毒,身负重孽。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会是谁在帮他,可那些招术,那样阴损,他全然想不到竟是琅然。
琅然,他心头纯洁得如同一朵白莲花的琅然。
他张开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嚎叫。
沙漠的夜实在是太冷了,他心头流出的泪都结成了冰。
永光三年,韩霁言率威武军凯旋班师。此次梁鞑之战,持续三十七年,先后由韩光礼,韩继年,韩广义,韩守安,韩守平,韩汕言,韩霁言领兵出征,其中韩光礼,韩继年,韩守平,韩汕言殒命沙场,马革裹尸;韩广义旧伤复发,逝世征途;韩守平至今尸骨不明……韩家最后一个男丁韩霁言收复失地,重创鞑虏,得胜归来。后世观之,叹气悲烈,更叹气大义,此战守得关内至少百年安宁,韩家子孙用全族的鲜血护得中原百姓生生不息,蒸蒸日上。
韩霁言没想到这场仗居然打了四年。
四年,眨眼就过去了,但似乎又过了很久很久,他额头现了纹路,鬓角染成银色。琅然再看到他,怕是要不认得了。
他领着军队班师回朝,去时的两万人,现在只余一半不到,韩家军损了八成,而庆王的士兵也折损了七成。
那么多人死了。但那么多人可以活着。
韩霁言闭上眼,任塞外的风打在他的脸上,再过不久就要入关了。
“韩将军,我们也该走了。”邵武校尉朝他拱一拱手。
韩霁言盯着他,他本是恨极了他,可是见过那么多鲜血,他突然也就麻木了。
“后会有期。”他轻轻地说。
“韩将军,庆王最后有一样东西交待我交给您。”邵武校尉从随从那接过一个木匣,递给他。
韩霁言听到“庆王”二字,不由皱眉,他顿了顿,接过木匣。那木匣显得十分陈旧,边角都被磨得圆滑。
“请将军现在就打开看看吧。”
韩霁言看他一样,不明白庆王又要玩什么把戏,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木匣。
里面是一缕青丝,一封书信和一块碎成两半的玉。
韩霁言一怔,愣愣地看向邵武校尉,“这……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这是王爷四年前交给我的,交待我在将军得胜归来时给您。”
韩霁言颤抖地伸出手,掏出匣子里的半块玉,仔细摩挲起来。莹润无暇的玉面上刻着一个缺了一半的“韩”字。没有错,这块玉,是他九年前送给琅然的玉,是韩家的家传宝玉。
他猛地放下玉,拿起书信,他指腹贴着信纸竟觉得被摩擦的生疼。
邵武校尉突然觉得不忍心,他闭上眼,“将军节哀。”
“啊——”苍莽萧条的关口回荡着一声野兽的嘶吼,那是一只受了重创的野兽,拼尽全力,发出最后的□。
琅然,我的琅然,死了。
“我到时会让属下将施琅然的遗书给他。”庆王扶着怀中人的长发,“若他因此不再逐鹿天下,说明他还有些人性,如此,我定当全力辅佐他为王,否则,此人嗜杀成性,留在世上,只能成为祸害。”
王顺喜支起身,“可你这样做,未免太过残忍?怎么也不能让琅然与他永不相见!”
庆王微微一笑,“只有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他才能当得了帝王。”
☆、第 7 章
位于京城近郊的清净寺已存在了近两千年。
相传,这原是佛祖东渡时的落脚之地,原本也只是一座两层楼的小庙,后人慕名而来,修建了天王殿,大雄宝殿和藏经阁,香火渐盛,当地土豪出资建了山门殿和法堂,中原僧侣也常常会到此处谈论佛法。后来,清净寺的一位得道高僧在此处设坛辩法,于时香火鼎盛,僧人云集,俨然已成中原第一大寺。当时的皇帝更是封此处为护国寺,添了钟楼和鼓楼,设了供奉寺主的菩萨殿。整座庙宇气势森严,庄重大气,中间由一道主轴串联寺庙的核心殿宇,两旁分别设一香坛,仿若蟹螯对峙,四角的鼓楼在肃穆中显得精巧别致。建筑前后呼应,严谨稳重,是建筑史中不可多得的瑰宝。清净寺每日皆是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僧人在寺里种下桃花,每逢春季,清净寺就仿佛是身处一团红云之间,汴梁红云更成为大梁国内一大奇景。
但那些盛世繁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自新朝迁都,汴梁不复往日的喧嚣繁华,清净寺也渐渐没落下来。
施琅然却对此很满意,清净寺,就该是清清静静才对。
他端坐在禅房里,手捧一串佛珠,案台上摆着一本《大藏经》,对面坐着穿着素衣便袍的王顺喜。
“琅然。”王顺喜看着面容恬静的施琅然,发出一声心疼的叹息。
施琅然笑了笑,“义父,我觉得现在很好。晨钟暮鼓,青灯古佛,或许这才是最适合我的生活。”
王顺喜看着他青色的头皮,想起他的三千青丝,奋力压抑的泪水又要流下来,“你愿意叫我义父,应当知道父亲看到你这样总是心疼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近几年读点佛经,我才知道是过去自己的执迷不悟甚是愚妄。何况我当日犯的罪孽,令颖城成为一座荒城,现在我每日读经诵佛,不说能为枉死的灵魂做点什么,至少能让我自己好过一点。义父,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更不要责怪庆王。”
王顺喜不禁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人活着,就是要经历喜怒哀乐的,颖城的事折磨了你这么多年,但这本不应该怪你的。你这样,我真怕哪日你就飞到天上去了。”
施琅然覆上他的手,垂下眸,“义父,我这样的人哪里能到天上去呢,不下地狱已经算是优待了。”
王顺喜握紧他的手,一时不能言语。他初见施琅然便喜欢的紧,得知他的经历更是唏嘘不已,施琅然在庆王府和他同住一年早已十分亲密,他神仙样的人物也不嫌弃自己的残损之身,两人成了结拜父子。
可他没想到,施琅然养好身子之后,执意出家,只身去了清净寺,竟剃了度。
“义父。”施琅然担忧地看着王顺喜,这个人,四年来一直牵挂着他,陪伴着他,他的关爱让他度过了心魔,获得了新生。
“我真不想走,琅然,我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王顺喜抚摸着他的手,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而下。
“义父,你可不要说这样的话,现在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庆王是要带你出海过神仙日子呢!怎么能不走呢?”
“是新王容不下王爷。”王顺喜低声说。
施琅然突然一愣。心尖上被他压抑的苦涩恍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蔓延至整个心脏。
“琅然,我不怪他,王爷的做法委实也太过残忍。现在天下已定,万民归心,他当了皇帝,你……你不见见他吗?”
“不……不了,”施琅然笑了笑,原本他的表情极少,笑颜更是难得一见,但最近他觉得万事都好,花好,树好,山好,水好,这世界这么好,他也就常笑起来,“施琅然已经死了,贫僧法号澄观。”
韩霁言终于当上了帝王。
原本他有许多事想做。但登基后他想做第一件事就是要庆王死。
哪怕他助他北灭鞑虏,南征苗越,覆了大梁,黄袍加身,但他还是想杀他。可还没等他动手,那狡猾的狐狸就逃走了。留下一封书信,居然只说不要更换护国寺。
他将信纸化为齑粉,他迁了都,但到底没有更换护国寺。
没想到那狐狸还有几分皇室血脉的自觉,不过一座寺庙,他又不信佛,留着就留着吧。
他的国家,哪里需要一座庙来维护。
他杀的人太多了,本该下十八层地狱,但如今却端坐高堂之上,享尽荣华富贵,可那个纯洁善良的人却死了。呵,这世上若是有佛祖,只怕瞎了眼。
他当了几年皇帝,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刚登基时说他杀伐过重的话也渐渐消散了。无论何处都在歌颂他,称赞他,被口诛笔伐的过往成了英勇无畏刚烈勇猛。他看着那些歌功颂德的奏折,突然觉得无趣。
太无趣,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皇位,却觉得生无可恋。
这个结局在他作出决定时就曾经设想过,他不后悔,他是韩家子孙,这是他应尽的责任。但他的设想里,那个人应该是活着的。
他可以偶尔在远处看看他,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热着了?冷着了?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二十年之后他会怎么样?他要知道他活着,哪怕他自己死了,他也还活着。
可他死了。
他死了。
他曾经以为爱情不过是一瞬间的火花,燃烧,璀璨,转眼就消失了。
可是现在他的心跳得那么沉重,一下一下,砸得他生疼。他才知道,爱情,是达到生命的完整,他的心是为另一个人跃动,他的生命是为另一个人延续。
可他死了,他却要活着。
韩家正了名,梁朝末帝被他凌迟处死,他没有为难其他皇族,只将他们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护国寺内前朝皇帝的牌位被他移走了,世人以为那里供奉着韩家的灵位,但不是的,那里只有一个人——他的琅然。从此以后他只祭拜琅然,其余的人都与他无关。
他已经尽了韩家子孙的责任。之后,他只想为自己而活。
“澄观,今年你还是不出来看看吗?”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严华方丈握着手里的佛珠,慈祥地看着施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