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出书版) 作者:偷偷写文(上)【完结】(16)

2019-05-15  作者|标签:偷偷写文 虐恋情深

  陈则铭疑惑抬头,又觉得此举不敬,连忙低目,隐约有些不安。

  过了片刻,皇帝弯下身,单手轻轻扶着他右臂,陈则铭顺势站了起来。

  这过程中没有人敢开口,直到大家最后看明白皇帝面上那个淡淡的笑容,人们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欢呼声轰然而起。谁也不明白刚刚那静得如画面一般的情景是怎么回事。但面对这两个同样英俊挺拔的青年,人们本能的产生好感,顺其自然地将之理解成了君明臣贤的一幕。

  只有陈则铭一个人听清了皇帝动作时的耳语。

  “……小看你了。”

  仔细看过去,皇帝的嘴边有一丝奇特的笑意。陈则铭一惊,心中忐忑,他不知道该怎样来理解这句话和这个笑。

  皇帝牵着他的手,转身时似无意地朝吴过道:“爱卿可有事要奏?”

  吴过汗流满面,犹豫片刻方道:“……臣、臣无本可奏。”皇帝闻言停身,仔细看了他一眼,吴过身子一抖,几乎要缩到地下去。

  皇帝颔首:“……那就好。”言罢将陈则铭带到自己车驾前。立刻有太监过来,四肢着地,趴在两人身前。

  陈则铭见他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与他同乘,不由大为惶恐,退了半步,低头抱拳:“臣不敢僭越。”

  皇帝微微笑道:“朴吕周遭四十余国近日纷纷派了使臣前来朝拜,你可知道为何?”

  陈则铭一怔,还不及思索,皇帝已从那人背上踏了上去,坐在金辇中,朝他伸出手:“上来!”他为人君时日已不短,纵然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在他心情颇好的时候讲出来,依然是不怒自威。

  陈则铭立在原地,怔了片刻,弯腰上车。

  这样的荣耀不是常人可以得到的。陈则铭还未回府,公子与君王同辇的消息便已经让陈府沸腾了起来。

  待他交待过诸多事务,赶回家中时,已经是时近黄昏。一进门,便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目力所及处均是张灯结彩,大门口围满了观看的邻人。见陈则铭到来,都围了上去。陈睹及夫人听闻爆竹声起,急匆匆从屋中迎了出来。

  陈则铭此刻盔甲未除,立在院中,被众人围着真是鹤立j-i群般夺目。陈睹见了不由止步。

  陈则铭抬头,看到父母出屋,面上露出笑容。拨开众人,径直奔到父亲面前,突然跪下,在那台阶上郑重磕了个头,直身道:“……父亲!”

  陈睹先是怔了怔,忍不住伸手抚爱子的头,又是感慨又是骄傲,慢慢笑了起来,低声道:“我的儿子……果真出息了!”

  陈则铭抬头,有些难以置信看着父亲。陈睹从小极少夸他,惟恐他因此自得,即使非常满意时也不过是神态中流露些许,是以这样的话他做梦也没想到过会从父亲口中说出来,更何况还是在众多外人之前。

  陈睹捧起他的脸,认真道:“这样的功劳,父亲想都没想过,铭儿……你比父亲想象的还要出色!”

  陈则铭心中满是欣喜,眼眶一热,脱口道:“父亲!……”

  陈睹扯起他:“好,今日我们爷儿俩不醉不归!”不知不觉,儿子已经高过父亲半个头了,陈睹拍着陈则铭的肩,感慨万分。

  陈夫人道:“这次可不打了!”

  陈睹有些尴尬道:“不打,当然不打!”

  众人哄笑。

  陈则铭觉得心中的y-in霾一扫而空,能有什么比现在这样更好呢,他想不到。

  隔了几日,皇帝夜宴群臣。

  应接不暇的敬酒让陈则铭有些郁闷,几轮下来,他已经微醺,心中暗叹原来在战场上打了胜战,回来在酒桌上还要再打一场才算完,当初的杨梁是不是也是这个感受呢。陈则铭想到他心中便有些沉甸甸的难受,正在此刻,有太监宣,皇上到了。

  众人都放下酒杯,叩首三呼万岁。

  皇帝环视殿中,命人将陈则铭的桌子移到了自己侧边,这才让众人平身。

  之前虽然宫中不曾透露设宴原因,但大家都料得到是因为朴吕国一战,震慑诸国,天威大振的缘故,那么要重赏的当然是陈则铭,此刻见万岁如此亲近陈则铭也觉得自然,倒是陈则铭自己骇了一下。

  他也不是没想到这些缘由,但自己出征前后,皇帝对自己的态度反差如此之大,甚至可说是判若两人,实在让人疑惑之余难免不安。他突然想起荫荫那封信,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待众人坐定,皇帝提杯道:“朕今日设宴,第一杯要敬一个人。”说着朝陈则铭举起杯盏,“爱卿请。”

  陈则铭连忙离座跪倒,诚惶诚恐叩了头:“谢万岁!”这才敢接过宫娥递过的酒,一饮而尽。

  皇帝又端一杯:“第二杯!”

  陈则铭一抬头,他还是对着自己,不禁呆住。他功劳再大,也经不起万金之躯的皇帝陛下连敬两杯吧。

  众臣面面相觑,都有些讶然。

  两人饮尽后,皇帝托起了第三杯:“陈卿。”

  陈则铭定定看着面前那杯酒,浑身冷汗都出来了,心中道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殿中静悄悄的,谁也料不定皇帝三杯过后到底是赏是罚,不由屏息。

  这一杯下肚,陈则铭只觉口中腹中都是苦涩难言,脑中浑噩,却听皇帝在龙椅上道:“我敬爱卿这三杯,一为战功显赫,无人匹敌,二为良将难求,得之吾幸,三则……之前是朕慢待了你,爱卿切莫放在心上!”

  陈则铭抬头,见皇帝淡淡的笑容,哪里敢再多说什么,重重磕头道:“微臣谢过万岁!”

  皇帝见他应允,这才点头。

  众臣解惑,都大松了口气,陈则铭返回座上,只觉浑身发软,连筷子都差点提不起来,满心都是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隔了片刻,忍不住抬头,却见皇帝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交错,两人都是一怔。

  陈则铭不敢细看皇帝面上神情,慌张低头。却没料到猛然间这一举动,竟使得眼前一花,面前案几酒菜幻出数重重影,用力甩甩头,方微微清醒过来。

  “陈大人!”

  他应声抬头,面前站着的却是当朝首辅,笑吟吟端着杯子在他桌前,朝他道:“陈大人请!”

  陈则铭不敢托大,连忙拿酒站起,对了这一杯。

  见他喝得痛快,陆续又有几人上来敬酒。陈则铭叫苦不迭,但来的人个个比他官大,只得一路喝了下去。也不知道应到第几个人,陈则铭才刚举杯,酒盏未触,突然间天旋地转,人已经滑了下去。

  只听耳旁有人急道:“陈大人醉了,快把他扶起来。”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满足轻叹了一声,沉沉睡死过去。

  朦胧间,似有人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上一下下划着。

  好痒,他微笑起来。迷迷糊糊的,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两个人站在屋檐下,荫荫披着他的外衣朝着他笑,她的手从衣下探出来,轻轻握住了他。她面上有着少女独有的羞涩,却含着笑不松手也不看他,眼睛明亮得仿佛是天上的星星。陈则铭有些心醉,低声道:“……荫荫……”

  突然一阵雨从天而降,猛地泼到他脸上,他抖了一下。冰凉的液体滑入了脖项间,粘黏s-hi滑好生难受,陈则铭嘟囔道:“好大的雨。”

  只听荫荫笑了一声,那声音很是奇怪,听起来居然象是男人。

  他惊了惊,突然间模糊想起,荫荫不是入了宫吗,怎么可能在这里。这一想脑中昏沉,四周立刻暗了,荫荫和那屋子都消失不见,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吸了口气,渐渐明白自己原来只是做了个梦。

  缓缓睁开双眼,视线中,一个人正冷冷俯视他,陈则铭眨了眨眼,突然认出了那张面孔。“……万岁!”他猛地翻身坐了起来,酒意化做一身冷汗流了个干净。他拼命回忆,那声呼唤是否真的喊出了口,却哪里想得清楚,不由忐忑难安。

  皇帝似笑非笑看着他:“你醉了!”

  陈则铭低下头:“……微臣方才一时放肆,多喝了些……”

  说到这里,突然觉得面上有什么在往下流,下意识摸了一把,竟然一手的水。这一惊真是立即哑口,只看着手发呆,魂不守舍想了半晌,才醒过神来,惊觉皇帝居然并未趁机为难自己,不由奇怪抬头。

  眼见这屋子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瞧起来该是皇帝的寝宫。陈则铭在宫中任守卫虽时日也不短,但无权随意进出内宫,到底是不是他也认不出来,不过屋中那大大的拔步床总还是看得到。看到那床,陈则铭更是骇了一跳,立刻从塌上爬了起来。

  皇帝早已经起身走开,立在一幅挂壁画下,看得出神。他侧旁立着几名宫娥太监,垂手而立,谁也不曾往陈则铭的脸上多看一眼。

  陈则铭本以为以皇帝x_ing情,此番责罚难逃,哪里料得到对方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惊讶之余好奇心起,也顺着皇帝目光看了过去。

  却见画上一间酒楼,雨下窗内两人对饮。

  那画笔触虽然也算潇洒流畅,但不能说多有灵气,应该不是出自名家。远处群山重重,雾霭飘渺,隔着雨帘的那两人更加是面目模糊,看不真切,从衣冠依稀看得出是两个男子。楼阁并不气派,似是民间小居,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醉香楼”三个字。

  天下有无数个醉香楼,但杨梁最爱的,只有那一家。

  陈则铭垂下了目光。

  “卿可认识此楼?”皇帝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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